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山庄之内,今天格外的热闹。庄主杜仲平的老父亲杜天腾坐在内堂,宾客大多已经赶到。今日正是杜天腾六十岁的寿辰,所以慧剑山庄才会大摆筵席。慧剑山庄以杜家代代相传的一套慧心剑法独步江湖,放眼整个武林之中,也就只有谢正楠的麟炎剑能够压一头而已。
杜天腾坐在大堂之上,用略显颤抖的声音问向了身边的丫鬟:“什么时辰了?仲凡怎么还没来啊?”说话间,口中唾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流了下去。老爷子年事已高,此时虽然神志还算清醒,可终究英雄老矣,抵不住岁月的侵蚀。
“二少爷办事一向稳重,今天又是老太爷生辰,必然会按时赶到的!”丫鬟赶紧从衣袖下拿出一张丝绢心地擦拭掉了老太爷口中流出的口水。又重新整理好他的衣衫后才算完事。
“那就好!就怕,我儿来晚了!好吃的都被人们吃了,他饿着肚子啊!”说到这儿的时候老爷子早已昏花的两眼立时流下了泪水。竟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丫鬟无奈,只好又拿出丝绢擦拭老太爷脸上的泪珠,又一遍又一遍地好言安抚着老爷子,弄了好一阵,只等到老太爷哭得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才算是完事。
杜仲平此时正在大门口迎接客人,而在慧剑山庄的后院。一个孩子此时正在用刀切开一段竹子,然后在竹节上打一个眼。他处理得很细心,每一节竹子他都仔细打磨并且认真的敲打过,确保自己所用的竹子不管是品相还是模样都是最好的,他才放心。
“哎哟!少爷!老爷都快入席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此时一名仆人慌忙跑了过来,而此时那名孩子也终于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东西,一个精致巧的翠竹风铃。
他收起手里的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屑,然后提着风铃轻轻晃了晃。清脆的声音瞬间传入耳中,他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显然对于这个风铃他自己也很喜欢。
“我马上就去,阿福,你看我做的这个风铃好看么?”少爷晃着风铃问向那名仆人。他希望自己做的这个风铃让所有人都喜欢。
“好看!少爷做风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等着呢!太爷也在,您要是去晚了,可是要挨罚的!赶紧走吧!”这名叫阿福的仆人在慧剑山庄已经有些年头了,对于这山庄里的一切显然也是了如指掌。而对于眼前的这位少爷,他也是打心底的喜欢。
他口中所说的老爷和太爷自然就是慧剑山庄的庄主杜仲平和他的父亲杜天腾。不过他却知道,这孩子并不是杜仲平的亲生子,但奇怪的却是杜仲平竟然待他比亲生儿子更亲。这孩子虽然进了慧剑山庄三年,这三年来却从没喊过杜仲平一声爹。
“好看就行!到时候我把这个风铃送给太爷做寿礼,我也打算在今天开口叫庄主一声爹!”阳光洒在孩子的笑脸上,阿福也露出了微笑。整个山庄的人都说着孩子心冷如坚冰,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好!少爷,咱们走吧!老爷还在等着你呢!”说完后便牵着这孩子的手一路往山庄外走了出去。
而此时山庄之外,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人手拿两截镔铁长枪,一人提着一把长剑和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虽然看不到布里面包着的是什么,但看到渗出的鲜血众人都已隐隐猜出那里面裹着的是什么了。
而这二人持枪的叫孔玉堂,提剑的叫孙国兴。两人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而此时他们两人登门,显然不是来贺寿的!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大堂之内。前来贺寿的人见两个煞神登门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他们。更有的见势不妙已准备好随时脚底抹油开溜了。
杜仲平见两人直奔大堂而来,立马解下腰间宝剑走了上去。而在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但随即又放开了杜仲平,所有的一切都只化作了嘴里的“心”二字!
“今日是家父寿诞,二位来此有何贵干?”杜仲平将长剑横在两人面前止住了两人的步伐。两人停下脚步后相视一笑,随即孙国兴便将自己手中的包裹用力一抖,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杜仲平定睛一看,这正是自己胞弟杜仲凡的头颅!
乍看之下,杜仲平还未来得及悲伤,面前的两人却突施杀手!一把长剑,两条银枪便朝着杜仲平的身上招呼了过来。杜仲平虽然对二人早有防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竟来了这么一手!好在他斩情剑法早已大成,一招挥剑断情强行将两人的兵器往下压住,整个人借力往后退去才堪堪躲过了这要命的杀招!
“你二人杀我胞弟,今日不是你二人死,就是我杜仲平亡!”说罢之后,又是一招“忘情绝爱”朝着二人攻了上去!忘情剑法并非是真的要修炼只人忘情绝义,而是指在临阵对敌的时候必须心无杂念,忘却所有的情义爱恨,只管专心打败自己的对手!
而此时的杜仲平因为杜仲凡的死而已悲痛万分,根本不可能做到心无杂念,更谈不上忘情断义了!这本就是孔玉堂和孙国兴二人的计划,他们深知就算是两人联手也不过勉强能与杜仲平打成平手,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一招,先以杀了功力较弱的杜仲凡,用杜仲凡的死,扰乱杜仲平的心境,再突然发难,若是能趁机要了杜仲平的性命便是最好,就算要不了他的性命,能拼劲全力伤到他一二对他们来说也是赚了的。
“那你就准备死在这慧剑山庄吧!”说完后孙孔二人迎着杜仲平的剑锋便冲了上去,杜仲平虽然被影响到了心境,但毕竟数十年的修为是摆在那里的,一时半会儿他们二人也无法真个得手!三人在这大堂上缠斗了数十招,周围的人唯恐被殃及池鱼,都远远躲开,不少人甚至直接夺门而逃。
而杜老太爷和杜仲平的妻子也被仆从护送着朝后院走去,整个断情堂一时间已没剩下多少人了。孔玉堂见久久不能得手,又见杜仲平与他二人斗了这么久之后,竟越战越勇,一把长剑竟然逼得他们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孔玉堂立刻从怀中拿出三把飞镖猛地发出,将杜仲平逼退了几步。而此时孙国兴也趁机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站在身边的一个孩子。这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正站在大堂边上,靠着柱子偷偷看着眼前这三人的拼斗。而这个孩子,正是之前被阿福称之为少爷的那个男孩儿!
“哼!这应该是你儿子吧?我这就宰了他,看你是不是真个忘情绝义!”说完之后,孙国兴一剑便朝着那孩子劈了下去,冰冷的剑锋离那孩子只有半尺距离,强大的剑气已然将孩子的头发削下了一缕。但就在此刻一把长剑的剑脊却挡住这要命的一剑!
“阿坤!你没事吧?”杜仲平关切地问向这个叫做阿坤的孩子,可他的胸口却被一杆长枪贯穿,冰凉的长枪迅速地汲取着杜仲平的生命,而阿坤却是一脸的愕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继父从来都是所向披靡的。根本没有人可以伤到他分毫!可今天,自己的继父却为了救他而失去了生命!
翠竹风铃从阿坤的手里滑落,与此同时,杜仲平的身体也随之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溢出。而孙国兴却大笑着将阿坤仍在了一旁,和孔玉堂一起提着兵器冲进了人群之中。
半个时辰不到,整座慧剑山庄已沦为人间炼狱。汹涌的血腥气弥漫至方圆数里,周围鸟兽皆惊,全无半点生气!而在慧剑山庄的大堂之内,阿坤守在杜仲平的身边。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孙国兴和孔玉堂两人!
“这子倒有点意思,自己全家都死光了,也没见他流一滴眼泪!看来杜家后继无人啊!”孙兴国大笑着说道。而一旁的孔玉堂也开口附和:“是啊!等杜仲平老了以后,恐怕要受这孩子不少的气!咱们哥俩提前给了他一个痛快倒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既然是做善事,就得善始善终!咱们哥俩还是把这子也一并结果罢!”说话间,孙国兴毫无防备地朝着阿坤身后走去,提起手中宝剑便朝阿坤后心刺了下去!
可就在此时,阿坤眼中闪出一股戾色,一道寒光将照得孔玉堂与孙国兴都睁不开眼!等二人看清时,阿坤已跪倒在地,一把宝剑从他的腋下伸出,插进了孙国兴的心口。而孙国兴手里的长剑却慢慢掉落在了地上。
“爹!孩儿给您报仇了!”阿坤嘴里声念叨着,缓缓将宝剑从孙国兴的身体里拔出,鲜血洒在阿坤的身上,孙国兴的尸体扑倒在了一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孔玉堂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孩竟有如此心计!使得如孙国兴这样的高手也来得及躲避这凌厉的一击,丢掉了性命。
而阿坤却丢下手中宝剑,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杜仲平的遗体,再将自己之前做好的翠竹风铃放到了杜仲平的手中。然后再慢慢地拿起地上的长剑转过身,面对着孔玉堂!
“你得死!”阿坤站直了身子,提着长剑看向孔玉堂。他的武功明显差孔玉堂很多,但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冷漠与狠厉!这样的眼神,孔玉堂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手有些颤抖,心里也隐隐有些害怕!
自己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不管是什么样的危险他都没有害怕过,但此时面对这样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经验也不如自己的孩子。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害怕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但是他却很清楚,在今天的慧剑山庄之内,他和这个孩子两人中,只能有一个人可以走出慧剑山庄的大门!
他提着手里的双枪,猛地朝着这个孩子身上捅去,可阿坤却不躲不闪,迎着他的双枪便冲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接了这一招。两根长枪插进阿坤的腹部,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可阿坤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挥起手中的长剑便朝着孔玉堂的身上招呼过去!
似这般以命搏命的打法,饶是孔玉堂行走江湖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只一个失误,便被阿坤斩断了左手手腕。一只手掌掉落在地上。刺耳的惨叫声在大堂之中回荡着!
而阿坤也并不好过,他的身体被两杆银枪穿过,透体的剧痛传遍全身,几乎让他无法站立!但他却必须站起来!因为他是整个慧剑山庄复仇的唯一希望!他提着剑慢慢朝孔玉堂走去,孔玉堂虽然少了一只手,可毕竟是老江湖。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孩子已经是决定要跟自己同归于尽,每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这孩子已经受了必死的重伤,自己现在不必和他短兵相接,只消躲闪一会儿他必然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那时候,自己就可以轻轻松松杀死他了!
心念至此,孔玉堂立刻忍住手腕传来的剧痛,往后一跃将两人的距离拉开,阿坤见状后,立刻提剑朝着孔玉堂冲了过去,可刚走出了没两步便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宝剑也脱手而出。掉在了他的手边!
“哼!只有这么两下子还想要我的命?子!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吧!”孔玉堂冷笑了一声后,转身便准备离开。可就在此时,慧剑山庄的大门外却突然来了一个人,一个样貌极为普通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一身青衫,背后背着一张琴。一步步从慧剑山庄的大门外走了进来!
“是你杀了慧剑山庄满门?”他的双眼很平静,声音也毫无压迫性。但在孔玉堂的眼中,却像是看到了荒古巨兽一般!
“你该死!”孔玉堂停下了脚步,许久没有回答。答案很明显,这个男人也没想再说什么。直接开口便决定了孔玉堂的生死!
说完之后,背后琴囊中,一缕琴弦射出,直接便挑断了孔玉堂的四肢!孙玉堂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没有惨叫声,只有沉默。
他慢慢走到孙玉堂的面前,用脚踩在孔玉堂断掉的手腕上,刚刚止住的血又慢慢地从伤口处渗了出来。锥心的痛楚传遍了孙玉堂的全身,但他却死死地咬住了牙关,绝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发出声音,这个人立刻就会杀了他!这个人的规矩就是这样,只要不发出声音,他绝不杀人!
“等一下!”一个声音打破了慧剑山庄的沉寂。阿坤撑着剑慢慢地站了起来,朝着孔玉堂走了过去!
“还有活口?”那男人看向阿坤,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诧异!早在书里之外他便嗅到了这里的血腥之气,原以为慧剑山庄已经被杀得一个不留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孩子能够在孔玉堂和孙国兴的手中逃得性命!
“你想干嘛?”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儿。两杆长枪还插在他的身体里,鲜血还在往外流淌。
“我想亲手杀了他!为我爹报仇!”说完之后,阿坤也不等这个男人回答,便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提着剑走到了孔玉堂的面前,然后慢慢举起长剑,随后重重地插下!
一声惨叫冲天而起,但那把长剑却“铛”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阿坤也在大仇得报之后,倒了下去。这一次,他是真的倒下了!之前体力不支倒下,只是为了引诱孔玉堂上前来杀了自己,这样自己就可以抓住机会要了孔玉堂的性命。却不想孔玉堂竟然连上前拿回自己兵器的胆子都没了。本以为自己心中计策失败,却没想到来了眼前这个人,帮自己报了仇!
“既是慧剑山庄的人,我便救你一命吧!”那人看着眼前的阿坤,又看了看这遍地是死尸,心情有些复杂。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抱起了阿坤,然后引了一把火将整个慧剑山庄付之一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