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柔和似絮,轻均如绢,宁静地撒下了那素洁的光晕。

    田野里、山谷中、村庄上,都好似镀上了一层银。

    夜晚宁静安详,浑然大地都溶人一片墨色之中。

    荣小九去宫中谢恩后,就美得无心思安歇,穿好衣裳望着闪烁不定的星空,看得是眼里美得冒泡。

    莫泫卿正在书房点着蜡烛读书,五感灵敏的他,依稀听见小姑娘起身的声音,忍不住放下书卷,起身去瞧瞧。

    在月光下小姑娘更显得犹如天人,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柔,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黑亮地秀发简洁的盘起,几缕青丝坠在粉嫩的脸颊,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

    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眸慧黠的转动,一身淡蓝底粉边的薄纱裙,长长的裙摆如般飘荡在四周,纤腰不盈一握。

    他的小姑娘本就美得如此无瑕,不食人间烟火。

    莫泫卿漫步上前,淡淡的莲花香穿入鼻中,温香软抱,二人依偎着一起。

    “还尚未来及同泫哥哥道一声谢,圣人定是给他家外甥面子,才会以嫡公主之礼认下小九这个义女的。”圣人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能给她这堆赏赐,可谓是在天下人面前给足了颜面。

    小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软,像是浸润了蜂蜜,比山林深处传来的黄莺啼叫,更加悦耳灵动。

    “夫妻本为一体,何须言谢?”莫泫卿眼底涌动着暗芒,道“只是依着公主之礼,十日后咱们无法成亲了。”

    “小九听说这种外姓的公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要和亲的,不如咱们对外说早在岭南就已经成过亲了,只不过碍于泫哥哥的举业咳咳这才一直未圆房?”

    荣小九紧了紧衣裳,眼巴巴儿地盯着他,说到某处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热得简直都能煎熟了鸡蛋。

    烛火随风晃动,好似他的心也漏掉了一拍,璀璨的烛光映衬得他更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周身都泛着淡红色光晕,恍如月中仙人一般。

    “好,待人问起咱们便如此说。”对于小姑娘,他舍不得委屈了一丝一毫,道“不过我不会委屈了小九,待我恢复了身份,咱们再正式成亲。”

    他定要八抬大轿,风光迎娶小姑娘,给她自己的一切。

    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无比珍重,荣小九害羞得死死的低着头,用余光偷瞄他,只觉得他的身形更加挺拔英武,如峻峰修竹,傲然临世,好似浑身闪耀着金光,恰似天神临世。

    “昨日,小九对梁鹭他们说的那些,便改口成兵不厌诈,是小九刻意诓骗他们的吧。”

    此刻,荣小九深刻的体会到,撒出一个谎言,就要用数十个谎言去掩饰的悲哀,心真的很累,不过却也无比甜蜜。

    “明日,我还要接着下场,小九万事小心,暗卫们皆在暗处,稍有不慎便开口唤他们现身。”莫泫卿不舍的叮咛着,生怕她的小姑娘有个闪失。

    荣小九笑得眉眼弯弯,连连点着小脑袋,公主的头衔,远远比不上莫泫卿的珍重,来得更令她欣喜。

    檐下灯笼轻曳,北山脚下的小院子光影斑驳,春深花寒,远处隐隐传来狼嚎,更显寂静幽深。

    九日后,三场会试全部考完,贡院,龙门前。

    莫泫卿下了考场,没心思与旁人寒暄几句,三日前虽荣小九不说,但他也察觉到,怀中之人的消瘦。

    特意绕路去买小姑娘爱吃的枣花酥和牛舌酥,随后便归心似箭的直奔回小院。

    本以为这两次,荣小九没在考场外等自己,是在避讳男女大防,但这会儿连到了村口,小姑娘都未出来迎接自己。

    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颇为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迈进门槛,便听见堂内的喧哗声。

    “庸医,怎么这药越喝越严重?”素来冷静自持的青橘,急得哭红眼眸,指责着大夫。

    莫泫卿瞧着几个青的架势,迅速挤开人群,担忧问道“可是小九身子不舒服?”

    青橘没想到主子回来的如此快,惊讶道“公子,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瞧着主子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三个青不敢再多废话。

    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耷拉着肩膀认怂,道“属下知罪,公主自从公子进贡院起,就牙疼的紧,怕耽误您会试,是以便一直没敢告诉您这三日里公主连粒米都未进食了。”

    听后,莫泫卿心中有所思量,赶忙去厨房兑了一杯淡盐水,又匆匆迈着步子进了卧房,缓缓喂给摊在病榻上的荣小九。

    “不关他们的事,是小九让众人瞒着泫哥哥的”荣小九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可就是无力起身。

    荣小九疼得张不开嘴,但努力的配合着他,将盐水含在嘴里,只觉得嘴里一股腥甜,待将漱口水一吐出来,无色的淡盐水已经染血。

    她疼得都不会笑了,只觉得浑身无力,耷拉着小脑,见了可以撒娇的人,眼泪汪汪流的更厉害了。

    莫泫卿看着都觉得疼,心疼的紧,哪里还舍得责怪她?

    他颤着手,轻轻地给小姑娘擦着嘴角,道“是泫哥哥不好,是泫哥哥不好,咱不疼,不疼……”

    说着,他便点了荣小九的睡穴,将内力凝聚在手上,用双手掌心,分别放在她同侧面颊部,适当用力揉按,直到她颊部发热。

    随后,推通腑泻热,清热止痛的行间穴。按揉祛风散寒,提神醒脑的阳溪穴,指掐少海穴。按揉解痉止痛,活血消肿的风池穴。按压疏风解表,活络镇痛的颊车穴。

    接着又按揉疏风清热,解痉止痛的下关穴,指掐合谷穴……

    莫泫卿做完这一切,已是汗流浃背,但顾不得抹上一把汗,瞧着连睡梦中都疼得紧紧皱眉的荣小九,心里难受极了,都是他没照顾好小姑娘,才让她招这份罪。

    轻轻迈着步子,缓缓走了出去,生怕吵醒浅睡的人儿,将雕花门掩上,他要进宫去请李元伯来诊治。

    另一头,贡院大门禁闭。会试结束,可阅卷才刚刚开始。

    阅卷中为避免考生在试卷中做标记、写暗语与阅卷官沟通,造成徇私舞弊等事。

    圣人也为了莘莘学子们的公平,特意交代下去,用白纸弥封后盖上骑缝章后,才送达阅卷官评阅,还规定考官从到岗之时起,便居住在贡院之中,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评卷完毕成才能回府。

    在公堂后的堂里,郑颢散发着官威震慑着一干同考官、阅卷官,道“今日尔等阅卷之时,万万不可忘了当年身处低矮号房的辛苦之事,所有的答卷皆是读书人寒窗十年所作,尔等切切要思量清楚。

    若是出现什么差池,且不说本官,就是整个礼部怕是都要辞官回乡了。”

    同考官,阅卷官皆是一并称是,拱手退下后,各领了试卷回房。

    自答卷发下后,阅卷的几个官员阅得一直很慢,不敢出了丝毫差池。

    身为不入流的杂职官,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很容易在官途上,再无翻身之力。

    眼下几人阅到莫泫卿的朱卷后,开始商讨,唇枪舌剑良久,却依旧不敢下定论,心中隐含着不肯定。

    一教谕捋着胡子,赞叹道“此文足可见此子才思敏捷,襟度渊澄,敬慎不懈,接人恭逊,咱们写一个高荐?”

    旁侧,一满头白发的老阅卷官,笑着捏须,道“咳唾成珠,不蔓不枝,老夫治书经五十余载,眼光不会有错,写一个高荐,给上面看吧!”

    握着莫泫卿答卷的教谕,皱眉道“列为佳作,万一罢卷回来,咱们定然就又打脸了。”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先拿给上面阅阅再说!”老阅卷官摆了摆手道。

    几人不禁从胸中舒了一口气,在文章一旁小小的写下“高荐”二字。

    高荐二字不仅仅是优佳,还有名列前茅之意。

    但这只是阅卷官的意思,至于是否高荐,他们说话不作数,而是要看正副主考,一干人等的论断。

    当下,拿了莫泫卿的朱卷给郑颢看。

    郑颢那可是状元及第,在各种试中,厮杀过的胜利者,一般的文章,还真入不了眼。

    教谕瞅着郑颢始终面无表情的阅卷,不禁心生忐忑,这次有不少的答卷,皆被淋了雨,毁了卷面,虽文章写得也不错,但还是难入得这郑颢之眼,今日他这个小教谕不知挨了多少骂了。

    半响后,郑颢抬头瞧了一眼,淡淡道“这份儿是你荐得?”

    “是……”教谕弱弱的答道。

    郑颢沉思良久,道“卷面干净整洁,这一手的小楷,比本官写得都佳。其四书文优,五经文佳,盘空硬语,文章典实,不事华藻,文章前后浑然一体。

    能写出这般文章的读书人,为人处世也自会平粹简重,宽厚有容的。”

    话落郑颢在答卷上画了个圈,在一旁写道‘行文遒劲有力,词气温徐,璧坐玑驰,咳唾成珠,可列前茅。

    陡然,教谕吓了一跳,这郑颢的评价,可比他们还高了一等。从高荐直接名列前茅了。

    郑颢对一旁的书吏,吩咐道“将此答卷送至副主考那儿。”

    转眼间,莫泫卿的答卷便到了太常官房内。

    王暤本要阅各房答卷,不可能刚到便看的,但做一行爱一行,待他听了那挑剔郑颢都说可列前茅,心中不禁热血沸腾。

    当下,迫不及待地拿起莫泫卿的文章,先瞄了一眼批语,笑道“会不会言过其实?”说着,便细细读来。

    在会试中副主考自是有一定的话语权,替主考筛选罢落若干的批卷。

    其中便有不少答卷,皆是各阅卷官一致认可的佳卷,或是可列为前茅的上佳卷。但到了副主考手中,若是不看好,一样可以罢落,但要写上其情由。

    王暤将莫泫卿的答卷通篇读完后,心中感触颇深,不禁陷入沉思中,缓了缓神,提笔入墨写上:实理实事,深入浅出,字字皆经,璧坐玑驰,冠绝一试。

    写完批语后,王暤对侍候在旁的书吏,道“将此卷速呈给太子殿下……罢了,还是本官亲自送去。”

    心道:这个绝佳的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说不定自己惜才爱才的美名,定会流传成为一代佳话。

    莫泫卿的答卷过五关斩六将后,终于来到了李渼的案前。

    这是李渼首次次担任主考官,心中万分慎重,一瞧是副主考亲自送来的,也不好怠慢了,拿来莫泫卿的朱卷,照例先瞧瞧卷头的批语。

    但见卷头上大大的三个圈,知是阅卷官,郑颢,官王暤一致看好的答卷。

    李渼瞅了瞅卷首下面各房官的圈点,又瞧了瞧卷末的批语。

    李渼可是同莫泫卿一起长大的,也算发小,他一眼就认出这个自家表哥的字迹。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尔等三位考官,人人皆荐此卷,竟能毫不吝啬的大为赞言,孤定要挑几个毛病,堵上尔等的嘴。”

    王暤再次拱手行礼,笑道“此卷能否冠会试,还请殿下裁断。”

    随即,李渼将左手边的热茶推远了一些,免得污了答卷,略略点头,道“既是大人这般说,孤便姑且观之。”

    话落,李渼便将莫泫卿的答卷,通篇研读了起来。

    半响之后,李渼将答卷放在桌上,在屋子踱起步子,陷入沉思。

    王暤瞧着陷入了沉思的李渼,疑惑道“殿下,此卷如何?”

    神游太虚的李渼,半响后方道“凡会试三场,士子重头场。后两场轻之,但此子却是一气呵成,一场胜过一场。观最后几题,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辞无所假,徜徉恣肆,风神雅秀,实乃百年一遇的好文!”

    王暤听李渼这么认同自己,喜问道“不知殿下,以为此文可列几等?”

    李渼笑了笑,道“此文蹙金结绣,神完气足,此人甚似杜公,异日名位必继之矣。”

    不愧是他的表哥,此文章就是他也不能达到如此水准,待父皇看了也会骄傲,自家外甥乃是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

    是夜,雾气弥漫。

    因宫中急诏,李渼匆忙回了东宫,为了方便下面的人举荐答卷,他屋子的门未锁。

    丑时乃是人睡得最熟的时辰,一道黑影趁着众人酣睡避开哨岗,拿着一份已被落卷的试卷偷偷潜进来。

    李渼屋中的答卷分着成几堆,黑衣人心知他要做的事情需极为荫蔽,不敢点蜡照明,摸黑中,随手拿了一份取中的答卷,喷了点药水,卸去糊在卷头的白纸和骑缝章。

    在考生信息一栏小心翼翼地涂上秘制的雌黄水,有从怀里摸着笔墨,按照落第的那一份信息重新誊写上去:祖籍南兰陵,萧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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