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马上就会把我忘了。”

    “你死了,我一秒就把你忘了。”段林从被子中坐起,看着被自己扯大的被角,又重重地重新躺下,拉好被子,“你今天怎么了?谁得罪你了,我哪疼你就往哪戳我。”

    林艺忽地抿抿嘴,闭着眼,眼泪侧脸流下去。

    “别哭,我大声我不对,只不过你不要说什么死了活了的话吓我,我真的可能被你吓死的。”段林伸出手指心疼地抹着她的泪。

    “我想家了。”林艺故意将糊了泪水的脸在他衣服上用力噌了噌。

    “就是想家了也不要说那么些话吓人,等你身体好了,过段时间我陪你回去。”

    “我想念我们那的羊汤了。”

    “让玲子给你邮来几包。”

    “用这的水一煮就不好吃了。”

    “那我打问一下京城里有没有做你们那特色的饭店。”

    “我现在就想回去,一刻也不想等。”说着眼中又流出了泪。

    “那我陪你回去,明天我们就出发。”段林从被子中钻出来,正正经经地坐起来看着她。

    “你不用陪我,我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呆得都要发霉了,结婚前我想回去再上一段时间的班,而且你最近活动多,因为我的病你都推了那么多,公司的其他人你也要顾及吧,为了我们以后,我要当个贤内助,也得落个好名声吧。”

    “那你就是又要和我分开了。”段林眼神暗了下来。

    林艺坐起身子,伸手摸了一下落寞男人的脸,“暂时的离别是为了长久的团聚啊。”

    “那我给你雇个保姆你带上,饭可要好好吃,你瘦太多了。”伸出手摸了摸她仍旧纤细的手指

    “不用,你不知道我爱清静吗,有个人我还要陪她,有那时间还是多写写东西,最近落下的真的太多了。”

    “那我忙完就过来,你乖乖地在家,哪里都不要去。”他不忍因为一己之私将她困住,即便那是因为担心她

    “你不用忙着过来,你专注拍戏,其他时间忙着准备婚礼呀。”

    听到婚礼,段林来了兴致,忙地将眼前人搂在怀中躺下,熄灭了台灯,描绘着他设想的婚礼场面,“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布置出来,梦幻的,豪华的,你随便选。”

    “你为了突显你的富有吧。”林艺黑暗中用指甲狠狠掐了下耳尖,疼痛将眼泪逼回眼眶,脸上却露出喜悦地神情专注地听着未来的构想。

    看着与前一日判若两人的林艺,玲子不安感加剧。前一日她还拉着段林和自己视频,报告着她的回归,第一次见她那么欢脱,有点疯的闹腾,不过是回家而已,段林就默默坐着不出声,她怎么有那么高兴。今天见到一回到家就召见她的人,她几乎就明白有了不好的事发生了。

    “你,你,你”林艺坚起手指指着玲子的鼻尖却什么都说不出,狠狠的跺了跺脚坐下来一串泪珠线一样掉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玲子心虚地陪着笑。

    林艺猛地抬起头,屁股挪了一下隔开和玲子的亲密距离,重新又用指尖指向她,“你,你把我的病历拿来给我。”

    玲子一时愣住,张口结舌地道,“看那个干什么,也不太好拿得出来吧。”

    “你骗鬼去吧,如果我当时死了,那就当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好好的活着,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林艺声音颤抖,“你还算是什么朋友。”

    玲子被吼得理屈词穷,无言以对,一切真相看来都大白。

    “他知不知道?”

    “他知道,就是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不要告诉你的。”玲子好不容易拉了一个垫背的。

    “他说不说你就不说,你是我的朋友还他的朋友,我自己的事情我难道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你当时都病成那样了,何况那事比命当紧吗?”

    “所以你就让我变得这么悲惨吗,还不如当时让我死了算了。”

    “他告诉你的,他嫌弃你了吗?所以你才住不下去跑回来了吗?”玲子愤慨地站了起来。

    林艺摇摇头,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看,不是给你说我们计划结婚了吗,他是家中独子你知道吗?他为我们的未来设想了许多,我都认认真真地听着,他一句都没提到他将来会成为一个父亲,只说以后到哪玩,到哪吃美食,他要陪我把万水千山都走遍,他都没有提孩子一个字。”她手指不停摩搓着戒指。

    “那都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他不后悔就行了,只要他有一颗爱你的心就够了。”玲子轻轻喘口气,这个男人她还真服。

    “我们都结过婚,我们都知道,婚姻中哪有爱就够了,孩子不就是爱的延续吗?他不会后悔,我相信,可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后悔,为什么要着他来选择,我为什么就不能选择,如果,如果在他求婚之前你告诉我,那我也许就会知道怎么选了。”林艺又将戴着戒指的手指在玲子面前晃着,“现在让我怎么选,怎么选,让我再杀一次人吗?”

    “事情哪有你想像的那么糟,医生也没那么绝对地说,可以去外国治疗呀,再说你怎么思想那么陈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没有孩子也过得幸福的夫妻一大批,你让人家都不要活了。”

    “我有孩子,我可以不要,他没有,我凭什么说不要,而且,我为什么要他一个人来承担这些,只不过是因为爱我了,我哪有那么好,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将手中的戒指摘下来看着,“都说上帝对人是最公平的,拿走一些也会赐予你一些,可上帝未免也太爱惜我了,生怕对我不公平,赐予我幸福的同时,却把最悲惨的又狠狠的塞给了我,还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就算如此我还是想着给了苦的,下次就会轮到甜了,可现在不管甜的苦的我都不想要了,我可不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可不可以。”有时候与幸福只是一纸之隔,却无力戳破。

    和身患绝症的病人经历崩溃、茫然无助一般,林艺现在到了第三个阶段,努力地去接受。后有追兵不怕,只是自己的决断却像是一个凶恶的巨兽挡住了前路。她一遍一遍地说服着自己,隐藏在心底的卑微将那刚刚树立的自信再如十四级台风一般吹垮,如此来回,在别人触及不到的灵魂深处垂死挣扎,最后反复地告诫自己自私一点,如果现在放手,那么不管孩子,连最爱他都要失去了。以至于才短短一周时间她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大病未愈之时,使得段林在和她视频以后急得直跳脚,想也没想就又奔了过来。

    “我说了没事了,你为什么又要过来。”想着他一夜未睡拍戏,一早就过来不由着心疼。

    “你就是太能忍,我亲自看了才放心。”将手中的热牛奶递到她嘴边,她看起来精神不振。

    “那你是不是也有许多事放在心里,忍着不说。”

    “我和米雅的事我没想着瞒你,我也准备告诉你的,只不过你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提起这件事让他头也抬不起。

    “我不是说这个,你再有没有其他不愿对我说的事情。”

    “没有,我发誓绝对不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段林信誉旦旦举起右手表明心迹。

    林艺看着他,他笑嘻嘻地举着手,眼神清亮,坦坦荡荡,对爱一无所顾的模样,这样的他怎么可以让人轻易舍弃。

    晚上两人相拥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段宝宝的奶粉广告闪入眼中,胖乎乎的小可爱们伸长胳膊求抱抱,林艺看得发了呆,段林则拿起了一旁的手机翻弄起来。

    “你看,小宝宝,可爱吧。”林艺指了指电视。

    “哪有你可爱。”不由分说一个热吻挡住电视屏幕贴了上来。

    “你喜欢孩子吗?”边回应着吻边问着,男人在情欲高涨时说话一般不会经过大脑。

    “我喜欢你就够了。”吻力加深他抱起她朝卧室走去。

    林艺一瞬间打定主意,有的事情就让它烂在尘埃里就好了,对未来没有发生的事做无妄猜测的人都是傻瓜,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东西是你想要也要不来的,只是相信这个人,跟前他的脚步前行就,只这一刻,唯爱永恒。

    婚礼的一切都开始悄悄地筹备着,段林自不会要林艺亲力亲为,“一切都由刚子张罗着。”他并未看出林艺眼中的不安。林艺是独生女,这边也都是些远房亲戚,所以第一重任是回去拜见自己的公公婆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已经做好了被脸上浇水的准备。

    “你告诉你父母我的情况了吗?”

    “当然告诉了,婚姻大事呀。”段林得意洋洋地拉起她的手说。

    “你把我的情况都如实说了吗?”

    “当然,无一丝一毫的隐瞒。”

    “他们都是什么态度。”林艺不太敢相信一个传统家庭可以接受未婚独子娶一个年龄大、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的女人,换位想一下,自己也接受不了。

    “很好呀,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说要见见你。”段林也没有想到父母和姐姐们会这么的通情答礼,他已经做好了交待一切就大闹一场的准备,虽然他将林艺不能生孩子的事给隐瞒了下来。谁知父母听了只是平静地说了声好,想到自己竟有这么素质高的父母,也许他们问过刚子,他那好兄弟肯定狠狠帮他夸林艺了,有时候他爸妈比刚子更信任他,没有电视剧里的狗血戏码,简直是能让他蹦上天了。

    “那我见了你父母要注意些什么。”

    “你只要漂漂亮亮美美的就好,你最好能胖一点,老人家们说胖了能生。”段林猛地觉察到用词的不恰当,只得用连串咳嗽声掩去,“是胖了身体好。”他再是尴尬的傻笑。

    林艺心思沉了一下,原来再深的心思总有隐藏不住的时候,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多想,想得多了就又陷于囹圄了。毕竟公婆是一座大山,跨过去就如同站在幸福的高岗上了吧。

    林艺凭着十多年侍奉前公婆的经验,为即将上任的新公婆准备着礼物,虽然以一个过来人知道,她的最初登场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内心对她的评头论足上,礼物只是一个名词而已,段林也说什么也不用准备,可他这么个年龄的男人哪里知道婆媳之间内心的暗流涌动,如果她真的什么礼物都不带,那他们对自己连评头论足的兴趣都没有了,所以他说归他说,我自做我的。淘宝那都是小姑娘图省事的作风,而现在的她心中埋着不可见光的秘密,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只得亲力亲为,问了段林她必须见的所有亲戚,必须作到人人有礼,然后拉着玲子一个一个超市出入,终于将那特大号的旅行箱塞满了,唯怕漏得一点空隙出来,就会显示得她诚意不足似的。

    思虑可以让人抑郁,疲累可以使人入睡过,度过了好几个不眠夜,终于因为连日的整理收拾,林艺早早地进入了梦乡,梦中不知看到了什么混乱的人和事,只知道自己坐着,有人在面前不停地走来走去,每人个都不看向她,只是彼此之间交换着手势,忙乱地说着什么,忽然一阵沙沙的声音让一切都停止了,她喘着气从梦中醒来,喉部像堵着什么般的难受着,梦中的景物瞬间退去,只有那沙沙叩击的声音犹入魔音一般在她睁眼的一刹那间还在耳边丝丝地划过,她紧张地向客厅外张望着,外边一切死寂着,只有外边电梯上行下行发出的呼呼声,不知什么人在这个时间段是要出门还是才要回来,看手机不过才五点刚过,时间还早,黎明前是鬼魅横行的时候,她紧紧闭住眼,对着自己说什么都不要想,继续睡,可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换另一种方式,想着会和未来的公婆聊点什么话题不会尴尬,想着想着也许就会睡着了,这招还是有效的,想到会和老人家进行的冗长的谈话,既驱散了对鬼怪的恐惧也使得自己睡意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