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满堂的出身在北宋算是皇室外戚。可是,这是物资丰富,商品琳琅满目的21新世纪。老祖宗的实质获益也没留给他什么。不过时代也不算亏待他,承蒙恩德,他姓“钱”便在这个需求出身背景的社会里镀上了一层金粉。古为大姓,今有伟大的科学家与作家撑起钱姓的风光,所以,满堂有一段时间还很喜欢自己的姓氏,尤其当他看到钱学森回国报效的感人纪录片时,他身心生发出一种崇高感,甚至决定下一刻将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祖国了。可是,他越长大越发现,自己不要说奉献了,如何不成为国家的累赘才是他所要解决的,个人的生存如今成了头等大事。虽穷的不至于暴尸街头,可也不能一事无成不光彩的回家了。
满堂是他的名,名字是钱满堂的爷爷给起得。这位继承了老一辈“子孙满堂,多子多福”传统观念的老人,乐乐呵呵地把他的祝福给了胖孙子。老人有四个孩子,钱满堂的爸爸排行第二。老人希望胖孙子能把钱家的香火烧得更旺,子孙也一样的融融恰恰,多喜多福。可是,老爷子事后叫起来总觉得怪怪的,钱……满堂,倒不是儿子、孙子满堂了,成了铜板,钞票满堂了。
钱满堂也有些埋怨,这么俗气的名字,唉!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这也证明了老爷子的超强预见性,或非本意的摸中历史发展的脉搏,轮到钱满堂这一代成为国家的接班人时,国家计划生育不让你“子孙满堂”了。只能生一个。市场经济要让你“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一部分人后富起来”。中国土地上的老农都希望自己成为先富的那部分,毕竟,受了几辈子的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也该转到这苦着的人了。钱满堂的父亲发现,儿子的名字太吉利了。善良的老农命中认定这辈子的末班车生活是高铁般豪华的配置。钱满堂的父亲舍弃了自己的生活,一心一意的为着小钱这肯定会大有出息的儿子。最大的付出,便是这生命为生命的孤注一掷。当老钱的斑斑白发换取上大学的小钱的满腹经纶时,他更加认定自己的幸福末班车会恰到好处的驶来。善良的老农始终相信自己会富起来,不为柴米油盐发愁,不为菜肉的涨价、学费、看病而苦恼。他现在已经感到真的有点老了,可是那“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的“政策怎么还没有实现呢?钱老爹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就看到这消息的啊。或许我们要怪钱老爹的孤陋寡闻了,那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地沟油”了,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和他一样的那么多老农怎么会,仅靠着面朝黄土被朝天的日子富起来呢?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把幻想当作现实来过,而直至没有悔改的机会就仓促终老。当然,我们像阿q一样就那么认为吧!钱老爹还不知道自己正在痛楚吧,把一个人寄希望的憧憬破灭掉,或许更为残忍吧!
钱满堂知道父亲的辛苦,他当然也敬畏并爱着他的父亲,他希望父亲可以自私点,自己为自己而不是为儿子付出着,活着。钱满堂是聪明的,他知道一个人的存在必有这个生命自己的权利。可是,现在呢?他的权利就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有些时候竟然为了物欲而忘了祖宗。钱满堂束手无策的面对将要面对的大千世界,曾经的“满腹文章”让他懂得“仁义道德,诗书礼节,懂得光明与黑暗,懂得憧憬与幻想的差别”,噢,他现在感觉到做一个有思想的人会有多么痛苦。
不算偶尔的良心发现会让钱满堂的感动持续一段时间,不是他早前不知道家里的难处,只是那时尤为激烈罢了。钱满堂总觉得父母的恩情自己辜负了,无以为报,可是读书吧,曾经以为读的书可以拯救在贫困线上挣扎地我们,现在面对的课本像是一片片谎言,明明知道对自己无所用还要浪费时间来读装作无愧父母的样子。满堂对钱老爹提过自己学业的苦恼,说自己所学真正的与现实矛盾。钱老爹仍嘱咐他好好读书,不读书,咱们靠什么和别人比呢?书本总归不会害人吧,不读书,我们怎么在后半生享福呢?
“是啊,不念书,我们靠什么去做像城里一样的人呢?”钱满堂在那条长凳上想到了父亲对自己说的话,眼睛酸了,一股股热泪,向下淌着。
钱满堂此刻的内心,汹涌澎湃,他愈发觉得做一个忍受生活重担与现实谎言的温顺的人,是多么的可敬与悲哀,无从倾诉发泄的积劳只有父亲那一辈人烟柄上浓浓的烟圈。自己呢?钱满堂狠狠的骂着,不停的骂着,他由高中忌恨这些脏字粗语,转为信任他们能让自己内心变得畅快淋漓。
晚上七点四十分,钱满堂有些饿了,他离开凳子胡乱要了一碗面,藏着稍微有点胀的红眼吃了起来。
大学里从没见人哭过,他怕被各位“同僚”看了嘲笑。倒不是说同学们不近人情,只是在大学,不常见的真性情的流露会让人为之吃惊。或许,同学见了心头也可能为之一动,想想自己上次哭过到现在也不知有多久了。
在学校,钱满堂穷得太不起眼了,尽管他不缺什么,像别人一样吃饭穿衣,和同学们一起走在通向教室的路上,没有多少人会留心这个平凡无奇的小伙。他也不算沉默寡言的书虫,还能以玩笑和调侃轻松适应身边的氛围。说的夸张一些,他像变色龙一样将自己的光线调的柔和、平淡,调到让外界看不出来他的不同,他与周围混迹一体,变成周围的一个分子。
天空依旧晴朗,上课的队伍像老式将要报废的卡车突然接到命令,要征用上战场,它态度傲慢地缓缓开进校园,然后撂下一队队“士兵”分散驻扎。
下午的课程对钱满堂来说,不,是对整个来这个教室上课的群体来说是一段极为充裕的“课外时间”养精蓄锐者甚众;业务繁忙,联系广泛,将教室网络挤摊者甚众……钱满堂环顾四周,脸上略微闪过一笑。暂且给出这个在常理上变态在特定环境下合乎逻辑的理由吧。
同道合者的圣地。这里是大部分同学眼里的一块肥肉,他们甚至会冒着早起一点的危险来占座。靠窗户的后排像每平方高价的风水宝地,立足之处一票难求。当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块肥肉最终会给“整天因早起教室 后排是清心寡欲之人的地盘,也是“结党营私”之徒的堡垒,志而吃胖的鸟儿们”。钱满堂算是偶尔起早的猫头鹰,不是他勤劳“白天也来捉虫”,实在是白天黑夜给颠倒了,晚上补白天的觉,白天补晚上的觉,结果这一天就睡不着了,闲极无事,就早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