象棋对弈之时,如两人棋逢对手,往往下到最后一兵一卒,极其费时。
但薛辛刚刚学会,落后召忽不少,两人下了整个下午,却已经下了六七盘。
其中仅有一盘是因为召忽大意失荆州,输给了他。其实是他潜意识里认为全胜的话太过于削他面子了。
实际上召忽自己也是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上午未看完的《归藏经》。
他不停地思索:“看序经里,都可以和我门中轻功之法一一印证,这样推断的话,很可能其纲领就出自这上古经书。
可为何《初经》里又和《周易》一样,只是卦爻之文呢?
后面的《齐母经》、《郑母经》等又是写的什么?
那荣萦之华,和徼徼鸣狐,是否真是我推断的那样?”
他越想心里越痒,巴不得早早结束,却又不好开口;薛辛作为雇佣之人,偏偏今日下午又没什么事需要他去做,就更不好开口,这一下众隶臣、仆役倒饱了眼福,满足了稍许“指点江山”的幻想----须知观棋之人从旁指点,就跟自己甚是聪颖一样,其实那只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何况象棋正是秦汉之时发明的,那车、马、炮都正是当时的主战兵种,当然,此时的骑兵没有马鞍、马镫,远远不能作为主力作战;
相应的,早期的象棋里是“砲”,而不是“炮”,也是因为后来有了投石车,可作为攻城之用。
第七盘召忽颇为留情,隐晦地让薛辛吃了两车一马、数个兵卒,还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啊哟,没注意,怎么被吃掉了?”
最后用余下的一马、两炮,二兵攻破了对方的将府。
他心里始终记挂着经书,打了个哈欠,说道:“时候不早了,先生有事的话请去忙吧。”
薛辛道:“是!小君子请注意休息。另外,小君子的棋术实在是太高明,我还差得太远。”
召忽道:“非也,非也。我只不过是侥幸胜出,譬如这最后两盘,我就差点输了。
我只不过占了些便宜,因梦中仙人授予了我一些独门的行棋之法。
但,绕是这样,我还是输给了薛先生两局,可见先生的确聪慧过人。”
他知道古人极为迷信,只好说自己赢棋是有天授之法,这样也让薛辛在下人面前保全了面子。
果然薛辛连连点头,道:“小君子有神明相助,我如何能敌?只好多加练习,改日再来讨教。”
召忽心中想起一事,抬头看了看背后的数人,笑道:“这副棋就放在大堂里,传我的令,府中有人对这象棋感兴趣的,尽可在业余来大堂下棋。
从今往后,要将它渐渐在我召府中推广开来,任何人不得嘲笑、或非议别人,否则严惩不贷。”
他这样说,第一是以召府为试营,看看是否有群众基础;第二是觉得母亲头日的告诫甚为有理:
象棋这种信息完全公开的博弈,下棋过程中既可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也可察到人的逻辑能力、耐性等特质,若是能在府中选出天资过人的人,以后作为自己的副手和门客,对于以后办事、朝中立足、甚至打天下岂不矢为一种好的选拔方式?
果然他此话一出,堂中一片喧哗,人人交头接耳,仿佛不甚相信此话:仆役有作为此时代最下等的人,连公民都算不上,有何资格上得大夫堂上下棋?
召忽回头看了看母亲葵襄,见她也颇有惊讶之意,心想:“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府邸,这样确实有点用力过猛了,不知父亲看到,会作何感想?”
他心念一转,又道:“咳……这样,哪些人想下棋的,现下将棋局拿到外院石台上。
每日你们自行拟定棋规,三局两胜也好,七局五胜也好,胜出之人,这棋具当天就由他保管。
但,若有人胆敢因为下棋起了私斗、或损毁了棋具,我一定严惩不贷,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称“唯”。在召忽目光的鼓励下,便有两名胆大、心痒的仆役进得前来,从案上收起了棋具,带去了石台上。
召忽转身对葵襄躬身行礼道:“孩儿心中记挂着那《归藏经》,这就去书房了。”
葵襄见到召忽如此好学,连连点头称善。
……
翻开第三本竹简《齐母经》,召忽逐字读来,见得前面均是:“僕,良人得其玉,小人得其粟……”“鼎,鼎有黄耳,利取鳣鲤”等卦名和卦象等,他稍觉乏味,但一边读一边在心里解析其意,倒也自得其乐。
翻到后面,忽然看到一句:“瞿,有瞿有觚,宵粱为酒,尊于两壶。
两羭饮之,三日然后苏。士有泽,我取其鱼。”
召忽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到祝似熊所授一招正是名为“满壶捞鱼”。
其正是当敌人跃起落地之时,趁其刚着地,重心不稳,左拳横劈过去佯攻,而此时右手暗中快速蓄力成爪,抓取其丹田,腰腹,当时师傅解释道,这招便似用酒壶在水中一舀,抓鱼一般,可重伤敌人。
当时召忽已投入祝似熊门下学武良久,学的招一直是走的含蓄内敛,大气之法,突然遇到此招,顿觉甚是阴毒,便问师傅,怎觉这招和之前学的全然不同,感觉极为突兀?
犹记得当时祝似熊支支吾吾,说那时自己和师祖临近分别,师祖有急事要离开,很多招来不及传授,这招只是数十招的其中一招。
仓促之间,师祖只是简单演练了一遍就走了,之后也没机会向其请教,但大体应该是不错的。
又想起,当时师傅演练此招之时,就是似而非,就连看起来都觉得大相凿枘,更别提自己练起来了。
可此时见到这经书上的名字这般相像,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
召忽忍不住逐字读了起来:“瞿是戈的他称,觚是酒器的一种,羭是黑山羊的意思。
恩……这整句话即是说,两位黑衣之士,以高粱做酒,将其分别导入两壶中,大醉三日方醒。
醒来后看到对方身后有水泽,我用壶去取他水中之鱼?”
“恩,不对……二士在一起饮酒,必然相识,怎么会醒来才知道对方身后有水?这逻辑上说不通。
何况,这里专门提到有瞿有觚,那这里的瞿又作何解释?”
心里满腹狐疑,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入院中,再自演练此招。
他练了几招,接着身子右仰,伸左手横击,右手斜刺抓去,却仍然觉得下盘重心不稳,大违本门武学敦厚、扎实的宗旨,甚觉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