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纱回府之后第一时间钻进了小院里,把她的抱大腿攻略翻出来,拿着毛笔一顿删改。
她穿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计划,把自己记得的剧情点和时间点都记了下来。
如果剧情正常发展,女主冉留画这个时间还应该在邻国快乐地和她的哥哥打打闹闹,吃瓜看戏,而不是出现在洛京女扮男装地逛街。
通常女主女扮男装的时候总是会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比如冉留画就会在女扮男装的时候被调戏,然后被微服私访的沈苏华所救,两个出门都喜欢披马甲的人就此看对了眼,从此爱河沉沦虐恋情深。
江阮纱记得,冉留画在遇见沈苏华之后的第二天,就遇见了沈既白。
禁欲冷淡的小白会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单纯善良的姑娘,和其他妖艳贱货都不一样,从此死心塌地,
小白就是个死心眼的,本来就不容女子近身,更别说一旦有了心上人,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出去。
到时候江阮纱要抱住这条金大腿就更难了。
这剧情的时间线眼看提前了整整一年,距离她的死期只有五个月了。
江阮纱觉得自己快凉了。
不能等了!
她今天就要变美!
立刻!
马上!
江阮纱将抱大腿攻略团吧团吧藏了起来,跑出去找到春华。
“春华,有酒吗?”
春华闻言愣了一下:“夫人,您要喝酒?”
江阮纱笑眯眯道:“今晚月色正好,适合找王爷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春华探出头去,看了一下天际。
“……”
正是夜黑风高,乌蔽月。
不过既然夫人说要喝酒,春华自然是不会多问的,更何况这酒是要和王爷喝的。
她和秋实就等着她们夫人想开的这一天。
最近夫人越来越积极,让人深感欣慰。
小院里是有酒的,都是些适合怡情小酌的果酒。
春华搬了酒坛子,就要往白玉酒壶里倒。
开玩笑,就那一小壶,连她都喝不醉!
“等等!”江阮纱拦住她,“我和王爷都是性情中人,用什么酒杯啊,就坛子对坛子,爽快!”
春华:“……”
江阮纱提着一袋花生,两坛子果酒往沈既白住处走的时候,感觉心情格外悲壮。
变美是为了自救,是为了留住这条狗命。
虽然很不道德,但是今天晚上,她必须要把沈既白放到!
沉风从沈既白房里出来,就看见来势汹汹的江阮纱。
“……”
“夫人。”沉风面无表情道,“您今晚又来以身相许吗?”
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江阮纱脚底一滑。
不愧是沈既白的贴身侍卫,和他家王爷这气人的本领都一样一样的。
江阮纱把两坛酒抱在胸前,问道:“王爷呢?我找他有要紧事。”
沉风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女子脸皮都薄。
“王爷在房里呢。”他鼻子尖耸了耸,“夫人,这是……酒?”
江阮纱心虚地把酒抱得更紧:“对……对啊,怎么了?”
沉风叹气:“夫人,你忘了?王爷身上毒素未清,是万万不可喝酒的。”
江阮纱:“……”
糟!
她怎么把这茬忘记了。
还好遇到了沉风,不然她要真的让沈既白喝了酒,加快毒素运行,那不是成罪人了吗?
她赶紧把两坛子酒往沉风怀里一丢:“谁说我是给王爷喝的,这是给你的。”
沉风眼睛亮了亮,不疑有他:“那沉风可就谢过夫人了。”
面对沉风的欢喜,江阮纱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这么多年来全靠你保护王爷,我很感激,这两坛子酒只是聊表心意罢了。”
“表什么心意?”
沉风身后的门忽然打开,沈既白立在门后,眉宇间似是有些疲惫。
沉风转过身道:“王爷,夫人来找您有事。”
被点名的江阮纱一惊。
“那个,我……我就是来找你饭后散散步。”
她为了自己的小命,把沈既白不能喝酒的事情都抛诸脑后,简直是在拿人家的命开玩笑,这会只觉得自己可太可耻了,这会儿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原本以为沈既白会拒绝,谁知他只是沉吟了一会,就答应下来。
“走吧。”
今夜无月无星,实在不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两个人静静走了一大段路,江阮纱那点烦躁居然给走没了,走得太累了,她没脾气了。
“你今晚怎么这么安静?”走到后花园边,沈既白忽然开口,“有心事?”
江阮纱垂头丧气,她何止有心事,她大难临头了。
乌被风吹散了些,银白色的月光混着回廊下灯笼橘色的光,一时间有些让人迷乱。
江阮纱抬起头,看着沈既白,觉得自己一定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她居然觉得这个人触手可及。
她伸出手去,想去摸摸那张脸。
摸一下,就摸一下!
嗷!
可摸一下也不一定能让剩下半张脸都变美啊。
“江阮纱……”
她正胡思乱想地纠结着,忽然听沈既白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是沈既白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他睁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似乎是有些难过,片刻后又低垂下去。
他轻声说:“抱歉。”
江阮纱缓缓放下手,故作轻松的问:“王爷对我有什么好抱歉的?”
“有。”沈既白缓声道,“还挺多。”
他让沉风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还拉扯出一大串他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来。
他原本只是以为,柳茹意造谣江阮纱是个恶女,不过是为了一捧一踩,将她当成踏脚石,抬高江梦香的身价。
可当沉风挖出了那个编写丑女录之人时,他才知道远远没那么简单。
原本以为,沈苏华派人用计毒瞎他的眼睛已经是世上最恶毒之事了,谁能料到,在江阮纱身上发生的事情更加荒唐。
柳茹意曾是个舞姬,编写丑女录的人是柳茹意的老相好,沉风找到他,只是威吓几句,那人就吓得全盘托出。
江阮纱原来并非天生丑陋,是柳茹意恶意加害,一日复一日,才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她遭人践踏,遭人耻笑,被沈苏华当成工具送到他身边来。
本来她就是洛京人的笑料,成了王妃之后嘲笑她的人有增无减,最丑之人配最俊儿郎,谁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工具,人人可踩之,比地底泥还低贱。
沈既白忽然宁可她就是传闻中那样,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是个恶毒的女人,可她偏偏乐观和善,活泼可人。
好像命运的恶意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击垮。
“我当初答应皇上赐婚时,只是不愿在他面前认输,想证明给他看,无论他的招数多么恶毒,我都能接着。”沈既白难得开口说那么多话,声音轻得如烟般缥缈,“是我意气用事,才导致你遭人耻笑。”
江阮纱一愣,下意识道:“王爷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我哪里有能拥有现在这种生活?”
这倒是真心话,如果不是皇帝看重她这张丑脸,把她嫁给了沈既白,没准她这会还在江家当受气包。
虽然都是要努力挣脱命运实现生命自由,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遭遇了。
想到这里,江阮纱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她嫁给了沈既白。
“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沈既白缓缓转身,面对她的方向,“更何况,如今你是我……是我王府的人。”
他缓缓道:“你在王府一日,我就护你一日,绝不再让人欺你负你。”
江阮纱立在原地,除了周遭的细微风声,就只能听见自己骤然狂乱的心跳。
为什么要用这张脸说这样的话?!
啊!
沈既白你这个芳心纵火犯!
江阮纱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小鹿乱撞是正常的,在原世界看沈昀唱跳演戏,她的小鹿都快把她撞出心脏病来了。
正常的正常的。
稳住,别慌!
这只是粉丝对爱豆的正常反应。
沈既白自然听见她那聋子都能听见的心跳声,他的神色登时有些古怪,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不远处嘈杂声起。
“哎呀,小畜生你玩哪里跑!”
“站住!赶紧给我站住!”
江阮纱正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忽觉脚边一个毛茸茸的物体蹭过,可怜巴巴地躲在了她的脚后。
江阮纱低头一看,是一只土黄色的小奶狗。
这狗江阮纱认识,是只田园犬,看起来不过才几个月大。
那些叫嚷的人冲到近前来,看见了沈既白,吓得纷纷下跪。
“王爷,属下该死,不知王爷和夫人在此,冲撞了王爷和夫人。”
沈既白也不是没事就喜欢折腾人的暴戾王爷,也没计较,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江阮纱看着脚边的小可怜,好奇道:“你们捉它做什么?”
带头的护卫头子一副憨厚的样子,挠挠额头道:“属下和下边一群小的突然兴起,想炖锅狗肉。”
夜班护卫开小灶是常有的事情,沈既白也不奇怪,只道:“行了,退下吧。”
护卫头子如获大赦,上前就要去抓那只小土狗。
小土狗奶凶奶凶地“汪”了一声,死死地扒拉着江阮纱的裤腿。
江阮纱心软成了一片,看,多像急着抱大腿救命的自己。
她把小土狗抱起来。
小土狗原本还奶凶奶凶地低声咆哮着,被江阮纱抱起来的那瞬间,它开始不住地摇尾巴,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江阮纱被它萌得不要不要的,恳求道:“这小狗看起来和我有缘,送我了行吗?”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护卫头子道:“夫人,这狗不值钱,这……就怕伤了夫人。”
江阮纱笑道:“你看看它,哪里是会伤人的样子?”
小土狗窝在江阮纱怀里,睁着大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护卫头子嘴角抽了抽,他虎口他妈还留着这个畜生的牙印呢!
可是王妃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既然夫人喜欢,那……那它就是夫人的了。”
护卫们告别了本应该成为宵夜的小土狗,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离开了。
江阮纱抱着卖萌的小土狗,笑道:“小白,你以后就是我的狗了。”
站在一旁全程旁听的沈既白莫名一个打滑,连忙扶了扶一旁的墙。
“你叫它什么?”沈既白有些不可置信。
江阮纱眨眨眼睛:“小白呀。”
不知怎么的,江阮纱觉得沈既白好像深呼吸了三次。
“换一个。”沈既白道,“小黑小红小黄,都行。”
就是别叫小白。
江阮纱吐了吐舌头,她自然也知道,下人取名都要避开家主人的名讳,何况一只小狗。
她只是忽然胆大妄为起来,想和沈既白开个玩笑。
事实证明,当沈既白把你圈成自己人之后,你就算在危险边缘来回试探,他也不会一导盲杖把你给戳死了。
“行吧,那就叫它小老虎吧。”江阮纱抱着小老虎往回走,“我看他挺聪明的,知道我会救它,一眼就选中了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救?”沈既白问。
江阮纱疑惑回头:“你会吗?”
沈既白:“……”
他不会。
大多时候他都漠视生死,他身处黑暗,又哪里还有光明去赠予他人?除非,有人给他带来光。
沈既白攥紧手里的导盲杖,下意识看下身边的人。
看不到。
除了黑就是黑。
江阮纱还在自说自话:“小老虎,你这么聪明,我训练你给王爷当导盲犬好吗?”
沈既白没听过导盲犬这个物种,可是顾名思义,也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他停住脚步:“不必。”
江阮纱有些诧异地回头,想了想又自顾自点头:“也是,王爷这么潇洒的一个人,被小老虎欠着走,的确有点破坏形象。”
“……”沈既白笑得无奈,“你就不能想我点好?我不会一直这样子的。”
江阮纱沉默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大喜道:“王爷!你是说,那个药王终于有消息了,你的眼睛有机会治好了吗?”
“想治好。”沈既白有些答非所问,“以前觉得就算这样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现在想好起来。”
江阮纱被他轻而缥缈的声音带偏了,完全忘记刚才在问什么,顺着沈既白的话问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乌都散开了,皓月当空。
江阮纱听见沈既白很轻地笑了一声。
“大概是……想亲眼看看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