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嫂你说的也对。大妮一直这样单着,平时倒是不显,你说这一过年节,没个家人在身边,可不孤单难受么!刚好我这次回娘家的时候顺便去看看……”
“是啊,若是合适,你就跟娘提一提。成了最好,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当然,若是大妮和娘都没那心思,也就罢了。”
“可你说我若是提了这事,娘和大妮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是容不下她,想赶她走?”
李氏还是有些顾虑。
都说婆媳之间的关系微妙的很,其实,小姑与嫂子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是一样微妙呢!
“娘最是明事理的,我觉得不会的。再说了,你不过是提一嘴,愿不愿意还不是是大妮自己拿主意,咱们又没逼着她非嫁不可。”
妯娌俩个在屋子里叽叽咕咕说悄悄话,却不想被王氏听见了。她原本是想来问问苏润伟该定在哪天去相看姑娘比较好,却不期听见了这番对话。
难怪大妮这几天看着闷闷着,昨天还非要跟着她一起赶集买东西,原来竟是这样的。
是了,自己和苏老头能给的,不过是亲情。可大妮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还是渴望有个男人疼自己的。
想到这里,王氏就要冲进去,想拉着李氏好声问问她口中那个鳏夫表哥的具体情况。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转身径直走了。
既然李氏明日就要回娘家去看看,那她只需等着对方来找自己就是了。主动贴上去和被别人惦记,那完全是两回事。活了大半辈子的王氏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大妮是二嫁,还带着一个梨花,那就更需要谨慎。
因为积雪未化,所以马车走得很慢,等苏润伟终于到了镇上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了。好在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一些铺子还开着。
买了些吃的,苏润伟这才回秀士馆去了。
只是,在经过轻舟书肆的时候,他恰好看到了书肆门口挂着的巨幅宣传。
看来这赵老板倒是个妙人,果然是天生做买卖的料。单单是凭这一句话,又不知道有多少书迷会满心期待过年后的新话本。
只是,他们秀士馆似乎也需要做个类似的。
虽不知道家里人已经定下来明日便要走亲戚,但苏润伟怕王氏生气,第二日一大早就赶回了芦葭村。
王氏见他回来了,果然欢喜。
“这样才对嘛,马上就要过年了,还到处跑。这几天都不许去什么同窗家了,知道吗?”
苏润伟痛快地应了。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也不想这么折腾。
王氏见他乖巧,这才又吩咐道:“好了,快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跟着你爹娘去你姥家去。瞧你这一身……咦,啥味道啊……”
要知道返程的时候那马车挤了好几个人,典型的超载,还有人抽烟放屁的,味道自然不好闻就是了。
由于昨天晚上便开始准备,所以阮氏李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早饭过后,苏大山带着阮氏和大丫二丫三丫苏润栀四个娃,提着沉甸甸的厚礼齐齐整整朝周氏家走去。
苏二山则不想走路,直接雇了辆牛车,将东西往车上一放,赶着车带着婆娘和孩子就往李氏的娘家驶去。
两家人一走,屋里便清静了不少。
见状,想起阮氏李氏昨日说的话,王氏便有些难受,拉着大妮聊了一会儿,直到苏老头催促这才准备出发。
“爹,娘,要不我和梨花跟你们一起去吧……你看这么多东西,还要走上大半日路,你和爹吃不消的。我,我也想去看看舅舅舅娘……”
前半部分是真的,后面就是假的了。
“这……也好,那就跟着一道吧。”
昨天分配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老大老二家的人都走完了,便只剩下她和苏老头俩个老骨头,也忘了像苏二山那样雇俩车。
反正他们也只是去送年礼,连晚饭都不用吃,略微坐坐就回来。
跟着就跟着吧。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苏家顿时安静了下来,关门抵缝的。
因为是坐着牛车去的,所以苏二山李氏一家是最先到娘家的。彼时,谭氏和董氏正在腌肉,满手都是调料和辣子。
她们做得这种腌肉可不是传统的那种腊味,需要挂起来晒干,而是直接封在坛子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切一点就是了,很是方便。
“哎,是二山来了!”
苏二山坐在前头赶车,谭氏一眼就看见了,以为他是一个人来送年礼的。结果,等李氏带着孩子们陆续跳下车,谭氏和李老头更加开心。
人老了,上了年纪,就喜欢人多热闹。
“娘,嫂子,你们在做腌肉啊?哈哈,刚好,我们家杀了头猪,我娘让我带了一条回来……等等我啊,我去洗洗手,跟着你们一起做。”
苏二山则跟着大舅哥一起将年礼搬了下来。除了猪肉和王氏赶集买回来的那些,还有些粉条和挂面。
女人们一起做腌肉,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聊天,秋菊则和小孩子一起玩去了。
至于苏润伟,因为马上就要定亲了,已经被列入了男人行列,和李老头几人坐着聊天呢。
“娘,嫂子,我今天回来还想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说看。”
虽然好奇,但谭氏还是忍住了,没有多问。她一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缺根筋,却又不好说什么。反正这大过节的,料想她也不会乱说。
哪知,她还是高估了李氏。
“我想问问……李虎表哥现在过得怎么样……啊,我是说,他还是一个人过吗……”
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想问李虎现在还是不是单着。
闻言,谭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李氏为何这样问,但她还是打起了精神,想看看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毕竟女婿就在屋里坐着呢。
“哎,还能怎样,就那样过着呗,苦哈哈的,吃了上顿就得想办法怎么解决下顿,反正没把闺女饿死。”
董氏并不知道那段过往,所以毫不在意,以为李氏这是在关心自家亲戚。
听董氏这样说,谭氏便立刻仔细看着李氏的表情,想看出个什么来。儿子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定亲了,又是秀才公,苏家待她也极好。
真要是有什么花花肠子,她必须立马将其掐灭。
“哎,那真是造孽啊!其实,你说先前谁不是过的苦哈哈的?也就是这两年也慢慢好起来的。”
跟着苏家做挂面,一年下来能攒上几两银。加上她们总是在苏家吃饭,所以家里的粮食便剩下不少。
慢慢地,李家也过起来了。
只看今年的腌肉就知道,往年哪里敢这样做。
“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别在这里绕,我听了头疼。”
过得好还不知足,还敢提这事,谭氏心里十分不快。
闻言,李氏便知谭氏误会了,又好气又好笑。那种感情不过是年少时的春心萌动,过了就过了,谁还一直记得,揪着不放?
再说了,她也挺感激谭氏当初的狠心的。
“娘,大嫂,我大姑子不是死了男人么!现在带着梨花在我家住着,你们也见过的,人长得就那样,也勤快,不像是个搅事的……”
谭氏听了,这才开心了些,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是想为他俩撮合撮合?”
“是啊,反正俩人年纪相仿,一个死了男人一个死了婆娘,带着的又都是闺女,你说这不正好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他俩配在一起倒是很不错。”
不得不说,女人都要做媒的潜质,说起这种事就兴奋。
“梨花那丫头也不小了,上次还听你婆婆说准备给她说亲。刚好,李虎那闺女兰花也是要定亲了。梨花兰花都定亲了,俩人可不就没亲没靠了,刚好做个伴。”
对此,谭氏也很是积极,又问了李氏一些大妮的情况,想着若是合适,干脆自己找个时间去跟王氏说说也好。
不过,她关注的点与李氏董氏王氏都不一样。
李虎一直单着,那就是一个隐患。只有他娶了婆娘,房中有人了,最好再生个崽,谭氏才觉得安心。
女儿的好日子得来不易,可不能被人破坏了。
“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极好。要不这样,初四的时候我带着你嫂子来你家串门,到时候给你婆婆提一提,你觉得怎么样?”
李氏一听,非常赞同。
成了最好,她也了桩心事。就算是不成,那也是她娘说的,跟自己无关。
当然,她完全不知道,王氏是知道这事的,也是期盼的。
李氏回家办了件“大事”,阮氏这边则温馨多了。
苏润伟和俩个舅舅玩得好,也和下面的孩子玩得好。至于苏大山,向来对阮氏娘家在他们落魄的时候的接济十分感恩,因此态度也好得不行。
而周氏一家是惯会做人的,更会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开心得很,热闹非凡。
除了黄氏。
自从学会了做粉条和挂面,她便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自己一家可以单干,甚至还想着也学苏家,把自己的娘家人叫过来一起干,也算是变相补贴他们。
到时候再在镇上租个铺子专门售卖这些,那就完美了。
她的娘家人过得实在是不怎么好,人多,也没啥正经营生,单靠种地,加上她的暗中接济,也算是勉强能填饱肚子,跟阮家和苏家完全没法比。
见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饭,又见每一个人都很高兴,不管合适不合适,黄氏便壮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二姐,我……我想问问,那个,你能不能回家给你婆婆说说啊,从今年起我们能不能在自家做面做粉条,做好了给苏家送些,自己卖一些……”
她一说完便感觉到满桌子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其中不乏小刀似的光,赶忙低下了头。
黄氏的话说的委婉,意思阮氏却是懂的。
什么叫做好了送些过去,自己卖些?不过是想自己单干,多一个渠道赚钱罢了。
说不定还想拉着自己的娘家人一起干。
“这么多好菜也堵不住你的嘴。再说一句,你就回灶房吃吧。”阮氏还没说话,周氏便生气了,直接给了黄氏这样的警告。
也幸好男人们是另外坐了一桌,小孩子们单独一桌,才避免了更多的尴尬。
“娘,我……”黄氏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妥,但同时又觉得委屈。都是女人,她以为周氏能理解她的苦心呢。
女人啊,这辈子不管嫁到哪里,嫁了多少年,心里依旧是装着娘家人的。
“二嫂,你说的这个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跟我娘提一提的。只是,在大丫出门子之前,就别想了。”
与周氏的生气相比,阮氏倒是很冷静。
一来大丫也快出嫁了,二则黄氏说的也未必不可行。反正只要她们保密,不将方子外传,将所做的挂面全部卖给苏家,也没什么。
不过是少赚一点罢了。
当然,自己拿去卖这个事她就完全做不了主。
苏润栀早就跟她们说过,这个方子只怕保持不了多久。苏家要做的,从来不是严防死守,而是在方子泄露之前,多赚一点家底。
“你……你婆婆真的不会生气?”
周氏自认为对王氏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个老婆子可不是一般人,十分精明,关键时刻又豁得出去,头脑清醒,能屈能伸的,简直是既能讲道理又能当泼妇,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她。
只看朱氏的娘家就知道了。
先前因为请了她和谭氏去帮忙,却没有请朱氏的娘家人,据说对方还上门还闹了一场,这事她是隐约听过的。但后面为何不敢去闹,反而抓着朱氏苏小山不放?
根本不敢去罢了。
哪怕是没有俩个秀才公孙子坐镇,王氏一个人就能料理。
“娘,你放心吧,我婆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再说了,我觉得二嫂说的也确实可行,你们能帮着我们做银丝面和粉条,我们也高兴。”
黄氏听了,头一次对阮氏刮目相看。
以前,她总觉得阮氏是运道好,明明性子软弱、毫无优点,除了长得还不错外。只因嫁了个护短的婆婆和体贴的男人,又千辛万苦得了个儿子。
偏偏儿子还是个千里挑一的,争气得很,十多岁就考上了秀才。又孝顺,脑子又好使,看书都能想出这么好的方子,还会写话本……
现在看来,心地也是极好的。
“谢谢二姐,真的,嫂子刚刚也确实不对,不该……”
黄氏难得服软,且还是对她一向看不上的阮氏,周氏听了,也就没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