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两室,外室一桌三椅,屋角处伸至门关角是一排开得正盛的白兰,绿叶青葱,花香静谧;内室由青竹排隔开,缝隙中依稀可见靠墙木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全齐的矮台。
三人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桌案上放在竹篮里的白瓷埙。
闻雨卿和阿竹一见了然,他就是昨晚在黑腐林的那个黑衣人,而暮影则是不知缘由,疑惑地盯着桌上的白瓷埙。
“‘雨卿’,是你吧?”清冷之音,虽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禤阙拿起白瓷埙,转头看向轮椅中人。
“闻雨卿”薄唇轻启,直接道出全名。
禤阙将白瓷埙给她,看她接过之后,表情释然,尽显失物归来的喜悦。
“吹得不错”挥袖坐下,突如其来一声夸奖。
“多谢”闻雨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阿竹看他们客气着,有点儿着急,虽然白瓷埙已回,小姐高兴并没什么不对,但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是白瓷埙,
“额,神医,可以看一下我们家小姐的腿吗?”
禤阙没有回答,脑海再次浮现那封信,信倒是不关键,但是族规却令他十分顾忌。
“神医?”阿竹看他沉默不语,试探性叫道。
“拿手过来”禤阙回神,对闻雨卿说道;
心里暗想:罢了,还了昨夜的情就两不相关了;同时也责怪自己武艺不精,在黑腐林让人给救了一命,看来以后要认真练武了。
闻雨卿伸出手放在桌案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腹落在细白手腕上,认真思索。
不到片刻,禤阙放开手,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
“把她的鞋袜脱掉,让我看看小腿处”禤阙低下头道。
“好”阿竹来到闻雨卿面前,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
小腿光着,只见一个突兀的红点附在小腿上;看到此,禤阙心中已经确定了答案,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可以了,穿上吧。”
阿竹帮闻雨卿穿好鞋袜,站起身,期待地看着他。
禤阙不作声,思绪被拉回到五年前,那时他正深究族中毒蛊一脉第二系的蛊种来得出解方;不成想,在观察数十只尸蛊时,有一只尸蛊的腹部不同其余尸蛊一样灰白,上面有个红点,将蛊身剖开,从里面挑出了一条细如发丝,头微大,身却不过半寸的红蛆,取出来之后就全身失色消亡,他翻遍了所有的蛊书,都没有记载,最后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答案。
红丝蛊,巫族历来蛊书上没有记载的蛊虫,多年前,大长老巫闳的佩剑上不知何时携养了两只蛆虫,也是头大,身如发丝细小,全身红透,得名红丝蛊,大长老打算试验它的毒性,将剑刺入一死士手臂,没想到,那人上半身瞬间麻痹,手臂上只留下一个显眼红点,大长老将人剖开细查,皮肤表面无异,体内所有脏腑都已经发黑坏死,完全找不到虫身,只留下头附在手臂内层,外显红点;还未深究,灵族人来袭南天山,巫族便与灵族开战,数十天战后,剑身上还剩下最后一只的红丝蛊不知所踪,那具尸体也下落不明,至此后,再没有何处出现过红丝蛊,关于红丝蛊的所有信息就没有了任何记录。
“神医,我家小姐的腿可有治疗之法?”看他沉默了许久,阿竹忍不住问。
禤阙从记忆中回神,眉头松开,没有直接回她,反而看向闻雨卿,问“什么时候伤的?”
“初生之疾”闻雨卿轻柔道,脸上显淡淡失落,十指不自然地捏紧白瓷埙。
“我知道你的病因,但是目前暂时还没有解救之法,但你若留下来持续观察数日,我可以保证,一定有办法医治好你的双腿”禤阙如实道。
阿竹听到前半句,黯然神伤,听到后半句,欣喜之情溢于表象,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暮影也是紧张地握紧了剑看着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闻雨卿那双蓝色眸子深沉地盯着他。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大可离去,我也就不必还你昨晚救我之恩。”禤阙起身,面无表情道。
“可否告知病因?”闻雨卿抬没有在意他的说辞,反而一脸认真地问道。
“红丝蛊,此蛊一入体,会使局部麻痹不得动弹永久,而且在没有异样的表面下,皆是发黑之状,你的腿部血液也是黑色”禤阙避重就轻道。
红丝蛊?为何闻风没有记录此物?闻雨卿垂下眼帘,心里疑惑道;阿娘寻来给她查看病症的名医不计其数,却都没有提及此蛊,他们诊不出来,是因为不知道这蛊的存在;那为何他知道,难不成他是府的人?若是的话,便有可能了,可是他为什么又不像之前在朝湫河那两人一样要杀她,反而愿意医治她?
“小姐?”阿竹看着自家小姐不说话,轻拍了一下闻雨卿的左肩。
“我不能留下来,但你可以跟我走”闻雨卿不再想下去,目光坚定地看向他,心中却别有一番打算。
“如果你能付得起银钱,承担我不能医治其他病人的损失,我可以跟着你。”禤阙轻描淡写道,虽然不知道她腿上的红丝蛊来自何处,但是跟着她,一方面,他可以有机会研制出红丝蛊的解方,另一方面,还可以借此机会查探灵族人是有什么行动。
“阿竹”闻雨卿眼神斜视了一下,示意阿竹。
阿竹立刻知晓,从背后行囊中掏出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盒的金叶子在白日之下散发着光辉。
“很好,你们先到来之时经过的墨微小筑住下,待我整理好随行之物,明日便同你们一起上路。”一枚金叶子值五百两,随身便带着几十枚,看来这灵族人还真是富有。
“还未请教下,如何称呼?”闻雨卿示意阿竹收回木匣子,再看向禤阙道。
“明苏”禤阙想了想道。
“阿竹,暮影,我们走吧。”闻雨卿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吩咐道。
阿竹将轮椅转向门的方向,推着她离开,暮影跟在身后。
看着他们离去,禤阙负手轻摩,眼里闪着不明的光。
明苏拿着几枝蔫了的花从后堂出来,朗声道:“公子,这是曼夏花还是卜子花?”
“明苏,明日起闭馆,你收拾好东西,赶回湖心轩,切记,不要出来,在湖心轩等我回去”禤阙没有回答他的的问题,严肃吩咐道。
“为什么,公子又要去哪,就不能让我跟着保护公子吗?”明苏茫然地问。
“不用问那么多,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好;回到湖心轩之后,好好静下心来熟读医书,在我没回去之前,不要和幽飞鸽传书。”禤阙命令道。
“哦,好吧,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日便回湖心轩。”明苏垂头丧气道,转身迈步到后堂。
“那是曼夏花。”禤阙冷不防地说了一声,看着他垂头走向后堂,听到答案之后,背影还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