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一步一步地穿过斑马线，走向路那头的男孩儿。他也在满眼期待、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好像每一步都是久别重逢的恋人的甜蜜拥抱，每一步都会亮起一颗星星，在赵湾心里亮起一串明灭的渴望。一步一步，好像每一步都是车水马龙的闹市的寂静背景，每一步都会静下一个时刻，在李元心里压下一片枯萎的迷茫。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赵湾极其诚恳地开口，并且坚定地看着李元的眼睛，没有半分动摇，“我向你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
“可是我做错什么了？不该多管闲事？不该管你的事？”李元一开口就是满腔的怨气，她多想吵一架啊，抓住一个借口，狠狠地骂他一通，她正在这样做，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对。她实在是憋了太久。
而赵湾对此也并不排斥，他知道是自己做错了，让李元用最原始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方式是能够缓解她的怒气，也能让他自己心里觉得舒服一些。更重要的是，假如李元还愿意同他讲这些，那么就说明她并没有真的对自己失望，说明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对不起，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赵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认着错。
“那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小孩子了！我不喜欢带着小孩子逛街？我不喜欢承担他们带我身边我所要承担的责任？我连我堂哥的孩子都不愿意多带。你知道吗？”
李元说着说着声音便高了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气，直到她意识到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一瞬间很多话都不过脑子，而是直接说出来，用最原始的形状，她感觉自己会说出很多心里话，控制不住的，她或许还会吐出许多她并不愿意去讲的话。可是她不想控制自己了，她只是觉得好累，“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有一点点的不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帮我。”赵湾认真地说，“我以后会能努力的，不会让你再帮我做事了。本来我也就不愿意你搅和进我家的事情里面。”
“搅和？你家的事情？”李元反倒笑了两声，“合着我怎么尽好心你都不会领情，对吗？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要我的帮忙，是我自己不要脸，自己脑残，非要上赶子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对吗？我也照顾不了赵港，也赚不到钱，一无是处。你也根本不需要我搅和！我所有的好心只是马戏团的猴子，自己一个人站在圈里跳脚。对吧？”
赵湾赶着插了一句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要你那么辛苦！”
“所以呢！”李元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所以为什么你要把你所有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展现给我！我怎么能不帮你！你以为我是愿意的吗？不是你在逼我吗？”
“你讲讲道理好吗？我从来没有逼你做过什么事吧？”赵湾的压力也很大，他今天是一心求和的，听着李元的数落，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越是说着说着，没办法保持自己的冷静，“我不就是怕这样的情况出现吗？”
“什么情况？你说清楚什么情况？”李元不依不饶地问，“我坏你什么好事了？”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吵架。”赵湾叹了口气，“我那天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可是你不能借题发挥，说一些……”
“什么叫‘借题发挥’？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就是你不想吵架，唯独我，非要跟你吵一架，只是为了争一个谁对谁错吗？”李元吼着，“你觉得我就是无理取闹吗？”
“对不起。”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哪里错了？你不是初衷是为了保护我吗？是我自己不知好歹，非要往前凑。现在还不要脸地来责怪你。是吗？”
“对不起。”
“你他妈能不能说人话！”李元恶狠狠地大喊出来，“你的道歉值钱吗？你道歉了我就要接受，一切就要翻篇吗？”
“那你要我说什么！”赵湾也盯着李元，满眼都是怒气，“你不就是想要吵架吗？我他妈说什么都是错的，那你就吵啊！够了吗？你满意了吗？”
“满意了！”李元看着赵湾这样，愈发来气，“你就是想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想要帮助你！不就是因为我觉得你在推开我吗！我不这样往你跟前凑，你会看我一眼吗！哪怕关心一下吗！”
“我没有要将你排除在外。”赵湾的情绪迅速回落，他蓦地发觉，自己竟然又差点控制不住脾气，真的争吵起来。与此同时又忽然觉得无助起来，语气也忽然变得疲倦脆弱，“我求求你了李元，别再折磨我了。我已经很累了。”
“我做什么了？你觉得我在折磨你？”李元的脾气还是不见下来，“我还没有说你是在折磨我呢！我遇见事情，尤其是我们两个相处的事情，什么细小的细节我都想要跟你分享。问你喜欢什么！看我喜欢什么！我想尽可能寻找到一个平衡点！我想尽可能地多沟通！避免一切的误会和误解！可是呢！你遇到了事情和问题呢？你觉得难说，你就不说了！我知无不言，你却藏着掖着！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李元。”赵湾想要她冷静下来。
可他近乎冰冷的平静却往李元的怒火里添油，那团炽热的火花烧得炽烈，根本停不下来。
“你已经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了！你生活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也根本就不来问问我的生活！你到底关不关心我是怎样想的？”
“我当然关心。”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你关心？你关心为什么这么久才找我！”
“我这不是已经来找你了吗？”赵湾说着说着，也愈发觉得委屈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每天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