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选哪个孩子的问题上，父子两起了争执。
李睿达认为越小的孩子越容易糊弄，打算从苏小秋处下手。
李毅却拍了他一脑袋：“蠢货，恩儿在她手上都没讨到好，你偏还要向她下手，是觉得我们事儿太少了？”
“那爹你说找谁吧。”李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道：“那陈妍霏与苏小秋也是形影不离的，赵琰又是个死精死精的男孩儿，听说暗中还有人保护着他！”
“还有那苏小夏，小小年纪已经能帮着苏晚晚做生意了！”
细数下来，竟是没有一个崽子可以让他们随便动手的。
李毅听完也沉默下来，他本来以为苏晚晚等人是很好拿捏，可了解得愈发深入，才发现每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他烦躁地扒拉着头发：“那儿子你说说怎么办，咱们得在债主上门之前，先从苏家大大捞一笔！”
“我哪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李睿达也是烦得不行，他是一个擅长吃喝玩乐的草包，能够脑子清醒地分析现状，已经是件大不易的事情。
两人陷入了盲区。
“老爷，二小姐在外头候着呢。”
书童轻轻敲着书房的门，询问着是否要将二小姐请进来。
李睿达不耐烦地回道：“忙着呢，不见不见。”
“等等。”李毅却制止了他，扬声道：“去，将二小姐请进来。”
李睿达不知父亲是何意，眼带询问地望过去。
李毅摸着刚长出的一茬小胡子，高深莫测道：“思儿一向是很有主意的。”
说起来，单单论起自家孩子抱错的事情，所影响到的人不仅是苏晚晚，被自家娇宠了将近十七年的姑娘，才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人。
李睿达先前还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见他笑得意味深长，脑子总算转过来了。
“父亲高明！”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约莫是他们父子／女之间从未严明的默契了。
李莹思款款而来，身子弱如蒲柳，下巴瘦得尖尖的，双眸含着一层雾气，娇弱得惹人怜惜。
她微微福身：“父亲，哥哥。”
“思儿过来了呀。”李毅乐呵呵地笑着，见她面容苍白，忙呵斥丫鬟道：“怎么突然瘦这么多呀，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他面上挂着关切，仿佛就是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
贴身丫鬟喜儿赶紧认错：“都是奴婢们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
李莹思怏怏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争气……”
李睿达对虚以为蛇最是不耐，见他们还不知道要装到什么时候，他直接挥手，示意下人们退下。
当书房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李睿达一把拽着李莹思坐下，这才露出了笑容：“思儿，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你现在是个啥想法，都说说呗。”
李睿达这招直来直往，将李莹思已经打好了腹稿的长篇大论给整没了，她微微拧眉，很快又释然了。
她知道自家父亲和兄长是什么玩意儿，同样的，他们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说翘起尾巴就知道对方想干嘛，但是大概的想法自是八九不离十的。
她眉梢微挑：“父亲和哥哥近日都不大出门了，是赌光了吗？”
此话一出，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了。
李睿达更是直接伸出手：“输光了，还倒贴不少，妹子要支援大哥一把吗？”
父子二人嗜赌成性，李夫人不是不清楚，可她实在是没办法，幸而管家大权还是握在李老夫人手里，父子俩拿不到大笔银子，自然就有所收敛了。
是以那丁点儿赌债，大伙儿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然而这回……
李睿达定了定心神，与李毅对望一眼，二人闪过同样的念头：绝对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翻车了！
“我能给你们的都给了，那些首饰衣裳的就算拿去卖了，于父亲和哥哥也是杯水车薪。”李莹思摇摇头，只道：“但是有个人可以帮我们。”
李毅接口道：“苏晚晚？”
“对呀。”李莹思露齿一笑：“爹爹，我和苏姑娘的身份是要换过来的，那么她现在拥有的，不就是女儿我的吗？”
她细细想过，也派人打听过了，成为苏晚晚倒也不算是吃亏，横竖她现在也不是个官家小姐，上头还有老祖宗管着，倒不如苏晚晚手握大把银子的自在。
李毅的脑筋转得就更快了，亲生女儿常年流落在外，情分定然不如思儿，倒不如将好处都给了思儿，这样一来他们也能……
再者，债务是苏晚晚欠下的，凭啥用他家姑娘的东西来还，金娃娃合该有他姑娘的一半！
李毅笑得慈爱：“好孩子，为父就知道你最贴心了。”
“这是女儿应该做的。”李莹思笑容温婉，温声道：“那父亲可否将此事交给女儿自行处理？”
她知道李毅已经去接触过苏晚晚了，这于她而言弊大于利，她必须重新把握住主动权。
“这……”李毅犹豫一瞬，点点头答应下来了，“思儿别逞强，若是解决不了的，可要及时告诉我们。”
李睿达就直白多了：“思儿，你可别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自己独吞银钱！”
父女二人俱是一脸无语之色。
李睿达轻咳了声，挠挠头傻笑过去了。
“我当然相信妹子了，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嘛。”
李莹思扯了个笑：“我明白的，爹爹和哥哥都是我的至亲，李家也始终都是我的家，我如何能离得开？”
这话自然也安了李毅二人的心，可不是嘛，一个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何其艰难，她始终都是要依赖自家的。
到时候只要给她指一门好亲事，便已是全了这一场父女之缘。
李莹思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可于目前而言，她还离不得李家。
三人的心思都差不离，是以谈得那叫一个畅快默契。
李莹思心中也有了计划。
她本就是清江女院的学子，加上她对外营造的人缘和形象都好得很，想要见到苏家三个女娃娃，自然是小事一桩。
只消她提一声，夫子便主动将苏小夏叫出来。
苏小夏还以为是自家姐妹又起了玩心跑来，一见是个陌生面孔的姑娘，她眸子里多了份警惕。
“这位姐姐，你找我？”
李莹思在心中嗤笑，悄声无息地收回打量的目光，这样儿心思细腻，仿佛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有很多心眼’的女娃娃，就是她的便宜女儿？
啧，看不上。
苏小夏敏锐地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的不喜，便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小姑娘哪怕不喜，但也是讲究礼貌的姑娘。
李莹思皱眉，她主动过来已经很给苏小夏面子了，她还想走？
当下语气冷了几分：“当然是有事的，不过这边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儿。”
苏小夏眉头也开始皱起，她们在学堂外边的小长廊，人来人往的，确实不适合长谈。
可问题是，她也没必要和陌生人推心置腹呀。
小姑娘的拒绝之意越发明显了，李莹思心中不屑，面上却不显：“我是李莹思，跟你娘亲有些渊源，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苏小夏诧异地望向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便是那个与娘亲互换了身份的姑娘？
若是她的话，确实可以好好掰扯掰扯。
她爽快道：“不若去后院的小竹林？”
她们学堂后边正好有一片小竹林，安静得很。
见李莹思点了点头，苏小夏招手唤来同窗，让同窗帮忙与夫子说一声。
交代完毕后，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谁也没有发现在她们的身后，多了一个悄然跟上的小尾巴。
“李姑娘，您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李莹思弯唇浅笑：“我想与你娘亲各归各位，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不必如此拘束。”
苏小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不由得蹙眉。
“我只有一个娘亲。”
言下之意是，她不会认李莹思的。
李莹思眉梢微挑，不认最好了，她才不想要什么拖油瓶。
“可是你娘亲养不起你们了啊。”李莹思理所当然道：“你都不知道吗，催债的都到苏家走好几回了，要不了多久，估计宅子铺子都会收走的。”
苏小夏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哪有欠什么需要卖掉宅子铺子的外债！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若不然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李莹思说得漫不经心，偏生是这样的漫不经心，让苏小夏不由得深思起来。
难道真的知道点儿什么？
“你也别太着急，等我成了你们的娘亲，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李莹思随口道：“我听说你绣花还不错的，这样也挺好，女孩子总是要有份手艺在。”
见李莹思已经以她的长辈自居，一直没停住嘴，苏小夏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李姑娘，你找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你娘不要你了，我呢，也不想养个闲人，所以先来跟你通个气儿。”
四下无人，李莹思开始不客气了，直接往苏小夏心窝子戳。
“听说你爹早逝，像你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我能给你一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希望你能认清事实……”
苏小夏错愕不已，她还来得及反驳，一道声音比她更快响起：“你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