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楼
老鸨在楼下回来踱步。楼上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尚父最疼爱的小孙。无论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老鸨双手合十,神色难看。她只祈祷这俩人千万不要起什么争执。
“管事,管事!”一个打杂的从梯台上匆匆跑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吵起来?屋里现在什么情况?”老鸨急忙问道。
“管……管事,没事儿,已经喝上了。”
老鸨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们这谁管事!”
门外冲进一帮持刀的人,身穿府衙官服。
老鸨迎上去:“哎哟,大人,您可是许久未来了。”
老鸨看了看不断涌入的衙役,问道:“大人,您这是?”
那衙头神情严肃:“林跃在哪?”
老鸨不知所措的说:“楼上,听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报官!”
一众衙役直上二楼,冲进听风。
屋内,数十个人东倒西歪,混作一团。
那衙头走进屋内环视一圈,冲手下摆摆手。
十多名多衙役挤了进来,四下翻找。
不多会儿,便有人抬手道:“大人!林小爷在这!”
那衙头瞪他一眼,走了过去。
林跃满脸红晕,眼睛闭着,呼吸均匀,像是喝醉了睡了过去。
门外老鸨伸头看了一眼,低语道:“不应该啊……他们上来没多大一会儿,而且林三公子酒量甚佳……怎么会……”
正当老鸨自言自语时,突然有一位走到屋深处的衙役突然慌张的喊了一声。
“大……大人……”
“怎么了!”那衙头正郁闷是谁报假官,心情不佳。
“死……死了”
“什么?”
衙头走了过去,扶正趴着的身体。只见尸体眼睛瞪得硕圆,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有血丝流出。
“大人,这里也是!”
衙头走了过去,果然,不断有衙役发现死人,皆是七窍流血。
但血量不多,并未流出地板,所以第一时间并未发现。
门外看到这情况的老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衙头下意识的撇了她一眼,但又猛然回头看向老鸨。
老鸨神色惊恐,像是见了鬼一般,手指却直直指着一个地方。
衙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位身着金黄蟒袍的人脸趴在桌案上。
衙头咽了口水,缓缓走过去,扶正脸部,亦是死人!
“大人,有发现!”
衙头面部肌肉抖颤的回头,见到衙役从林跃袖间搜出一把带血的匕首和一包药粉。
京兆尹府监牢
“醒醒!”
一盆水泼上,林跃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两名衙役站在自己面前。
林跃艰难的睁着眼,环视四周,黑漆漆一片。
“这是哪……”
“衙门监牢。”
“我怎么会在这……”
林跃觉得浑身无力,咽口水都是奢侈的事。
“京兆尹现在怀疑你杀了当朝太子和五名禁军护卫。”
“我……杀人……太子……”
林跃话都说不完整,眼帘欲垂。
“哎,算了算了,反正还是要移交刑部的,我们审问了也没用。”
另一位衙役觉得有道理,俩人便锁上门走了。
林跃摇摇晕乎的头,结果更昏了,直接再次瘫倒在草席上。
林跃一直昏睡到太阳微出,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只觉得脑袋发晕,眼睛昏迷看不清东西。林跃晃了晃脑袋,用身上那未干的衣服擦了擦脸。
他坐起身来,回想一切事情,却只觉得脑袋昏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林跃,想一想,喝了酒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跃逼着自己去回想一切,脑袋却愈发疼痛。
“夫人,这不合规矩……”
“您就通融一下,毕竟现在也只是怀疑,京兆尹也没有下定论……”
“夫人,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
“怎么?你是要我去找我弟弟,还是要尚父亲自来跟你谈啊?”
“这……”
“知道你为难,我不会当误多时的,看看跃儿便走。”
林跃听到钱袋里的叮当声。
接着,就有衙役过来开锁,神色为难的看看林跃,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女人,便走了。
“跃儿,你怎么样?”那女人一走进来便四下扒拉林跃。
“李氏,你怎么来了?”林跃没好气的站着不动任她扒拉自己的衣服。
女人脸色忧伤的说:“替你父亲来看看你。”
“哎哟,那可得替我谢谢他。”
“跃儿,你不要这样说,你父亲已经托人出去暗查此事了。”
林跃将脸撇向一边,“不是我做的,有什么查的。”
“你父亲与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但死的毕竟是……”李氏声音压低说道:“当朝储君。”
“京兆尹与刑部自然会彻查此事,他无官无职为何插手啊!”林跃前一句故意提升音量说道。
“小声点,他毕竟是你父亲。”李氏劝道。
“哼~”林跃不屑的哼了一声。
“跃儿,我问你,你可有交代什么?”
林跃头脑依旧昏疼,但见到李氏,如见仇人,嘴上丝毫不软。
“刚睡醒,什么都没问呢,你就来了。”
“林家关系已经尽数用上,你放心,此事疑点重重,你定能免罪出狱的。”
“我本来就不着急,身正不怕影子斜。”
见林跃态度依旧,李氏只好直击重点:“跃儿,你把事情好好跟我说说,我回家告知家人,也好做些应对。”
“没什么说的,赶紧走吧。”林跃不耐烦的走向一旁。
李氏无奈,只得留下一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把你弄出来的。”
正当李氏走出牢门的时候,林跃突然开口说:“下次来,带两本书。秋哥知道我爱看什么。”
李氏脸上露喜,一时不知所措,应道:“好!”
早时和午间,衙役送来饭菜。即使身在监牢,仍是用餐盒装了三荤一素。
想必也是李氏打点的成果。而且,李氏的亲弟弟正是京兆尹府内的官员,好像位置不低,林跃却从未问过,所以具体不知。
这李氏,便是林跃的姨娘,后母。
林家三子,两位伯伯皆是朝中大官,所以各有府邸。林父在朝中并无官职,又无府邸,林府址地旷大,林家二老也需要人照顾,所以在一直跟着林跃爷爷住。
二老又年龄过大,所以林母死后,这新进的李氏在林府便是只手遮天,府内大小事务都是由她处理。
不过,家中亲人三十余,林跃偏偏就跟父亲、李氏关系不好。
又因林跃在家中最幼,一堂亲人都围着他转,尤其林老最是喜爱这小孙子,所以林跃在府里就跟李氏搞成了两派。
林跃边想着,打开了衙役送来的餐盒。
外面又传来动静,依旧是钱袋的叮当声。
接着,林跃面露喜色,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柳花魁将手中的棋牌拿起来给他看,“来陪你解闷啊!”
“吃点?”
衙役打开门锁后,林跃指着餐盒向柳花魁说道。
“也就你能如此乐观了。”
二人对视,无语发笑。
牢外,衙役对另一人说道:“不是,你说这牢门还有锁的必要吗?不到三个时辰,两个人来见他。”
“得了吧,拿了钱还买苦。我跟你说,你可别惹着里边那位,他家那老人,皇上都得敬着,关不了多久的。”
“嘶~我刚进京不久,他家到底什么背景,你跟我说说呗?”
另一名衙役看向他手中的钱袋。
“哎呀,分你分你。”
牢内,时光匆匆。
不知不觉,二人已对弈一个时辰之久。
一旁扔着林跃吃空的餐盒。
“柳姑娘,你心思可是不在这棋局上啊!”
柳花魁惊了一下,疑惑的说:“啊?”
“平时,你我对弈。有时一局都得下一个时辰以上。而今天,一个时辰,你已经输了五局了。”
柳花魁面露浅笑应道:“啊?是吗?”
“唉,可惜啊!此处无酒,不然你定是输的伶仃大醉,哈哈哈。”
柳花魁跟着赔笑,在棋局上落下一子。
林跃看看棋局,又抬眼看看柳花魁,只见柳花魁神色不宁,四下乱看。
“啧啧,嘶~你不会是担心我吧?”林跃将脸从棋盘上凑过去。
“啊……是。”柳花魁应道。
林跃坐回来,正色道:“放心,虽然他身份尊贵,但又不是我杀的。不出十日,你我追月楼见。”
“可……”柳花魁欲言又止。
“哎,行了。你就别可是了。”林跃向牢窗看了看。“差不多了,回去吧。”
林跃起身收拾棋盘。
柳花魁突然抓住林跃的手说道:“公子,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林跃眼神慌乱,一时间不知所措。
柳花魁也意识到什么,急忙松开手。
林跃低头继续收拾棋子,说:“没事,我答应你的,我们还会再见,就在追月楼。”
二人无语。
林跃将收拾好的东西递给柳花魁,柳花魁起身走向牢门。
突然,林跃开口说道:“是你吗?”
柳花魁背对着林跃,瞳孔猛然张大,嘴唇微颤。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说,当年那个小女孩是你吗?”
柳花魁的背影没有任何动静。
“行了,快走吧。赶回去差不多就黄昏了。”
柳花魁没有回头,林跃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至于肢体,也丝毫没有颤动。
林跃看着她的背影,嘴上露出一丝笑,他想到了那一年初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