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系列之三十七深夜“疫”曲

    江仁彬

    “1、2、3”许凌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已是凌晨两点了，他还是一点睡意没有，他掰着指头，“才第七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许凌翻过身，长叹了一口气。

    以往，一摸着床边，许凌的眼皮就打涩。可是这些天，他每晚都迟迟不能入睡。

    这些天，看了海量的疫情信息，负面的挤占了主要版面，让人窒息。小区封了七天了，什么时候开禁，妻子说，只有疫情能决定，其他谁也说不清。

    妻子是县医院护工，正月初一中饭碗一丢，就到医院护理了，至今一直没有回过家，只是在电话里微信中询问询问他的生活情况，嘱咐他无论如何要居家不出至少14天，告诉他一些基本的自我防护常识。其实，这么多年，在妻子熏陶下，这些自护常识他都懂。他知道，妻子是不放心。

    许凌心疼妻子。妻子连轴转地照料病人，指望多苦点点钱，还上压在屁股后面的房贷、车贷，根本顾不上什么传染不传染的了。

    本来，最迟正月初八，许凌也可以外出打工了，可现在各地迟迟不见开禁的迹象，许凌原来所在企业能不能撑到开禁那一天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如果撑不下去，他是不是能找到下家，继续挣钱还贷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忐忑的许凌突然有点莫名的想妻子，尽管烦起来，他有时恨不得絮絮叨叨的妻子从眼前消失几天。

    许凌毫无睡意，翻身下床。他不想再手机刷屏，不能看，揪心。还有，网上面锣一炮鼓一炮的，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叫人不知道相信谁的好。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网页。看到救援物资不分或乱分，看到疫区管理失控的好多新闻，许凌很着急，想转发，想想又没敢。他怕自己一不留神被定为“造谣者”，单单被打一顿，骂一顿，签个训诫书倒还罢了，一旦被关十天半个月的，期间小区开禁了，自己不得出去打工挣钱，不是亏了？再说，皇上不急太监急，何必吃着萝卜操蛋心？还是考虑自己的日子怎么过实在一点。

    许凌看着床头墙上挂着的结婚照。妻子已经不再年轻，有时甚至还显得有点老态。他和妻子原本都有个不错的工作，后来都下岗了。妻子有个直系亲戚，很有权势，是那种除了空气其它什么都可以享受特贡的角色。

    下岗后，岳丈带着许凌来到这位权贵亲戚家，想请他帮许凌安排进一个好点的工厂打打工，体面一点，又能多挣点钱。去的时候，岳丈背了大大小小几个口袋，装着蛋、鸡、鸭、瓜果等土特产，还有岳丈在河里好容易下到的一只野生甲鱼。

    走到门口，岳丈摁门铃，门上有个眼，后面有人张望了一阵，然后门才开了一点缝。许凌后来才知道，那个眼叫猫眼。

    门缝后面是一张苦瓜脸，是那位权贵。“带这些东西干什么？我家里哪儿有地方放？”权贵说，“看看，这么大点甲鱼也带来，人家看到还要说我家没升腾，什伲东西全收呢！”岳丈十分尴尬，也十分生气，门都没进，拉起许凌回头就走。那个羞辱劲，二十多年了，许凌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病毒没有因为这位权贵有权势而躲避他。妻子告诉许凌，那天是她带着担架工去把这位权贵抬来的。这位权贵子女都在国外定居，老伴腿脚已经不便。权贵打了一通电话，没有人愿意来带他就医。后来，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许凌妻子的电话。“毕竟是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妻子对许凌说。这几天，权贵在病房隔离治疗了，妻子每次只能远远地隔着玻璃向他挥手。“看他那样子也可怜，”妻子说，“他那个腿脚不便的老伴日子应该更难了。”。

    “富贵只是过眼烟。疾病面前，人人平等。钱随时可以再挣，当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许凌拿定主意，天一亮就去医院看妻子，如果护工岗位有空缺，他想也留在医院，与妻子一起上岗挣钱。

    他不停地翻看着手机，急切地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