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意识有些混乱。
她看见自己和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们正在讨论剧情,争论着男一帅还是男二帅。时不时还发出的嘻笑声。
工作太忙,宋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老妈笑得这么开心了。
她有些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你该走了。”
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宋暖”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严肃的看着她。
紧接着眼前的影响开始模糊,另一个“宋暖”正站在那在说些什么,可电视声音越来越大,她隐隐约约只听见了几个字。
“…爹…娘…拜托…”
“叮—————”
一股刺耳回音让宋暖瞬间睁开了眼睛,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平复好心情,就听见隔壁隐约传来的争吵声。
“不行,我不同意!”
“我已经决定了,等会就给夫子书信一封讲明缘由。”
“你敢!你敢!”
宋暖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两句。
记忆里母亲崔氏一向说话都是轻声细语,难得见她发这么大火,肯定有事儿。
她立即翻身下床 ,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还有些意难平的宋亘 看见宋暖蓬头垢面的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不自然。
看样子妹妹是听见他和母亲争执了,还没梳洗就过来了。
崔氏则委屈巴巴的拉着女儿的手开始诉苦:“暖暖,你哥哥他说不去读书了,你快帮娘劝劝他。”
听到宋亘要退学,宋暖的眼神暗了暗,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她又想起了那个再没机会读书的哥哥。以前是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一次!
看着妹妹不高兴的样子,宋亘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
暖暖最羡慕的就是自己能去书院读书,每次沐休,她总是叽叽喳喳问个没完没了。
现在她应该很失望吧?
宋亘的心里百感交集。
退学是一定要退的。他们家这一脉只有他和暖暖两个孩子了。父亲病重,家里也乱做一团,他是长子,有义务承担起当家的责任。
宋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问道:“哥,你喜欢读书吗?”
:“自然是喜欢的”
只可惜,忠孝不能两全。他的理想和抱负终将离他越来越远。想到这儿,宋亘眼神都暗淡了几分。
看哥哥难以舍怀的样子,宋暖暗自窃喜,心里已经有了谋划。
想读就好,就怕你不想读。
只要想办法说服哥哥让她掌管宋家,那她就有机会改变境遇
只要实力够强,三妻四妾就离她很远,后宅的牢门也将永远关闭。
一句话,有社会地位,有话语权,就是有自由。
“那你过几日就启程去书院吧,家里有我呢。我一定会努力匡复宋家基业的!”
宋暖这话简直说的豪情万丈。
可听在宋亘耳朵里,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完了!上次妹妹把脑子给摔了后,是不是留下了后遗症?
世上哪有未婚女子去行商的,除了卖身的婢子,就是普通农家的姑娘也不会在外抛头露面的。
宋亘不想说太多惹得妹妹不开心 ,只能细细的开导她
:“我知道你想帮我,你是个女孩子,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身上,哥哥可不忍心!我的妹妹呢,只需要安心的待字闺中即可,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管。”
宋暖眨了眨眼睛,她算是听明白了,哥哥根本就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儿……
:“你这是不相信我呢!”
宋暖故作恼怒的跺了跺脚。
要她一个30多岁老女人矫俏的撒娇,实在是有点难为情。可原主就是个有点任性的娇气小姑娘,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成熟,万一引来怀疑就不好了?
看着宋亘铁了心的想为她们撑起一片天,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但也更坚定了她的主意,哥哥支支吾吾没说出口的她都知道。两全其美不好吗?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委屈自己。
宋暖索性解放了天性,眼神凌厉的看着宋亘提出了几个问题:
“哥,你知道米面多少钱一斤吗?”
“知道这个庄子有多少个人要养活吗”
“知道小厮丫鬟的月例银子该发多少,有什么区别吗?”
“会经商吗?”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你想好了吗?”
诸多问题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问的宋亘呆愣在原地,沉默半响才憋出一句:“我是不知道,可…”
宋暖直接打断了他,继续说道:“其实这些都是小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农庄现在也面临危机…”
“什么危机?”
宋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缓缓说道:“自然是你现在底气的倚仗。”
刚开始宋亘还不知道妹妹说的是什么意思,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回到:“收租?”
看着妹妹郑重点头的样子,宋亘反倒笑了。
“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吧。我们宋家之前对他们也算多番照顾,他们难道还能昧着良心不给粮不成?”
宋暖啧啧啧的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太天真了:“不信我们就打个赌?”
宋亘也来了兴致:“赌什么?”
“就赌你今天收不到粮如何?”宋暖信誓旦旦的开了口。
见宋亘还是一副你多虑了的表情她有些气急道:“一个时辰内,应该就会有人找上门 ,你信不信?”
宋亘见自家妹妹恼了,连忙端正了态度。
:“那暖暖想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就继续回书院读书。”
“不行。”宋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宋暖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只要他认定的事,旁的人就很难再动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宋暖不着急。因为现实很快就会告诉宋亘,方枘是装不进圆凿的。
他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崔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宋暖以不会梳头为由,强拉了到自己房间。
海棠见小姐回来了,忙迎上前去,要给她梳洗。
宋暖摆了摆手:“今天我娘给我梳头,你去外边看着点,等会儿会有人找上门,若是大少爷搞不定,你就来通报一声。”
“是,奴婢这就去。”
此时,房间就剩宋暖母女俩个人。
崔氏细细的梳理着黑瀑般的发丝,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女儿长大了。
似想起了什么,她看着铜镜里的宋暖问道:“怎么不让我再劝劝你哥哥?”
宋暖无奈:“娘,哥哥您还不了解吗?倔得跟头驴似的。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保证过几天让他乖乖去学院。”
看着镜子里认真给她梳头的崔氏,宋暖决定先探探口风。如果可以把娘拉入自己的阵营,成事效率就可以事半功倍。
“娘,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家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坐吃山空,你可想过以后怎么办?”
崔氏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微微叹息了一声。
“不是还有租子吗?先凑合着过吧!等你爹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娘可知道土地一年收多少租子?家里支出多少?”
崔氏略想了想,又摇摇头。
“娘只是偶尔看看,具体的已经不记得了。”
“那我告诉您吧。”
宋暖转过身扶着崔氏坐下了,才细细的开始讲起来 。
“咱们家仆从分三等,贴身侍从一两银子,普通小厮丫鬟600文,粗使400文。46个下人的衣食住行一月最便宜也要40两,一年就是近500两”
“我们俩暂且不说,哥哥一年的束脩,书本,交际,吃穿用度一年最低也要1000两”
“这个庄子有200多亩地,一年折合下来大概500两左右,这还是收成好粮价好的情况下。”
崔氏赞同的点了点头,宋暖继续说道:
“娘,也就是说,我们每年的纯支出是1000多两。放在以前,这一千多两不过几件首饰的钱,可现在家里宅子、酒楼、店铺、值钱的、盈利的、几乎全部拿去抵债了。只剩下这个庄子有一点点进项…”
宋暖突然停下了话头,眼神极为认真的看着崔氏。
“这就意味着,我们宋家不重新开始,就会彻底消亡。”
崔氏越听越心惊,女儿最后一句话犹如千金重担压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快垮掉了。
宋暖紧紧的呡着唇,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了?但转念一想,她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早点认清现实,等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晚了。
“那、那我不要亘儿去读书了!”
崔氏希翼的看着女儿。宋暖叹息一声,轻轻的拉住崔氏的手。
“娘,士农工商,士再前,商最末。哥哥读书读的那么好,你忍心拉他下泥潭吗?”
崔氏摇了摇头,她不忍心。
“可是家里怎么办啊?”
宋暖哑然一笑:“不是还有我们吗?”
宋母这才意识到,女儿不一样了。从刚刚她就发现,暖暖知道的好多好多…
看到娘亲一脸探究的看着她,宋暖心里咯噔一跳。
“怎、怎么了?娘你这样看着我做甚?”
“女儿你这几天一直昏迷,你怎么知道家里情况的?”
宋暖噗呲一笑:“娘,你忘啦?那日可是我盯着管家做的账目登记。家里的铺子酒楼哪家我没去过。稍微一合计就能知道个大概。”
崔氏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叹到:“难怪呢!我的女儿长大了啊…”
呼~宋暖舒了口气,还好。她刚刚说话确实有点多,还以为露馅了呢…
有了前车之鉴,宋暖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和崔氏一起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海棠就带着前厅的消息进来了。
宋亘如同宋暖猜测的一样,不光没收到粮食。还被永寿村的人说的红了眼眶。命人来宋母这取二十两银子救济村民。
海棠就是来取银子的。
宋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哥哥要是这样当家的话,咱们一家人用不了多久就得去乞讨了。
宋母本想出去看看,又放心不下宋父,只得作罢。
送走了崔氏,宋暖才对身后的海棠说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永寿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