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派出所。

    拘留室里，宁野一身正装，笔直的坐在椅子上，他眉眼里没有意外，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忧伤，警察抓他的日子选的还真是不好啊……

    他还没来得及和他心爱的姑娘说一声生日快乐，还没亲手把礼物交到她的手里……

    他的前面坐着两个制服警，正对着他问问题。

    “材料是你交的？”

    “嗯。”

    “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去接触了这个交易，材料都经过我的手。”

    “你和老狗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下属。”

    “这些东西是你最先接手的？”指那些走私的金条。

    “嗯。”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接触了？”

    “老狗的手下，我手下的人都不知道我去交易。”

    宁野没有任何的保留，一句一句的都答了。

    从事情的开始到最后的发展，他都说了。

    最后，他一个人待在拘留室里。

    这里没有钟表，他不知道时间，只觉得穆黎烟的生日应该过了吧。

    吹了蜡烛，许了愿……

    很晚很晚，才有人进来。

    宁野抬眸看去，眉头一皱，瞳孔收缩着。

    有些潮湿的拘留室里，除了灯光的照耀，没有其他光源进来，女孩一袭长裙站立在他的面前，纯白色过膝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仿佛身上有光一般，照进了他的心里。

    这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平时在外面，他经常看见有别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他就想也给她买一条。

    藕色的手臂裸漏在外，让他看的有些发冷。

    “你……”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啊，就站在他面前呢……

    女孩的长发挽成漂亮的发髻，站在那里不说话，活脱脱像一个画中人。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朝他走来，在他身侧站立，让他不得不仰视着她。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一样的仰视。

    她站在远处，他趴在地上。

    “宁野，你别只顾着看啊，你还没和我说，好不好看呢？”

    女孩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却问了自己身上的裙子。

    宁野突然笑了，眼底有些湿润，他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她的。

    “好看，很漂亮。”

    穆黎烟笑容灿烂，一点都不像身在拘留室里，而是在外面的阳光之下。

    良久，她伸出胳膊抱住了他，整个身体都钻进他的怀里，拼命的汲取他身上的气味。

    “既然说了好看，那我就是你的了！”

    “宁野，我会等你的，你别不要我啊……”

    “我会乖乖等你的……”

    在张泽的解释中，穆黎烟隐约觉得自己会被他“抛弃”，他连追她的时候，都是虔诚的自卑，用最低下的语言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有多想和她在一起。

    她们都是平凡的人，哪有那么多的不平等。

    同时生而为人，就是公平的存在。

    几滴温热的眼泪滑落在男人的颈间，湿润润的，把他的心都软化了。

    宁野伸出手臂，同样抱住了她。

    纤细的腰让他一掌就能环住。

    曾经，他多么想陪着她一辈子啊……

    他拍着穆黎烟的背，声音轻柔又不留余地，“乖，我们分了吧。”

    穆黎烟拼命的摇头，“我不要！”

    “你要。”

    “你要接受。”

    穆黎烟只是拼命的摇头，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响。

    “小烟，你听我说。”

    “我不是一年两年，只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我不希望你等，我想你好好的。”

    “我可以等的，我可以！”

    穆黎烟不愿意就这样被他说放弃，没有那么容易的。

    从他进入她的世界起，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宁野笑着擦拭她的眼泪，指腹的粗糙把她下眼眶擦得红红的，“小烟，还没和你说生日快乐呢，今年的生日愿望让我给你许吧。”

    “就许……我不喜欢你了，好吗？”

    我不喜欢你了……

    穆黎烟怔怔地看着他，“你不要喜欢我了吗？”

    “不喜欢了，太累了。”

    宁野揉着她的发丝，像是在告别。

    “你看啊，你什么都好，长得漂亮，性格还好，学习好，成绩好，什么都好，再看看我，好像……什么都配不上你。”

    “太累了，不喜欢了。”

    穆黎烟觉得这个生日，是自己生存在世上过的最艰难的一个。

    一个一年前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现在说喜欢她太累了。

    穆黎烟眼眶的泪水就没断过，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没关系啊，那就换我喜欢你吧，我会一直都喜欢你的，只会多不会少！”

    “你的喜欢……我也不要了。”

    宁野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伤人。

    他曾经多么渴望她的喜欢，她的爱，现在，他说……不要了。

    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没有器皿来承接。

    他什么都不要了……

    穆黎烟呆愣地看着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

    她一点都不相信！

    “宁野，你不要了吗？”

    “……连我……你也不要了？”

    “不就是进了监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我等的起的……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一辈子我也愿意……”

    “我不愿意！”

    宁野眼眶腥红，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她愿意的事情，他不乐意了。

    他是一个即将入狱的人啊，人生的一大污点。

    原本他只是一个地痞流氓，街头混混，顶多就是被人诟病，但是还可以有退路的！

    他学习，他认字，他看书，他写字，他现在能写的一手好字，都是他改过来的！

    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再去改了。

    已经要刻在了他的整个人生上，永远都存在。

    那天过后，宁野再也没有见她。

    无论她来看自己几次，他一概不见。

    他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点点的长长，手里私藏的打火机一点点变旧，他就是不见她。

    他被判了十年，还是从轻发落的结果。

    他在那里，像是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一年之后，他才猛然发觉穆黎烟已经有半年没来了。

    张泽再来看自己的时候，他见了他。

    张泽是已经是一个普通的社会分子，安分守己的生活工作，还有了妻子。

    宁野问，“穆黎烟呢？”

    张泽安静的看着他，“你不是不见她吗？”

    “她不会再来了是吗？”

    “野哥，嫂子她不会来了，不会再来了。”

    多好啊，这不就是他希望的结果吗？

    为什么，他还会这么难过。

    和张泽见过面之后，宁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角静静滑过一滴泪。

    她不来了，那他的盼头都没有了啊……

    没有了……

    十年，宁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数着日子过去的。

    他每一天都在期望，期望那个人的名字能出现在狱警的嘴里，然后喊着他的名字说，她来见你了。

    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