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春苑的下人仆从皆是一脸张皇之色。

    这一路行来，七皇子亮明身份，又有哪个活腻了的敢拦？未及行礼，慕容绪与沈清玥二人便径直进了春苑。

    陈慧牙关咬紧，有片刻的不敢置信，手指颤巍巍抬起，“你是人是鬼？”

    蔓落说得分明，这事办得很妥当，沈清玥早该被无常鬼索了命。

    “我活着对陈姨娘来说不该是件好事吗？”沈清玥幽幽道。

    在‘一宅俩院儿’她一身的伤得到了医治，洗去一身疲惫，今日回府，就是来看看这些人准备怎么处理自己的‘后事’。慕容绪的心思她不想深究，但是今日非跟着她一起回左相府，以他的性子，大抵是为了看些笑话。

    陈慧看见她足下的拉长的影子，晓得不是冤魂索命，心里松了口气儿，又平白多了些底气，料想是蔓落找的外头的人办事不牢靠，才出了这等岔子。

    场面足足静了半刻钟，厅里的人才缓过神来。

    沈行安在沈清玥身上停留片刻，率先反应过来率领众人向七皇子行礼。心里又埋怨这个孽女又平白无故招惹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慕容绪一摇折扇，遮住下巴，只露出双丹凤眼来，“本少不过一闲散皇子，左相不必多礼。”他好整以暇期待着这场即将上演的戏，也很好奇，这位沈三姑娘准备怎么演下去？

    沈行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这尊神到底安了什么样的心思，在梁河待得好好的，离年关还有一阵儿，现在却提前进了京。还同沈清玥那个孽女混在一起，着实不能理解。

    老太太却是从中看出些不同寻常来，沈清玥这身上的衣物，看似不扎眼，实则却是梁河今年进贡的沉苏锦，听闻在月色下便能呈现出波光莹莹来。一月前皇后召官员女眷行宫宴，左相府无主母，陈氏的身份又是个上不了席面的，老太太这才代为入宫。

    席间，皇后体恤老太太年事已高，这才赐了几匹梁河进贡的沉苏锦，她让焦嬷嬷收了，准备年下做个彩头赏给小辈儿的。

    如今沈清玥以轻纱覆面，遮盖了右脸上的疤痕。这一身素衣常服，无一花色点缀，腰身不盈一握，仅仅用一根云锦宽带束着，青丝低绾成髻，也只一根荆钗簪着。如此素雅装扮，反倒衬得她气质出尘，举手投足之间和往常那个唯唯诺诺的丫头大不一样。

    沈清玥将在场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觉得好笑，他们担忧的从来都是富贵荣华，而不是沈清玥的性命。面上却略有些哀伤地说：“清玥这一遭险些丧了命。”

    沈行安早便听陈氏派人去禀，说是沈清玥寻死投河，见她这般说辞，再也顾不得慕容绪还在，不由动怒，“你这孽女，何曾把左相府放在心上？今日莫说你活着回来，你便是投河死了，左相府也不会替你收尸。”

    沈清玥的心钝疼了一下，她心下叹息了一声，自知是原主残留的意念，如果是真的沈清玥在这儿，恐怕听闻她父亲这番话，早已痛苦不堪了。

    沈清玥后退半步，语气平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清玥更是小心爱护，唯恐有半点儿马虎，何至于投河自尽？再者寻死，随便在府中找口井投了，一了百了。何必在寒冬还去外头城郊投河？真是自尽了，反倒闹得人尽皆知，给左相府抹黑，女儿面薄，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慕容绪眼角一跳，她脸皮薄？捏起慌来得心应手。若这能算作脸皮薄，天底下就没有厚脸皮了。

    沈行安冷哼一声，知道她说得是实情。虽然这个女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她生母楚慕云身份特殊，若真出了事，上头怪罪下来了，还得他担着。

    陈慧果然按捺不住了，插言道：“清玥，你怎可为了免去下人照顾不周的责罚，就如此胡言乱语？”毕竟小姐在府中出了事情，冬苑服侍她的下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沈清玥直视陈氏，眼眸深邃，丝毫不相让，“死在冬苑和死在城郊河里，真要追查，都会追究到那些下人头上，没什么分别，我又何苦多此一举？在陈姨娘看来，清玥已经蠢笨到这等份上了吗？”

    沈行安闻言脸色一黑，虽然人人皆知这三小姐向来愚钝不堪，可陈氏这样的说辞，让外人还以为自己做惯了糊涂虫，不晓得黑白何为了。

    一旁的老太太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容置疑，“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

    沈清玥轻笑了一下，正待开口。陈慧便捏着那只褪了色的水青绣鞋，瞅准了机会，一把拉住沈清玥的胳膊，哭出声来，“玥儿苦命，竟然被歹人绑架，叫我这个做姨娘的，如何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