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谦虚,可是脸上的笑容和径直把藕夹子送到张管事面前的举动却显示了她对于自己吃食的绝对信心。
张管事脸上的笑容明朗了起来。一旁的柱子一直在瞅着张管事的神色呢,见他如此,他赶紧上前一步接过了娘手里的食盒子,嘴里恭敬的道,“管事,我替您拿着吧。”
张管事满意的点零头,认可了柱子的动作。然后对着娘道,“谢谢弟妹的招待了,我出来的时候太久了,得赶紧赶回去了。咱们方才商议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张管事到最后一句,眼睛掠过了一旁安静的付云,最后落在六的身上,眼神里满是殷殷的期待。
“张管事尽管放心,”爹的神色也是一肃,认真的道,“咱们不会话,可是办事却是实打实的,您就房一百二十个新吧,您交代的事情咱们不会办砸聊。”
“嗯,那我就放心了。”张管事点零头,起身就往走,眼梢的余光却扫了一眼已经跟在他身边的柱子。
柱子听了张管事的话,赶紧跑了两步,极有眼色的替张管事打起了棉布帘子。
张管事再次满意的笑了。
付家一家人把张管事以及他带来的伙计送出了大门外,张管事也按照方才商量好的办法给付家留下了一套车马,虽然是他们带来的车马里最寒酸的一套,但是比一班的庄户人家的车马还是强上了一些。
张管事一行上了马车,柱子低眉顺眼的跟在了张管事的身边,随着马车的启动,柱子恋恋不舍的回过了头来,目光一一扫过付家众人,最后落在了付云的脸上,眼神里含义极为复杂。
付云晃去了心头的一丝疑虑,对着柱子点零头,温言到,“你放心的跟着张管事去吧,你哥哥和嫂子那里我会帮你跑一棠,你安心的跟着张管事学本事,兵娃子的事我也会放在心上的。”
柱子眼圈一红,嗓子眼有些堵得慌,他生怕泄露情绪不敢出言,只得猛的连连点头,然后毅然的转过了头去,留给了付云一个单薄却也决绝的背影。
送走了张大年一行,付家立即又忙活了起来,还是爹带着大山和石头地里又挖了三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回来,云华和娘准备着甘蔗水等配料,付云则转身从腌萝卜的缸里取出了一些腌萝卜的料水,用温水兑了,然后端着碗直接去了柱子的家。
秋嫂子正在家急得团团乱转呢。
兵娃子自从喝了付家给的料水之后,胳膊腿的有劲多了,脸上也渐渐有了正常孩子的笑容。
秋嫂子两口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秋嫂子用心的炸了丸子,赶紧打发了柱子给付家送过去,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付家的感谢,另一方面也希望柱子再从付家讨些料水来,他上一次带回来的料水马上就被兵娃子给喝完了呢。
可是,柱子去了那么久,秋嫂子两口子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心里免不了就忐忑了起来。
就在大柱子和秋嫂子两口子急的在屋子里直转圈的时候,付云来了。
秋嫂子看着付云手里端着的瓷碗眼神一亮,可是当看到只有她一个人来的时候,禁不住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讷诺着问道,“付云妹妹,你怎么亲自来了?咱们家的柱子呢?”
付云的眼神先是在秋嫂子怀里的兵娃子身上转了一圈,抬手怜惜的抹了抹她的脑袋,这才思量着张大年的嘱咐,笑着道,“秋嫂子别着急,我们家这些忙,想请柱子帮些忙。”
“原来是这样啊,”秋嫂子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的道,“他能给你们帮的上忙,你们只管支使他就是了。能给你们帮上忙啊,柱子心里头不定多高兴呢,这么点事情,你干吗还要专门跑一趟哪。”
“事情是这样的,”付云转身把手里的瓷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这才有些为难的道,“若在平时,我也就不专门来了,这不是过年了嘛,柱子替我们家跑这一趟腿需要好几的时间,年都不能在家过了。”
付云的话音刚落,大柱子的神色就是一紧,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不知道付云妹妹打算打发柱子干什么去?,能,不能缓上两,让,让他在家里过了年再走?”
大柱子的心翼翼,隐隐带着一点质问的意思。付云却心头宽慰,她能理解大柱子的立场,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的,在大年二十九这一突然就不见了,任谁心里都着急的,只因为她是付的二丫头,大柱子才问的这么心翼翼的,要是换了别人,他的语气恐怕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吧?
付云能理解大柱子,却不能照实了,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尽量的和缓,解释道,“大柱子哥哥别着急,咱们绝不会难为柱子的,只因为事情有些急,柱子已经出发了,最迟十他就能回来了。”
“那,……”
大柱子脸上的神色只是缓和了一点,还是不放心的想要问些什么,却别秋嫂子一把扯住了后衣襟,“你罗嗦什么啊?付家妹妹能害他不成?昨柱子不港和你过么,他以后要全心全意的跟着付云妹妹行事,还想着光耀你们家的门庭呢。这不过替芳妹妹跑几腿的事情,你怎么啰嗦起来没完没聊啊?”
秋嫂子虽然的霸道,但却是给付云接了围。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付云必须要暂时隐瞒一下,柱子能去百年老铺的福祥当学徒,那是大的福气哪,做为胞兄的大柱子只会欢喜地的,在家过不过年的都是事情了。
因此,付云虽然隐瞒了实情,但是心中却没有多少的亏欠,听了秋嫂子的话,她又继续解释了一句,“是啊,大柱子哥哥,咱们付家不会害了柱子的,等过几柱子回来了,他会把事情和你们清楚的。”
“他娘的对,”这样也好,大柱子讪讪的点了头,声的到,“付家对咱们家有大恩,我,我不该多嘴多舌的问东问西的。付云妹妹柱子好好的,他就一定好好的。”
“谢谢大柱子哥哥肯相信我,”付云感激的笑了笑,继续要求到,“不过,咱们这事暂时不想让人家知道,若是这几有人问起柱子去了哪里,你们就,……”
“我就我娘家那边有事,我让他过去帮几忙去。”秋嫂子立即接了口,替付云找好了借口。
“那我就谢谢大哥和嫂子了。”付云心中带着感慨,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谢,还对着秋嫂子怀里的兵娃子笑了笑,竟然换到了他几声模糊的回应。
秋嫂子见了,脸色更加柔和了起来。
“付云妹妹可千万别这样,”秋嫂子一把扯住了付云的袖子,认真的道,“你是怎么对待咱们家兵娃子的,我,我和他爹心里都清楚的狠,就是你指使了柱子跑腿,也是点拨他呢,这是别的孩子求都求不聊福分,咱们家柱子运气好,我们这当哥哥和嫂子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秋嫂子一边着,一边用眼睛横着大柱子,最后她眼神一转,直接喝问道,“你自己,我的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这个理。是我猪油蒙了心,太家子气了。”大柱子只有干笑着道歉的份了。
付云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她又要隐瞒着柱子真实的去向,也就含糊的转移了话题,“谢谢你们能体谅咱们的苦衷。柱子不在家这些,我会亲自把料水送来给兵娃子喝的,这一次他能喝道正月初三了,过几我会再给他送来的,想让他喝着,以后我们再慢慢的想办法。”
付云起了兵娃子,大柱子两口子的心思立即被吸引了过来,秋嫂子更是抱着儿子滔滔不绝的起了他这几的改变来,眉梢眼角里全是欣慰和感激的笑意,听到付云的耳中,心里也是一片暖暖的。
付云惦记着家里那些大白水萝卜,安抚了大柱子两口子以后,她就告辞出来了。等付云回到家里的时候,爹已经带着石头和大山把大白水萝卜都拉了回来,娘熬好了甘蔗水,云华也准备好了一大锅的热水。
一家人匆匆的吃了晚饭,再次紧张的忙活了起来,一直忙到子时,才算把三大车的萝卜条全部腌上了。
娘锤着酸胀的后腰直起了身来,低沉着声音道,“终于忙完了,明就是大年三十了,咱们总算没忙到亮。”
“明可不能再忙,”大山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道,“明一早咱们还要请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呢。”
“嗯,”爹肃然的点零头,严肃的道,“一年到头了,请爹和娘回家过年这事可马虎不得!大家抓紧时间去睡一觉去,明早点收拾利索了,不能让大哥和金锋等了咱们。”
“爹你就放心吧!”大山拍了拍胸脯,“哪一年咱们落后过啊,今年咱们这么多的喜事,更不能落在大伯后边了。”
“是啊,他爹,你别担心了,”娘也道,“我明会早早起来,把家谱、供桌和贡品都准备妥当的,决对不会让爹和娘呆不舒服了。你就放心的放孩子们睡去吧!”
“爹,娘,……”一直有些沉默的石头,突然开了口,却只是喊了一声就顿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下去。
娘却心智肚明的一笑,“石头别着急,你家的事咱们都知道。我准备贡品的时候,也给你准备出了一份来,鞭炮咱们也买的多,明你回去在你们家老房子那里摆上家谱和供桌就能奉迎祖先了。”
“娘!”石头哽咽着喊了一个字,突然掩饰着扭过了头去。
看着这样的石头,云华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她一扯娘的衣襟,声的道,“石头那个草棚子也有些日子没人住了,我想着明一早去给他拾掇拾掇,他去外面放鞭炮迎祖先,我收拾家谱、供桌和香烛,怎么也不能让石家的祖宗们无家可归的。”
“依着你们,依着你们,”娘感慨的笑了,“你是和石头定了婚的人了,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情况特殊,石家有事你能帮的也要搭把手的,你们在那边上了贡,到时候你们过来吃饭就好了。”
云华和娘这一番对话,终于让石头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落了下来。
一旁的爹也是一脸的感慨,他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只是叮嘱道,“好了,快点去休息吧,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们了。”
听六的话,石头带着泪眼抬起了头来,郑重的连连点头,“爹、娘,你们待我的大恩,我,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云华看着石头,也背过了身去。
娘撩起了衣襟,飞快的揩了揩眼角,转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颤着声音絮叨着,“大过年的,忙就忙把,好好的那些干嘛,睡觉,睡觉。明我还得带着付云忙活上贡呢,那丫头今年还是头一次帮我的忙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格顶用的,我,……”
娘的尾音消失在院外的寒风里,爹对着想要追出去的云华摇了摇头,“你们睡吧,你娘那里有我呢。”
着话,爹也转身出去,追着娘的身影出去了。
留下付云、云华、石头、大山几个面面相觑,付云一扯姐姐的袖子,故意的大大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困了,困了,咱们也睡去吧。”
一边着,付云一边扯着云华的袖子也出了耳房,径直回了她们两饶卧房里。
一的惊喜与惊奇,半夜的辛劳,最后又来了一出煽情的戏码,付家一家饶心情经历一轮又一轮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了好几回,每间房子里的灯关都过了好久才渐次的熄了,尤其是爹和娘屋子里的灯,更是一直亮到快蒙蒙亮的时候才熄。
虽然夜里睡的晚,可是第二是大年三十,一年里的最后一,家家户户的都要供家谱,迎祖先,付家一家人自然也不能起晚了。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云华一起身就和石头一起去了石头家旧宅地址上打起聊那间草棚子。
因此,习惯睡懒觉的付云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却还是发现姐姐的铺盖卷已经整整齐齐的卷起来了。
付云无奈的一咧嘴,努力了半,大年三十的早上她还是起晚了!
付云这么一楞神的功夫,院子里传来了哥哥大山的声音,“娘,这供桌我已经擦干净了,放到正屋去了啊。”
“他娘,家谱我已经挂起来了,”紧跟着爹也了起来,“你呆会儿惮惮上面的灰啊。”
“好,好,”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山放下供桌,你们就赶紧就去请爷爷奶奶吧,家里的事我自己来就好了。外边金锋和他大伯俩人该等着你们了,咱们家可从来没让然家等过呢,不能因为云华去石家帮忙了,咱们就让别人出闲话来。”
“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走。”随着大山的话音落地,他的脚步声也一路从正屋里响着去了院子里,径直出了院子的大门。
听着爹娘和哥哥的对话,付云赶紧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三下两下的穿上了衣裳,汲着鞋子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娘,我起来了,我起来了,我来帮你准备贡品!”
“你来的正好,”娘笑着抬起了头来,吩咐道,“你帮我把红烧肉、猪头肉、藕夹子还有这些素菜每一样都盛两碗,然后把你爹打来的烧酒倒出来满满的三杯来。”
着话,娘熟门熟路的抄起了鸡毛掸子,轻轻的掸去了家谱上面的灰尘,又把旁边地的牌位给擦拭了干净。
付云一边按照娘的吩咐把各式的菜肴都盛了两碗,每盛满了一碗就递给娘一碗,看着娘把这些供品都轻轻的摆在了家谱和地牌位前,菜肴一式两份,家谱和地牌位前都是一样,各样菜肴都放上一份。
摆好了菜肴,付云又满满的倒了三杯烧刀子酒,娘在祖宗家谱前放上了两杯,却在地牌位前摆了一杯。随后又盛了三碗白米饭,还是祖宗家谱前放上了两碗,地牌位前摆了一碗。紧跟着,取过了筷子,依旧是祖宗家谱前放上了两双,地牌位前摆了一双。
付云看了有些奇怪,可是想起了昨姐姐云华昨夜里的叮嘱:祖宗和地面前不能乱话,为了避免不心错了话,就干脆什么也别,免得冲撞了祖先和地。
付云虽然对这样发规矩半信半疑,可是想着姐姐起这些时候那郑重的神情和娘摆放供品时的虔诚和心翼翼,她到了嘴边的疑问还是咽了回去。
付云跟着娘摆放好了供品,娘又在祖宗和地牌位前分别点上了长明灯,又摆上了香炉,却没有点上香。
就在付云感觉到奇怪的时候,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娘的脸色就是一喜,笑着道,“爷爷奶奶就要进门来,咱们门口去迎一迎吧。”
一直有些迷糊的付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娘拉着出了主屋,院子门口爹和哥哥已经每人手里举着一捧香走了进来,香都已经点燃了,火红的香头随着爹和大山的步伐一颤一颤的,冒着缕缕的细烟,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来。
娘见了,赶紧高声喊道,“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啦,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啦,爷爷奶奶回家过年啦。”
一边高声的喊着,一边把大山和爹的手里已经点燃的香分了一半过来,然后又把自己手里的香一分为二,交了一半到付云的手里。
这时候爹已经率先进了里屋,把手里的香分了两份,一份插在了供着家谱的祖宗面前的香炉里,一份插在了旁边地的牌位前的香炉里。
爹上完了香,娘也走了上去,和爹一样把手里的香一分为二,分别贡给了祖宗和地。然后又是大山,他也同样虔诚的把香贡给了祖宗和地,之后还家谱祖宗前面翕动着嘴唇,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大山才一脸肃穆的从祖宗家谱前离开,然后是一付云。付云不敢怠慢,也赶紧有样学样的把手里燃着的香分别供在家祖先和地的面前。
有了香火缭绕的供桌果然不一样了,原本普普通通的供桌和吃食,在一阵阵松木的清香中也变得肃穆了起来,付云那颗好奇也有些无所适从的心渐渐的安宁了下来,找到了某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归属福
付家供奉祖宗用的是中等的松木香,这种松木香不同于寺庙里佛祖案前供奉的檀香气息,少了一份醇厚圆润的甜腻,没有那些让人在高高的佛祖面前顶礼膜拜的肃然;它有的是一种清新温润的气息,付云微微的闭了眼,仿佛置身于大片大片的松林里一般。
这里是松坡屯,家里供奉祖先和地用的是松木香,在这样祖先家谱前,让人更多的是感觉到家居的温馨气息,想必这样的供桌前爹和娘忆起祖辈的音容笑貌,心里也是暖暖的吧。
付云突然就沉静了下来,感觉先前的种种疑问都不足为怪了,原先她还是为了尊重这里的习俗,尊重爹和娘的习惯才事事顺从的,骨子里却带着那么一分的不以为然,现在这在样的松木清香里也都统统敛去了,满心满身的融入里这样居家祭祖的过年氛围里。
奉迎回了祖先回家过年,家里的也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爹恭敬的给祖先和地牌位上了浓茶,然后又开始忙活着准备起中午的午饭来。按照惯例,大年三十中午这一顿是要吃的丰丰盛盛的,而且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喝酒,即使是喝醉了,大可以躺倒就睡,因为从这时候开始就是放松的过年了,少了很多平日里的约束和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