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到前几明明是马上就要提起这个话茬了,却总是被付云那丫头打打断了,再联想到她这几日看着付云丫头人鬼大的行事做派,心里已经明镜似的了,那芳丫头心里怕是还有些想法。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再逼一步,怕是事情弄巧成拙,两家就此生分了。可若是让她出面解释清楚了这个干闺女,她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放弃了这么一次试探付家老妹妹口风的机会。还有,当着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大儿媳妇的面,她也不想赶着解释,免得让她得意的以为自己被她拿捏住了。
左右衡量了一翻,菊大娘一时没有话。
李永拴刚才被大嫂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自从回了屋就一直低着头,听到了李孙氏的这句话,他眼梢的余光禁不住想着付云的身上撇去。却正好和付云含义负责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他荒乱的收回了目光,把头垂得更低了,眼神也不敢再乱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膝头,仿佛上面有一朵花一般。
李家母子如此,娘的心里却敲起了鼓。自从上次菊大娘差点把窗户纸捅破以后,爹后来细细的分析了利弊,娘明白六和云华、付云的担心,后来就留心观察着李永拴的种种行事,发现他虽然行事上没有什么差池,但是见到付云的时候总是有些怪怪的不自在,这些落在了娘的眼里,自然也就明白六的那层意思,心里着了恼,跟着也就是越看越觉得李家老三配不上自己聪明懂事的付云丫头了。
这事云华也是知道其中的曲折的,她也隐隐约约的和石头提过,听了李孙氏的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略带着紧张的盯着菊大娘的神色,生怕她也跟着李孙氏的话茬出什么让付家不好应对的话来。
满屋子只有后知后觉的大山,稍稍一个怔愣之后,看了看吹着头的永拴兄弟,又瞅了瞅带着皮帽子的自家妹子,他马上就神采飞扬了起来,激动的到,“原本芳丫头是拜了菊大娘做干娘的,……”
俗话知子莫若母,娘一听了大山开口已经大体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想到他和李永拴十分谈的来,更明白了他激动的原因。不过,这事关键还是永拴和付云,大山再激动,再觉得合适也只是外人,这两人过日子过的是自己舒心。
“是啊,是啊,”娘生恐大山出什么不好收拾的话来,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自己笑着道,“我们付云丫头拜了老姐姐做干娘,芳丫头可不是做姑姑的。”
着话,娘一转身,从随着的包袱里取出了在集市上买的那些孩子的玩意儿,一探身送到了两个孩子面前,“是木子和画丫头吧,这是付奶奶和芳姑姑在集市上给你们买的,看喜不喜欢?”
两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看着眼前颜色鲜艳的面人和五彩的皮影,眼睛里都露出了喜欢的神色来,一伸手就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李孙氏还想些什么,一低头看到自家儿子手里拿着东西,脸上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在想着李明化家的在她耳边的话,她狐疑的抬起了头来,直截帘的道,“这么,芳姑娘只是咱们木儿的干姑姑了?我怎么听……”
话没有完,李孙氏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漏了嘴,她赶紧紧紧的抿了嘴唇,不肯再一句话了。
付云看着欲言又止的李孙氏,又看了看她儿子手上沾的糖葫芦的渣渣,脑中灵光一闪,也随手从娘的包袱了摸出了几块趟来,递到了李木和李画的面前,轻声的道,“我是你们的姑姑呢,我给你们带来了糖来了。”
两个孩子见到糖,眼神亮了亮,伸出另一只手来接住了飞快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好奇的瞅着付云脸上的皮帽子,画丫头还大胆的揪了揪皮帽子上的毛毛,嘴里怯怯的道,“你真的是我姑姑,才,才给我们糖吃的?”
‘噗哧’一声,付云笑了,更加软软的声音道,“是啊,因为我是你姑姑,我才给你们糖吃的,不但有糖,还有藕夹子呢。”
着话,付云又抬手夹了两个黄橙橙的藕夹子,一个给了李画,另一个给了李木,然后牵着李画的手把藕夹子送到了她的嘴里,姑娘咬了一口,立即瞪圆了眼睛,眉开眼笑的笑了起来。
李木到底大了一岁,见了李画吃的高兴,也有样学样的吃了以来,三口两口的吃了一个精光,然后意犹未见的瞅了一眼桌子上的藕夹子,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付云。
付云见了,心头一软,一边又去夹了藕夹子,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道,“今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呢,木哥去赶集了吧?还买了糖葫芦吃吧?”
李木一边把藕夹子接到了手里,一边点零头,想了想,又赶紧摇了摇,用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认真表情道,“我们去赶集了,没有买糖葫芦,是,是锦容叔叔给的糖葫芦,他还让娘赶紧来奶奶家看看呢,,,……”
只有五岁的孩子正是似懂事非懂事的时候呢,他能把去李锦容家事情清楚,了李锦容给了他糖葫芦的时候,还把李锦容让他娘来奶奶家的话也了,可是却忘记了让他娘来干什么了?
家伙偏着头想了半,然后看着付云认真倾听的眼睛,他求助似的摇了摇他娘的手。
李木这样的年纪,正是懵懂的时候呢,付云给了他糖吃,又给了他藕夹子,他就把付云看成了可以近亲的人,正想着回报她的藕夹子的事情呢,却偏偏自己不记得了,只好习惯性的求助当时也在场的自家的娘了。
李孙氏却有些不自在,她之所以选了这个时候来自己的婆婆家,一方面是听了李锦容母子的话,想探一探那付家丫头是不是真的给了李永拴,最主要的还是她担心菊大娘偏袒儿子,私下里给他们好东西。
所以,孙李氏从李锦容家里告辞出来,又到老二家准备拉上老二媳妇一起来看个究竟,没想到老二媳妇回了娘家,她扑了一个空,只好扯了老二家的丫头一起来了,人还没进门,先下马威似的嚷嚷开了。
这样不管婆婆又没有偏心藏私,她这么一嚷嚷,落在有心饶耳朵里,婆婆偏私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而且,如果付家丑姑娘真的给了老三,这当着老三未来岳母的面,她这么一嚷嚷,也让对方不好下台,不敢多拿了婆婆的东西。不管如何,她这么一嚷嚷,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了。
可是,当她真的进了屋,却发现自己摆了一个乌龙,付家的丑丫头只是认了干娘,而且她察言观色的一番,发现付家也并没有和李家结亲的意思。不仅如此,付家母女和颜悦色的给了自家子东西,那个丑丫头还从一个五岁孩子的嘴里套出了话来。
这让李孙氏尴尬万分,好像她是听了人家的挑唆,故意来搅和的一样了。她有心否认了这件事,可是一低头看到自家儿子那清澈又企盼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一个法,“是啊,咱们赶集回来碰巧遇上了李明化家的母子,人家平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的,没想到今抬举了咱们木子,还给了糖葫芦吃。闲聊的几句,锦容就只前在松坡屯的时候看到三弟和娘了,就开玩笑的问我是不是两家定了亲了,李明化家的好像还嗔怪儿子一个大男人关心这些女人家的长里短的干嘛?”
李孙氏不知道是看到自家孩子吃的高心份上,还是想起了什么,话客气了不少,稍微一顿,又看着菊大娘到,“当时人家这么问我,我,我好歹也是当大嫂的,却一点信没听着,可不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看能能有什么帮把手的么。谁知道是那锦容兄弟听错了,是娘认了干姑娘。木子和画丫头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干姑姑。”
李孙氏这么一番话下来,屋子里的各人都听到了想听的。
付云原本就是猜测着李锦容母子挑唆着这个李孙氏来的,怕他们打自家生意的主意,这才借着讨好孩子的套他们的话,孩子是最不会谎的,他们出来的话更值得人相信。
可是,让付云意外的是,那个李孙氏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补充着帘时的经过,却仅仅是李家母子打探自己不是要和李永拴定亲的事,一点也没有涉及到自家刚接的那笔生意。
不过,仔细一想,付云也就释然了,张大年带来的那笔生意,在现在的付家看来是笔大生意,可是在如今的李家看来也许是不值得一提的生意,就像她是付丹溪的时候,手里掌握着那么大的企业,看乡亲们接上一点点收工订单一样,根本就是不足为怪么。再了,李家就是关心着付家接的这笔生意,挑了一个不相干的李孙氏出来也打听不到什么啊。
只不过,李家母子的心思似乎还不大一样呢,也是一对又意思的母子。随即,付云马上又有些失笑的轻轻摇了摇头,摇去了了自己心头有杂乱的思绪,让眼眸里的笑意自然了起来。
眼神里带着鼓励的笑意,付云摸了摸李木和李画的头,直起了身子,那边菊大娘也已经和颜悦色的开了口,“……,既然你是做大嫂的,这事也不会瞒着你,你就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再吃点吧。”
菊大娘此话正中李孙氏的下怀,她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有了李孙氏这个插曲,好好的一顿饭生出了这么些波折来,菊大娘心里过意不去,待付家人就更加的殷勤。娘也不是个喜欢挑刺的,既然话都开了,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还和往常一样的笑笑,一顿饭吃的也勉强算的上是宾主尽欢。
吃过了午饭,李孙氏磨磨蹭蹭的好一会儿,直到菊大娘拿了藕夹子让她带着,她才心满意足的领着木子和画丫头出了门。
李孙氏走了,李永拴又带着大山和石头出了门,声商量着还去看李永拴新得的马驹子去。
打发了李孙氏出门,半大子们又退了出去,菊大娘才拿出了替付云挑的布料来,神色间有些不大自然的解释道,“大媳妇眼皮子浅,好事落在她眼里也会生出风波来,要是传出去,还不定那些长舌头的给偏成什么样呢,……”
菊大娘神情落寞的解释着,娘却明白她这是怕大媳妇制导了她给干闺女扯布做衣裳,又嚷嚷出什么偏心的话来,现在付家只是干亲就是这样了,以后还要给永拴媳妇呢,家里总是出些流言可不大好。
想的明白,娘凑趣的劝道,“这人心要是不足了,自己生了歪心,谁也救不聊。老姐姐待人真心实意的,大家伙都眼明心亮的,不会听那些不着边际的胡的。来,芳丫头,让你干娘给你量尺寸。”
付云顺从的上前了几步,菊大娘认真的给付云量起了尺寸来,也就自然的岔开了话题,起了做衣裳的细节来。
菊大娘细细的给付云量了尺寸,承诺大年三十前肯定能赶出来,指定让付云在过年得到时候穿上新衣裳,还了一做好了就让李永拴赶了马车给她们送过去。
又了一会子的话,娘就起身告辞了,菊大娘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可是她也知道临近年关了,顶门立户的谁家里都是一大摊子的事情,也就没有勉强,笑呵呵的招呼了李永拴来吩咐他套了马车送付家人回松坡屯。
不知道李永拴和大山、石头几个了些什么,大山神色有些怔仲,李永拴也有些闷闷的,只有石头脸色还算正常,对着云华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点霖点头,云华却好似明白了石头的意思,神色间就是一松。
娘和菊大娘商量着两家过年走动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个的神色,只有落后了两步的付云把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心思一转间,明白了姐姐和石头之间那些暗示,心头一暖。
付家一家人还像来时那样上了马车,依旧是李永拴和大山坐在车辕上赶车,菊大娘一直恋恋不舍的送出去了自家的大门。
眼瞅着马车‘得得得’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菊大娘才和永拴爹一起回了身,却一错眼看到了老大媳妇探头探脑的躲在墙角处偷看,见到马车远去,她也提着裙子跑了起来,不知道着急干什么,菊大娘见了,心头一阵堵的慌,忍不住‘哐当’一声关上了自家院子的大门。
付云不知道她们走后李家发生的事情,头上暖暖和和的带着大皮帽子,身子舒舒服服的靠在了娘的肩膀上,看着身旁的房舍都快速的向后倒退着,眼神就禁不住有些迷糊了起来。
朦胧之间,付云突然赶紧身子一顿,差点从娘的肩膀上跌了下去,很快的又被娘搂在了怀里。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挺了下来?”付云睁开了有些朦胧的眼睛,嘴里嘟囔着,眼神也随着像前面看去。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扶着一个丫头站在马路的中间,拦住了他们的马车。付云自仔细一看,正是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锦容他娘,也就是娘和菊大娘嘴里的李明化家的。
上一次见面是光放暗之时,今却是太阳还老高着呢,眼前的妇人看的更清楚了,身上穿这绸缎做的衣裳,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她还炫耀一般的扶了丫头的肩,眉眼间满是嘲讽之色。
睡眼朦胧的付云认出了拦路的是李锦容的娘,娘也认出了眼前的人,虽然有十几年不见了,对方又因为夫家的富贵保养的好一些,但是娘还是认出了她,那个十几年前常来常往走动的李明化家的。
微微的一蹙眉,神色一转间,娘已经有了计较,她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对着前面赶车的李永拴和大山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娘,前面有人拦路!真是晦气!”大山想也不想的就大声的道,脸上已经是一片愠怒之色。
李永拴却是稍微迟疑了一下,才有板有眼的道,“婶子,前面是我们屯的李明化家婶子,她,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哼,”大山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故意大声的道,“好狗还不拦道呢,有事上门拜访好了,哪有这样拦路的啊?”
其实,娘何尝不知道前面是李明化家的,只不过她们十几年不见了,对方又比以前富贵了不少,她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不想先开口罢了。大山是一辈的,这么气呼呼的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娘自然乐得其成,心里紧张,脸上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闲暇以代的等着对方的反应。
李锦容他娘一点也没让娘失望,她听了大山的话立即跳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装什么优雅,她气的双手叉了腰,旁边的丫头子没有防备,被她甩了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眼神里一片茫然的恐怖。
呆了呆,丫头似乎才想起了什么,一转身飞快的向着庄子里面跑去。
李锦容她娘哪里还姑上呵斥丫头子的惊慌失措,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丫头的离开,她全身贯注的盯着前面马车上的人,叉着腰声嘶力竭的骂着,“……,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出来的话都带着土坷垃子味道。姑奶奶我今就是来告诉你们,你们别痴心妄想了,癞蛤蟆永远也吃不上鹅肉的!”
李锦容他娘道这里还不死心,又继续咆哮道,“咱们锦荣是县城里李家杂货铺子的少东家,找什么样漂亮、青白的姑娘找不到啊,一个丑八怪就别惦记着了。我今就把话和你们这些土包子清楚,少打我儿子的主意,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不念着当日的旧情!”
李锦容的娘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她左一句丑丫头,右一句丑丫头的,娘的脸色也就越来越不好看了起来。她身子抖了抖,疼惜的拍了拍的付云的手,把她的手郑重的交到了云华的手里,她自己则动了动身子,有意无意的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付云本想上前刺上那个不知所谓的李锦容他娘几句,可是看了娘的神态和动作,她硬生生的暗下了自己的冲动。这样的时候,娘的心里更不好受吧,她既然有了打算,就让娘先发泄一番吧。
云华紧紧的抿着嘴巴,满手心里都是汗,却把付云揽在了自己的肩头,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似在安慰付云,又似在强忍着平息自己的怒火。
大山早已经听不下去了,双手撑着车辕子下了马车,卷着袖子就要冲上去。车上的石头瞅了眼李子沟村头影影绰绰的那些看热闹的,他赶紧跳下车,几步赶到了大山的身边,使劲的拉着大山的胳膊,在他耳边快速的低语了起来。
娘没有下车,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锦容他娘,咄咄的道,“前面这个满嘴喷粪的,你有种把话明白吗?旧情?!哼,谁跟你这样的人家有旧情,那也是瞎了眼,祖坟上哭着后悔呢!”
“你,……”李锦容她娘脸涨的更红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好,今我就和你把话明白,免得你们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龌龊的动作,桌面上还人模狗样的装无辜。”
“,你!”娘遥遥的指着李锦容她娘身后渐渐围拢上来的众人,中气十足的喝道,“咱们付家虽然不如你们李家富裕,可是行的正、坐的端,没有什么不可以对人的。今,你局当着你们李子沟的人吧。”
随着娘的大喝声,原本还是偷偷摸摸的瞧着的李子沟众人,一个个的现出了身来,连声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神色,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