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贵妃这几日不知是怎么的,精神越发不好了,整日里郁郁寡欢,时常会走神。有时伏兰唤她好几声都不见回应,难免让人生忧。

    “娘娘,可是夜间未休息好?可要再歇歇?”伏兰眼看着虞贵妃又走神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虞贵妃仿佛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无力而淡漠:“本宫没事儿,不必担忧。”

    “倒是你,太子妃生辰的事可有去过问过问?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安排妥当了,娘娘就将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吧。”伏兰安抚道。

    虞贵妃点点头,正要将手边微凉的茶送入口中,忽见一太监神色匆匆地赶来。

    “娘娘,太子妃那儿出事了。”太监瞧了瞧四周忙将那些个宫女太监撵走然后才低声道。

    虞贵妃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追问:“出什么事儿了?”

    “京城都在传……”

    今日的茶馆不似往日那般安静地听着说书先生说书,偶尔附和欢呼几句,反而都在窃窃私语。

    “唉,你听说了没有,如今出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那温家的女将军温婉其实并没有去世……”

    “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让旁人听了去可是大不敬!”

    “你怎的一点也不知?大家都说温将军还活着,但是她……”那人四下里瞧了瞧附耳道,“叛国了。”

    “她投靠了蛮国,为了帮助蛮国获取情报所以假死换了个身份,悄悄潜入了京城嫁给了太子,如今正是那太子妃温氏!”

    “竟有此事?不可能,这等无凭无据的话怎么能信……”

    一时间满城风雨,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争议颇大。且不提不相信温婉未去世的人,其他人等分为了两派。

    一派人认为温将军一身为国虽为女子却又铮铮铁骨,绝不是什么叛国小人;而另一派人却觉得蛮国拖了这么久都未答应和谈就是在等待时机,与温将军里应外合一举攻下中原。

    京城的平静霎时被这传言彻底打乱,街头巷尾都有讨论此事的人,就连摸鱼打鸟的小孩子都念起了打油诗:“温家有个温将军,一生为国不得终。忽闻未逝却叛国,众人惶惶未可究。”

    除却百姓,朝中大臣听闻此事皆是大惊,对此事的看法也大不相同。唯一统一的便是跪在御书房外请求陛下查明真相,告诉他们这太子妃温氏究竟是何身份。

    顾珩眸色沉沉地听着御书房外老臣们的声音,又抬眸看了看面色凝重的顾容问道:“太子如何看待此事?”

    “儿臣认为此事未免太过凑巧了,蛮王才刚刚离开,京城便起了这样的流言,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安。”顾容垂眸回答。

    “是啊,太过凑巧。”顾珩赞同地点点头,指腹摩挲着手下的书又问,“御书房外的大臣们都在让朕给他们一个真相,太子以为呢?你那太子妃温氏究竟是不是将军温婉?”

    顾容掀了掀唇角:“儿臣不知。”

    顾珩眼底露出一抹笑意:“那朕应该如何回答他们?如果是你,你要如何回答他们?”

    “儿臣不敢,父皇心中定然早有应对之法。”

    顾珩敛了笑意,垂眸摆了摆手,顾容便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跪着一片人,听到声音都抬起头望向顾容,顾容却是面无表情地快步离开。

    消息传到太子府时温婉心里一凉,蛮王的离开果然没有这么简单,他还留了这么一手,这脏水泼得可真是厉害。

    碧玉听闻此消息时看着温婉的眼神忍不住变了变,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迟疑了许久才问道:“太子妃当真是……”

    温婉默了默,忽然不知是该否认还是该承认了,如今这事儿不知顾珩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会选择什么。

    碧玉也并非愚笨之人,看着温婉这模样又想起之前种种,猜测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仍是笑道:“无论您是谁,在奴婢心中您只是太子妃,是太子府的当家主母。”

    温婉勾了勾唇角,抬手摸了摸碧玉的头问道:“你觉得温将军叛国了吗?”

    “奴婢不相信,温将军那样的女子,定然不可能叛国!”碧玉气鼓鼓地反驳道,“外边的传言都是假的!他们之所以相信是因为他们愚蠢!”

    温婉轻声笑了笑,刚想开口便听下人来报:“太子妃,外面来了宗人府的人。”

    “太子妃……”碧玉脸色一变,看着温婉起身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臂劝道,“殿下还未回来,太子妃再等等吧!要不太子妃先躲躲,等殿下回来他们定然会走的!”

    “傻丫头,他们能来自然是陛下下了旨意,即便殿下赶回来也阻止不了他们的。”温婉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给我重新梳梳发吧,就算是去宗人府也须体面些。”

    碧玉眼眶一红,还想再劝却见温婉默默摇头,只能将话咽回去,重新替温婉梳了发髻。

    太子府外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自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众人围在远处静静瞧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太子妃温氏着了一身极好看的衣裳走了出来,神色极为平静。

    为首的宗人府宗令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温将军请吧。”

    温婉勾了勾唇角微微颔首,还未踏下台阶便见顾容匆匆而来。

    顾容面色阴沉地挡在温婉面前,宗令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温将军隐瞒身份嫁入皇室,恐有通敌叛国的嫌疑,暂且关押宗人府,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微臣。”

    顾容一言不发地看着宗令,并没有让步的打算。这让宗令不禁脸色一变,偏头看了看身后的下属,下属便立即上前想要强行带走温婉。

    “本宫看谁敢!”顾容冷喝一声,众人都不敢再动。

    “太子殿下这是想抗旨吗?”宗令蹙眉,十分为难。

    温婉抬手扯了扯顾容的袖摆道:“殿下。”

    顾容握住温婉的手沉声道:“太子妃温氏从未隐瞒身份嫁入太子府,更没有通敌叛国。宗令还请回吧,本宫会进宫向陛下讲明一切。”

    宗令迟疑地看着顾容,心中虽有动摇却仍是不肯离开,执意要将温婉带走。

    场面瞬间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温婉心中叹了口气,纵有再多疑问也不能在此时问,只是低声劝道:“殿下不必介怀,臣妾不过是配合调查罢了,待查明一切自然会回来。臣妾未曾做过的事定然不能扣在臣妾头上,殿下且宽心些等臣妾回来,可好?”

    如今这般场景对谁都不好,宗人府既然来了,那么就代表顾珩已经承认她就是温婉了,若是顾容万般阻挠惹恼了顾珩,后果不堪设想。

    温婉虽不知顾珩究竟是何意,但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

    顾容心中许是知晓了温婉的意思,凝视她许久后才缓缓收回手保证道:“你等我,我一定会接你出来的。”

    温婉莞尔:“我信。”

    宗人府的马车缓慢而又平稳地离开了,太子府内外的人心中皆是震惊不已,还未从“太子妃就是温将军”的传言中缓过神来。

    碧玉眼眶通红地瞧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想着的无疑是如今太子妃入了宗人府定然要受苦了。她张了张嘴想求求太子,却见太子满目哀伤。

    顾容刚出宫便听闻顾珩下旨将温婉押入宗人府,匆忙赶回却阻止不了他们,这是顾容第二次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一次是得知温婉去世,自己甚至查不清真相无法为她报仇。

    而如今与那时又有何异?

    温婉入宗人府,为她求情的人不少,其中包括曾与她交好的大臣以及虞贵妃,就连远在边关得知此事的楚柯都亲自写了奏章来,但是顾珩却并不表态。

    温婉想了许久,顾珩为何要承认,难道事情真的到了不得不承认的时候了吗?即便如此,顾珩又为何要以此罪名将她押入宗人府?她假死之事现如今仍是不能告诉众人吗?宁愿污蔑她也不能还一个真相吗?

    温婉一时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她躺在木板床上透过窄小的窗子望着天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没想到还能够再入一次宗人府,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她记得的,是14岁那年,她抗旨不遵,顾珩就让她入宗人府好好反省,最后什么也没反省出来。

    这次与那次比可是大不相同了,年纪不同心态也不同了……

    第一个来看温婉的竟是碧玉,她塞了好些银子才得以带些吃食进来。

    碧玉眼睛红肿,一看就是没少哭,这让温婉心中一暖,未曾想碧玉这般真心待她。

    “太子妃,奴婢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还给你带了蜜饯,你尝尝吧。”碧玉一边将吃食拿出来递给她,一边说道。

    温婉接过尝了些,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还未开口便听碧玉接着道:“殿下不是不来看太子妃,只是他昨日在御书房外跪了许久……所以这才命奴婢来送些吃的给太子妃,唯恐太子妃受委屈。”

    听到顾容在御书房外跪了许久温婉不禁一愣,嘴里的糕点竟有些苦涩了。

    “我知道,我相信他。”温婉道,“你替我转告殿下,照顾好自己。我不急,我会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