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太后宫女出身，偶然被先帝临幸，生下皇子后才被封为贵人，早些年在妖妃手中没少吃苦头，差点连命都没了，七年前儿子登基为帝，日子才好过起来。

    昌平帝不仅是她的儿子，还是她下半辈子的倚靠，给昌平帝下毒的不会是她。

    只是至此便不好再往下查了，一有动作太后便会察觉，她那性子又是藏不住事的，定会打草惊蛇。

    不过能在宫中埋下这么深的暗桩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了。

    萧璟恒略略沉吟了半晌，将莫雨招到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莫雨神色渐敛，领命离去。

    萧璟恒又歇了片刻，驿丞便置办好了午饭亲自来请。

    也不知他想了什么办法，竟在这大雪封山的时候弄来了不少野味，将一张不大的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萧璟恒刚落座，便见得徐子益与江宁冉结伴而来，两人刚聚在一起下棋，还未分出胜负便被请了过来，此时正就着棋局打着嘴仗，都是臭棋篓子，却谁也不让谁。

    他二人自小便如此，不觉得有何不妥，萧璟恒敲着却翻腾起一阵酸意，轻咳了一声，江宁冉抬头见他，忙紧跑两步上前来，“你怎么出来用饭了，你如今不能执筷，不若叫人给你送到房中去吧？”

    送到房中自然也是不能自己执筷的，但被人喂食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驿丞闻言想到此节，不由暗道自己思虑不周，这马屁怕是又要拍到了马腿上。

    好在萧璟恒只是微微一笑，道：“无妨，我左手也能执筷。”

    江宁冉这才在他身边坐下，视线一扫，发现少了个人：“莫大人呢？”

    莫端坐在另一张桌上，这个“莫大人”自然指的是莫雨，萧璟恒回道：“我有些事要他去办。”

    江宁冉哦了一声，驿丞见人已到齐，便开了饭。

    徐子益在萧璟恒面前不自觉便会老实许多，莫雨又不在，一顿饭倒是吃得安安静静。

    徐子益惦记着自己方才费了老大劲设好套的棋局就要收网，见江宁冉放下筷子，正要开口叫她回去再战，萧璟恒却先客气地开了口，“公主眼下有别的事吗？本王肩膀又有些泛疼……”

    江宁冉连忙摇头：“无事，无事。”跟着萧璟恒便走了，连个招呼都忘记跟徐子益打。

    徐子益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那边江宁冉却不知徐子益这诸多感慨，她给萧璟恒按捏完伤处，便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借口，正要开口告辞，萧璟恒却先问她：“方才听你与徐世子谈论棋局，不知棋艺如何？”

    江宁冉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数，可她既对萧璟恒起了爱慕之心，便不如先前坦荡了，犹豫了半晌，才底气颇为不足地开口道，“还、还行吧。”

    “既如此，”萧璟恒转身从身后多宝上取下一副棋盘，“公主回房也无事，不如指点我一二。”

    江宁冉没想到他竟真要与她对弈，顿时心虚不已，忙找补道：“其实我平日也很少下棋，也没遇到过什么高手，井底之蛙罢了。”

    萧璟恒却是淡淡笑道，“那便够了，我不过是略知规则而已。”

    话已至此，江宁冉只好在他对面坐下，萧璟恒将白子放在她面前，敛袖做了个请的姿势，她便硬着头皮先落下了一子。

    而后她每落一子都要思索良久，生怕在他面前露了怯。萧璟恒亦相当谨慎，于是这棋便被他二人下得极慢，明明刚刚开局，倒像是已状况胶着一般。

    待得盘中落了二十余子，江宁冉才终于确定，萧璟恒确实是个新手，落子慢完全是棋艺稀疏。她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不再如一开始般战战兢兢，棋路也放开了来，竟三下五初二便将萧璟恒的黑子困死局中。

    虽知道赢的是个新手，江宁冉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心想总有一样技能在他面前能拿出手了。她努力控制着面上不要露出得意的表情，眼角眉梢却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萧璟恒抬头瞥了一眼，垂下头去将棋子捡回棋罐中，同时将眼中的神色掩了去。

    “再来一局。”萧璟恒说。

    江宁冉欣然同意，并大度道:“这次让你执白子。”

    就这么一局又一局，时间过得飞快。江宁冉边下边给萧璟恒讲解，一下午过去，萧璟恒竟然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江宁冉不由生出一种为人师的自豪，当即意犹未尽邀约萧璟恒第二天继续。

    就这么在驿站呆了两天，第三天雪化得差不多了，便又重新启程。江宁冉见萧璟恒正是学棋入迷的时候，便干脆与他同乘一车，开启移动教学模式。

    不得不说，萧璟恒是个难得的好学生，谦虚好学又听话，每天都有进步，却又不会进步得太快，稳定将自己的水平控制在江宁冉之下。

    萧璟恒只觉得这比与高手对弈还费神，不过看到她或得意或骄傲的小表情时，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又行了五日，离燕都已不足百里，萧璟恒便不再急着赶路，当天日头刚西斜便在一处城镇落了脚。

    当地的父母官早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将众人直接领到县衙赴宴，一番好酒好菜招待过后，又恭恭敬敬将人送到自家别院休息。

    江宁冉喝了两杯果酒，头有些晕晕沉沉，回到房中睡了一觉，醒来时才不过酉时末，她想着今日还没来得及给萧璟恒按捏肩膀，想着他往常这个时候一般未睡，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往他房间走去。

    走到近前，果然见他房中亮着灯，窗棂上能看见他正坐在桌旁喝茶的影子。江宁冉敲了两下门，便直接推门而入，“王爷，今日还没给你疗伤呢。”

    桌旁的人闻声转过头，见到江宁冉立马站起身来。江宁冉也发现了此人不是萧璟恒，一时间有些窘迫，正不知该进去还是退出来时，却发现那人有些眼熟。

    她不由瞪眼看向那人，记忆里翻腾出一个画面，宛江河畔的别院外，数着羊角髻的她扯着衣角的漂亮哥哥低下声哄着自己，“小冉别哭，哥哥答应你，一定会来找你。现在哥哥必须要走了，你看，来接哥哥的人在那儿呢。”

    那时的她抬起一双蒙蒙泪眼顺着漂亮哥哥的手指看过去，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张脸。

    她一时又惊又喜，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漂亮哥哥了，没曾想领能遇见此人，她正要上前两步向那人打听漂亮哥哥现在何处，便听他先开了口，声音还熟悉无比。

    “公主，王爷不在，我也在等他呢，您若是有急事，我这就去给您把王爷找回来？”

    “你、你是莫雨，莫大人？”江宁冉惊得张大了嘴，脑子里有什么从混沌之中跑过，好多事情仿佛有了答案，只是她一时还不能理清。

    萧璟恒走到门前看到这一幕，便知道她已认出易容过后的莫雨，叹了声气走了进来，“莫雨，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