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衡山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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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牙微微一笑垂下眼帘,转着手中的茶杯,自顾自说道:“朝廷拖欠粮饷不是一年两年了,假如朝廷的款项一直不到位,前方的将士怎么办……”

    “将军放心,以洛府如今的财力,即使朝廷的粮饷没有拨下来,在下保证也会让这条生命线不会停止。”

    “好,尽力而为,我暂且信你一回。”龙牙端起茶杯冲言和一比划,言和也端起茶杯,二人一饮而尽。

    房间里一时陷入僵局,二人都没找到共同的话题,龙牙斜倚在榻几上,手里转动着茶杯,言和则低垂着眼帘看账簿子上的羊皮封面。

    “……将军。”言和欲起身告辞,龙牙一勾手,一直服侍在侧的墨清弦紧步上前,两人轻声耳语几句,墨清弦向门外击两掌。

    门开处,进来四个梳着丫髻的小丫鬟,端着摆满鲜果和精致小菜的托盘,放在二人面前。

    言和将账簿子收进身后的小藤箱里,心想难得今日龙牙有兴致,便由着小丫鬟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

    龙牙端起酒杯向言和示意,言和双手抱拳微施一礼,右手端起酒杯,左手袍袖搭在执杯的右手上,掩面喝了这杯。

    龙牙很欣赏言和的谦逊有礼,展颜一笑一饮而尽,自己拿起酒壶再斟满。墨清弦深知龙牙的习性,饮酒时好自斟自饮,不喜旁人打扰。

    怕冷落了言和,墨清弦便移步坐在言和的一侧,提起酒壶为他斟酒。言和俯身致谢,右手不露声色的盖住半边杯口晃了晃,墨清弦微微点头,只给言和浅浅的斟上。

    两人对坐无言,屋内静到只听见酒水撞击杯底的声响。

    “要欣赏歌舞吗,将军?”墨清弦见又冷了场,柔声向龙牙问道。

    “好……”龙牙应了一声,举起酒杯看向言和,言和连忙端起酒杯,二人一饮而尽。墨清弦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只见门外回廊处人影一闪,“哟呵!”龙牙笑一声,站起身走上前去,“瞧瞧,这是谁来了!”

    景禄风尘仆仆一脚踏进门里,解下披风递给墨清弦,一双麋鹿一样的眼睛满含笑意,身后还跟着身穿大红官衣头戴官帽的乐正绫。言和连忙站起身,双手抱拳躬身施礼。

    龙牙张开双臂将景禄抱上一抱,“你回来也不通报我一声,我好出城十里迎接你啊十四弟~”

    “害!王兄客气,才几日不见就如隔三秋,我只不过是去了趟潼关接我那批麋鹿。”景禄回身看见言和,“这位公子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不是……”

    龙牙差点就说出上次在将军府内宅,给洛天依解毒喝凛冰凝露,景禄见过言和一面,应该是没什么印象,但此事瞒着乐正绫,所以适时的闭了嘴,拉过乐正绫一起坐在主位上。

    “啊?呵呵……”景禄看了看龙牙,僵在原地。

    言和腼腆的踏前一步,拱手躬身施礼道:“在下言和,见过十四王爷,见过司乐大人!”又转向景禄,“在下惶恐,从未与王爷谋过面。”

    景禄一把拉住言和的手,上下打量,“这不是就见着了吗?”说完便拉着言和一起坐在侧位。

    “景禄哥哥还是老样子,一见年轻英俊的书生,便说在哪里见过……”乐正绫抿嘴一笑,挑起眉毛看着龙牙。

    龙牙咳一下,给妹妹阿绫倒了一杯酒,说道:“这位公子是京城洛府的师爷言和,之前一直在扬州,才来京城不久。”

    “哦,洛府的师爷……幸会幸会。”景禄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言和看,直把言和盯得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哎~十四爷怎么有空跟阿绫一起来漱玉坊,你约阿绫不约我?”

    主位上的龙牙有些不乐意了,玩味的看一眼景禄与言和,又看看阿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哥哥莫要取笑我,我只是进宫查了一下典籍,宫门口正碰见景禄哥哥,他问我你在不在府里,我说你在漱玉坊!”阿绫瞪了哥哥一眼,笑着喝了一口酒。

    “是啊,我在宫门口遇见阿绫,知道你在这儿,连衣服都没换,就赶来见你。”景禄说完看一眼言和,举起酒杯跟言和碰了杯,一饮而尽。

    屋内的气氛活跃起来,墨清弦赶紧吩咐小丫鬟给在座的各位贵宾换过酒杯,又命人抬过两个雕花大酒坛,打开瓮口蒙着的红布,酒香四溢,墙角小火炉上架着温酒的大茶壶,待酒温热,小丫鬟给各位斟满酒,墨清弦说道:“将军,十四王爷,这是上好的女儿红,三十年陈酿!”

    “三十年陈酿?”

    景禄碰碰言和的袖子,“这姑娘还没嫁出去,酒却让咱们喝了。”说完举起酒杯示意龙牙乐正绫,又冲言和比划一下。言和端起酒杯,冲主位上的龙牙兄妹略一躬身,面向景禄一躬身,掩面喝了这杯。

    “好~”景禄一指龙牙,“换大碗!”

    龙牙朗声一笑,“我奉陪!”

    墨清弦吩咐小丫鬟给二人换上大一点的酒碗。言和几杯酒下肚,脸上已是绯红一片,眼睛也蒙上一层雾气,低垂着眼帘默默握住小酒杯。景禄见状悄声笑道:“这是我跟龙牙之间的事儿,你还拿小碗喝。”

    “来来来,连干三碗!”景禄一挥手,小丫鬟端过盛了酒的托盘过来,众人连干三碗。

    墨清弦一直贴心的坐在言和身侧,那边厢,小丫鬟给景禄倒酒都是倒七八分,墨清弦给言和倒酒就是倒个杯底。主位上的龙牙自斟自饮,给阿绫也就倒个四五分。

    雅里酒气氤氲,衣着素雅的小丫鬟清丽可人,乖巧的如燕雀一般随侍左右,场面热热闹闹,杯盏交错。几番下来,乐正绫已是斜倚在桌案上,一只手撑住脸,一只手握着酒杯。主位,侧位形成两个阵营,龙牙乐正绫,对阵景禄言和,猜拳行酒令。

    阿绫挥拳喊“七到巧啊”,言和伸出两根手指,景禄五指张开,龙牙一挥拳头“八仙过海”!言和还是两根,景禄赶紧比划个六,阿绫攥紧拳头嘴里喊“快喝酒”,阿绫五指张开,龙牙、言和两根,景禄晃晃拳头“一柱清香上九天”,阿绫伸出一根手指看看哥哥,龙牙攥紧拳头,景禄、言和五指张开。

    “喝!”景禄一指阿绫。

    “不是一吗?”阿绫一拍桌案。

    “一柱清香上九天是几?”景禄笑着看看言和,胳膊一捅他,“我还怕你出二!”

    “哼,不跟你玩了!”阿绫喝了酒,一墩酒杯,小丫鬟赶紧给她满上。

    景禄摆手招呼侍卫进来,将一个长锦盒放在阿绫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东西。”景禄笑道。

    乐正绫打开锦盒,一支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笛横陈在锦盒里,洁白的笛管映着天边的落霞熠熠生辉。

    “甚是精美!”乐正绫拿起玉笛,把玩着玉笛尾部系着的墨绿丝绦结成的络子,抱拳俯身施礼道:“谢景禄哥哥!”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身边这位亲哥哥,是他派人特意去寻的,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哦,哥哥有心了!”阿绫冲龙牙一拱手,撒娇的拉住龙牙的袍袖摇了摇。

    龙牙轻轻拂开阿绫的手,笑着说道:“我也只是听坊间传闻,说这支衡山玉笛在南岳一个叫寒山的和尚手里。他是个出家人,也是个收藏家,我就写信跟他辩!

    我说玉笛虽是凡尘俗物但也是有灵性的,就像玉中翠丝,会随着经年的把玩而生长,你一个出家人,与其将它束之高吃灰,不如赠予有缘人。”

    “那寒山,可是广罗天下之奇珍异宝,他岂肯轻易将衡山玉笛赠予你?”阿绫饶有兴致的追问。

    龙牙喝了一口酒,身子往后一仰斜倚在靠枕上,“他自是不肯轻易给我,我就搬出佛经来跟他辩,几番书信下来他还是不肯答应,前阵子他来信说,将军既然喜欢就是有缘人,答应把这支玉笛给我,只是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要知道几番书信往来,就是几年的光景……”

    “这还要谢谢京城洛府的船队!”景禄接过龙牙的话头,“洛府的漕运四通八达,驿站遍布九州,这支玉笛漂洋过海才能这么快的到阿绫你的手中。”

    景禄说完看一眼言和,给他浅浅斟上一杯,低声道:“你住在何处,我改日找你。”言和谦逊的一躬身,“我暂居玄都观。”

    景禄蓦然低头靠近,吐气若兰,看着言和的眼睛盯了一会,摇摇头,站起身,端起酒杯晃到龙牙面前,眼风一扫言和,对龙牙说道:“有人说惊鸿一瞥刹那光华是最美,我却觉得永不散场余生有你才是最美的……”

    龙牙笑了笑,“你还醉的不够狠!”说罢,端起酒杯跟景禄碰了一下,二人一起看着乐正绫。

    “哥哥!你俩又来了~”阿绫嗤!的一笑,喝干了杯中酒,一手托腮,一手冲小丫鬟晃晃,小丫鬟赶紧又给她斟满。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可不可以拉一拉你的衣袖,再抱一抱……你。”

    景禄一屁股坐在龙牙身边拉住他的袍袖,龙牙一撤身,抽出袖子点点头,“你醉了。”

    “哈哈哈,我知道,景禄哥哥一喝醉就想起咏贤大哥了。”乐正绫用手拍拍桌案。

    “嘘!”景禄捻起一只香囊,“这只锦鸡挺肥,谁绣的?”

    “滚,我喜欢锦鸡!”龙牙一把夺过香囊塞进袖子里。

    言和趁乱走出房门,墨清弦跟了出来,“公子这是要回去了?”

    言和一摆手,从怀里摸出几个金叶子放在墨清弦手里,“这单我请,劳烦姐姐让后厨备几样精致的小菜和糕点。”说罢便吩咐阿四跟墨清弦去后厨。

    言和走下楼梯,在后院“雪轩”处方便完毕,出来在水槽洗了把脸,将酒气散一散,有小丫鬟捧着托盘,言和拿过帕子擦了擦脸,望着天边沉下去的落日,舒展一下手臂往回走。

    漱玉是一座巨大的楼中楼的环式结构,里外三层。一进院是正堂餐厅,两边是马厩、厨房、杂物间,杂役护院和丫鬟婢女们住在这里。

    二进院是各路商贾乡绅们娱乐消遣的地方,二楼搭有戏台。

    三进院是达官显贵寻欢作乐的地方,这里的歌姬舞姬也大都是头牌名媛。楼中央呈井字形,百戏的时候,两座楼之间的客人都能看清舞台上花魁的脸。

    漱玉四面都有门楼和楼梯,相同的厢房一个挨着一个,言和一不小心就上错楼梯,他转了几圈才发现乐正龙牙所在的厢房,门楣上挂着“松龄”的匾额,就在楼梯回廊的对面。

    “哟!这位小倌好生清丽,来,给爷瞧瞧!”

    一位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伸手抓向言和,言和一闪身,贴在厢房门前用手一挡,男子抓了个空,却抓住言和的袍带一扯,言和的外袍敞开,露出里面的圆领袍衫。

    男子眯着醉眼盯着言和,踏前一步,“好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言和猝不及防身子向后一仰,脚下一拌,跌进一个人的怀里。

    几个身着轻纱的女子立刻围拢过来,笑道:“哇,好俊俏的书生大人!”

    男子垂涎三尺踏进门里,一方红色的轻纱一挥,几个女子立刻围上前去,“哎呀大爷,您走错房间了!”众人推搡着把他脱拖出门外。

    一只戴着长长玉甲的手轻柔的抚过言和的面颊,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过来。

    女子轻纱粉臂,伏耳说道:“奴家歆华,是这里的头牌。”

    言和愣愣羞红了脸,盯着近在咫尺的皓齿红唇,心嘣嘣跳着嗫嚅道:“歆……歆华姑娘,在下言和……”

    歆华睁大了眼睛,娇嗔的将手指竖在嘴边轻声嘘了一下,“让奴家猜猜,公子是要包夜呢还是……”

    歆华一手揽住言和的肩,一手轻轻滑过言和的嘴唇,然后摸在他胸口上,又滑向腰侧捏了捏。

    “别……姑娘请自重!”言和一把攥住歆华的手。

    歆华唇角微扬,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眼角殷红的细线和淡扫的峨眉交相辉映,眉心粉红色的花钿春意盎然……歆华低头吻了下去。

    甜腻柔软的香气令人窒息,言和奋力挣扎了一下,歆华松开了手,从案几上端过一杯酒,柔声说道:“歆华冒犯了公子,以酒赔罪。”

    “放肆!你在干什么?!”乐正绫立在门口喝道。

    “啊?!司乐大人!”歆华慌忙放开言和匍匐在地,门外那几个衣着轻纱的女子扑在地上行跪拜礼。

    “奴婢见过司乐大人!”

    “哼!”乐正绫一甩袍袖,留下案前司墨红鸾,转身走下楼梯。

    红鸾拿着言和的小藤箱走在前面,言和拢着袍袖跟在后面,漱玉坊后门,街巷上冷冷清清。

    言和坐在马车里吹着风,半天才清醒过来,他撩开轿帘向外一看,这是去乐正府的方向,不禁回身看看红鸾,红鸾微微一笑,“公子,司乐大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