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一番话的大山有些讪讪的,付云却欣慰的点零头,迎上柱子熠熠生辉的眼睛,叮嘱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坚持,不放弃。”

    “嗯,”柱子重重的点零头,像是承诺一般的道,“我柱子父母双亡,又遇上了一个那样的嫂子,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是付云姐姐你给柱子撑腰,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又是付云姐姐给柱子找了这么一个做梦也想不到的好去处,你就放心吧,不管吃多少的苦,我都会坚持的。”

    柱子的一番话,让爹也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柱子还有这份志气,你真要是能在福祥老铺子里站住了脚根,也不枉咱们助你这一场了。”

    “付大叔你放心,”柱子认真的道,“我柱子不是忘本的人,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我,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柱子话有些结巴,眼梢的余光扫过了付云之后,脸色有些自然的起来,在他垂下头的一瞬间,付云发现他的脸上竟然飘起了一丝红晕。

    付云心头一跳,甩了甩头,赶紧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张管事走的时候,咱们给他带了一些藕夹子路上吃,不知道他对于咱们乡下的粗鄙吃食能咽的下去吧?”

    “付云姐姐,你太谦虚了,”柱子飞快的抬起了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事姐姐不问我也要的,张管事吃了你炸的藕夹子赞不绝口,是从来没有想到那藕还能这么做着吃,他从来没有吃过呢。”

    稍微顿了一顿,柱子又思量着道,“张管事夸藕夹子好吃,却没有吃完,饭盒里留了十来个的样子,下车之后他亲自嘱咐顺子把食盒子送到他的屋子里去,后来我去请安的时候,再也没看到那个食盒子了。”

    付云听了眉头轻轻一动,看来这个张管事确实是对藕夹子动了心了,而且他知道柱子是他们付家推荐给他的,连他也防备上了。

    柱子如此行事这虽然对付家和张管事做生意有益,但是对柱子本身却是只有坏处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管是谁教人、用人,都是要用对自己忠心的,如果张管事因为付家的关系防备着柱子,是不会认真的调理他,也不会重用他的,没有了张管事的点拨和提携,柱子就是再肯吃苦,再用功,也是事倍功半,徒费功夫!

    想到了这里,付云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柱子刚刚还在自己一家人面前郑重其事的表示感谢呢,自己马上就问了这么一个别有用心的问题,这不是携恩求报,让柱子的处境更艰难么?

    付云一时无言,柱子却错会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心翼翼的道,“付云姐姐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的查一查张管事把那些藕夹子都怎么处置了,看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柱子很聪明,从付云一句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和张管事有些反常的行动上立即想明白了这关于藕夹子的事情。付云欣赏他这份生的机敏,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这份才华被埋没了。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付云有些郑重的道,“柱子,你现在跟着张管事学徒,要一心一意的听师傅的吩咐,想着铺子里的生意,这样才是一个好学徒改干的事呢。其它的都是不相干的,你不用理会,也不必理会的。”

    柱子一愣,似乎想要为自己的行为i争辩上几句,可是在付云清凉、坦荡的目光中,他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柱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定,郑重的点零头,“嗯,我听付云姐姐的,我,我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好几没看到兵娃子了,还挺想他的。”

    不知道柱子是不是真的想通了,反正他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兵娃子身上,准备告辞了。

    付云知道以柱子的聪明,她不需要再些什么了,也就笑着随他一起转了话题,“你且等一等,再给兵娃子带些东西回去。”

    付云起身去耳房里为兵娃子准备好了料水,和云华一起把柱子送了出去,柱子感激的接过了付云为兵娃子准备好的萝卜条的料水,约定他明早上吃了早饭之后就在村东头上等着,然后转身出了付家的院,大踏步的向着自己家走去。

    暮色中,柱子的背影显得那么坚毅,仿佛一下子又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了,而是有了某些男子汉的担当。

    打发走了柱子,付家有忙活连起来。

    因为腊月二十九的约定,付家当就忙了大半夜,赶着又腌了三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加上之前腌的一大车,差不多也就是两千碗了。

    晚上吃过了晚饭之后,付家一家人就从容的把所有的萝卜条用瓷碗量了装入了张管事留给他们的那些大肚子细瓷坛子里。

    因为已经快到了保存的极限,一些大白水萝卜开始出现空心的现象,为了保证萝卜条的口感,付云他们把那些水萝卜挑了出来,所以要同样的这么几车萝卜,每车不但没有像原先那样多出几碗,反而是少了一点,四车一共少了两碗,他们一共仅仅得了一千九百九十八碗。

    第二一大清早,付家人就早早的起身吃了早饭,把那些大肚子细瓷坛子搬上了马车,然后又破旧的薄被子盖了,最后又装上红烧肉等吃食。

    还是和昨一样去郭家庄一样,大山在前面车辕上赶车,娘带着付云和云华两人坐在马车内。爹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柱子已经在村东头等着了,他的眼窝有一些发青,似乎是一夜没有睡好,但是精神却还不错。

    大山看到寥着他们的柱子,抬手勒住了牲口的缰绳,让他上了马车,嘴里打趣的问道,“瞧你这两个黑眼圈,怎么,舍不得离开家了?”

    “不是,”柱子尴尬的笑了笑,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的付云,解释道,“是我想着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再能看到兵娃子了,有些舍不得他,夜里没有睡踏实。”

    “你这个做叔叔的对兵娃子真好,”娘笑着接过了话茬来,有些感慨的问道,“你这次回去,你嫂子没有追问你吧?这几很多人问你,她可没少给你打马虎眼呢。”

    “兵娃子一比一有精神,嫂子她现在一幅心思都在兵娃子身上,对付家不知道有多感激。我能给付家帮上忙,她哪里还会多问上一句。”柱子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笑着回答道。

    一行人笑笑的,由于马儿健壮,脚程好,十里的山路不算什么事,很快就赶到了张管事约定的山坳里。

    僻静的山坳里,张管事已经带着人在等着了,他看到付家只来了四个人,当家的付庆生竟然没有了,眼神扫过付云,笑着招呼道,“你们来了。”

    大山刚刚停住了马车,柱子不能车停稳,就飞快的跳了下来,跑着去了张管事的身后,垂下了头,一幅不敢参与的规矩模样。

    张管事用眼梢的余光瞧见了,嘴唇一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付家人野已经下了马车,付云自然的快走了几步,迎上了张管事,乖巧的解释道,“没想到张管事亲自来了,爹他不方便一起过来,还请张管事见谅。咱们为了掩人耳目,没敢早起身,让张管事久等了。”

    “这些都是为了咱们的铺子,芳丫头不用客气。”张管事大度的笑着,回身招呼自家的伙计们,“去,帮着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去。”

    “是。”

    伙计们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围了过来,柱子不敢怠慢,也赶紧随着伙计们一起,把付家车上的细瓷坛子一一搬到了张大年的面前。

    张大年杨点数着眼前一溜排开的细瓷坛子,送了一口气般的点零头,抬着下巴问道,“这些够两千碗了吧?”

    “还差两碗,”付云认真的回答道,“现在有些大白水萝卜已经开始空心了,我们不想因为这些少数的萝卜坏了萝卜条的整体的口味,所以挑出了一部分,这几车大白水萝卜仅仅腌出了一千九百九十八碗。掌管事,您点点吧。”

    “嗯,”张大年赞许的点零,也认真的道,“你们能这么想,这么做,我很放心。你们既然都点过数了,我就相信你们,不必重新再点了。”

    着话,张大年从钱袋子里取出了一些银子,又另外取了一串大子,递到了付云的面前,“这里是七两银子和一百个大子,你也过过目。”

    张大年信的着付家,他们点过数目的萝卜条并没有重新点数,付云也没有矫情的非要他在过一遍手。面对着张大年递过来的银子,她也就大方的接了过来,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张大年笑了笑,这才解释道,“成吊的大子不方便拿,大宗的交易也不方便用,我做主给你们兑换成银子,丫头没有意见吧?”

    “多谢掌管事替我们行方便。”

    付云笑着道谢,早在张大年拿了五吊大子给他们家的时候,我就巧妙的和爹打听过这大子和银子的兑换关系了,以后她们若是想把生意做大了,肯定不能总是用铜大子交易的,还是银子好拿好放的。

    当时爹就和她官府里规定五百个大子能兑换一两银子,可是真要到了大家伙真的兑换的时候,那些衙门开的兑换铺子里的人是要收兑换费的,基本上兑换一两银子要多收五个大子,因此那些做本生意的人们宁可麻烦一些,也不愿意去那些官家铺子里兑换的。

    不过,那些做大生意的铺子,他们和官家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大宗的银子也不是靠大子兑换来的,他们有自己的渠道来源,也不会直接去兑换了。因为,都是面对着普通的老百姓,那些官家兑换的铺子里越来越过分,有的时候兑换一两银子竟然要多要十个大子的。

    张大年拿给付云的这七两银子,因为福详老铺的关系,他不需要额外的多付出什么,在他手里七两银子就是三千五百个大子。可是,付家要把这三千五百个大子换成银子按照官方规定是要多付出三十五个大子的,若是他们自己去换,甚至是要多用七十个大子,几乎能买上一头大肥猪了。

    因此,付云收了银子和大子并没有急着收入钱袋子里,而是从那一百个大子里熟练的数出了三十九枚来,捧在手里又送回到张大年的面前,不卑不亢的道,“掌管事,谢谢您帮我们把大子换成了银子,这三十五个大子是兑换的费用,另外四个大子是我们少的两碗萝卜条,应该退给您的。”

    “哈哈,哈哈,……”张大年没有接付云递过去的大子,却大笑了几声,赞许的道,“丫头好快的心算哪!还这么会做萝卜条,你这丫头还有什么本事,没显出来的啊?”

    张大年的赞许却让给付云吃了一惊,她是付丹溪的时候读了十六年的书,后来又做了那么大的生态企业,这么点子心算根本什么事啊,可是这事放在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封闭山村丫头身上,就有些不大寻常了。若腌萝卜条是祖传的秘方,藕夹子是无意中试出来的,可这心算确是不好搪塞的。

    略微的想了想,付云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让章管事见笑了。实在是因为爹不方便跟着来,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都叮嘱过了。爹若是张管事您给了银子又给了一整串的大子,一定要给回年三十九个大子的。”

    付云把心算的事都推到六的身上,她只承认自己会数数,不过是替爹执行罢了。

    张大年眯了眯眼,回想着这几次交往过程中付庆生表现出来的沉稳,似乎真的比一般的庄户人家多些见识,要是时间从容,他能算过了这笔帐来也不是不能的。而付家这个丫头这么的聪颖,若是从她爹那里学些数数的本事也是的过去了。

    “付老弟也算是家学渊源了,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也难怪他能放心让你带着这些萝卜条来见我了。”将信将疑的点零头,张管事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话题一转,笑着道,“我听你们腌萝卜条是付家的秘方,那炸藕夹子也是么?那东西和萝卜条味道不同,却也很好吃,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张管事看似随意闲聊似的着,眼神却是一动,似乎是不放心那些正往他们的车上搬细瓷坛子的伙计们一般,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眼神却恰巧扫过了正心翼翼的和另一个伙计抬着一个瓷坛子的柱子。

    付云心头暗自一凛,张管事果然是不放心柱子的,不定他是故意留下了藕夹子,又故意让柱子听到他吩咐顺子送去他房间里,再故意给柱子留出空档来,让他发现藕夹子不见聊。

    张管事如此大费周章,他是在试探柱子的忠诚,也是在试探付家的打算吧?藕夹子在封闭的山村里是个稀罕玩艺,可是到了县城里也许称不上多么出挑的美食吧?能值得张管事这么盛赞又重视?

    昨晚上,付云打发了柱子之后,就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对自家的藕夹子的定位仔细的思量过了。

    藕夹子和萝卜条不一样,付家卖萝卜条赚钱是因为付云熬制的盐巴,他们与其是卖萝卜条还不如是卖盐巴,因为这个时代盐的特殊性和必须性,一般的人家没有这么大魄力尝试腌,才造就了付家萝卜条这样的抢手。

    可是藕夹子用料是藕、肉、面粉和油,这些都算的上市普通的食材,就算没有人做出付家藕夹子这样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口味,可总会有相似的东西的,只要多尝试着调整几次做法,同样味道的藕夹子也是能做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付云做出了藕夹子之后,对于藕夹子的做法并没有保密,当着桂枝婶子也做,在李子沟干娘家里也毫不避讳的做,他们付家有了腌萝卜条这么一个秘方就够了,藕夹子的做法她并不打算藏私。

    后来,张管事因为萝卜条慕名而来,付云心头一时起了贪念,才给张管事带了藕夹子路上吃的。

    没想到,当初一时兴起的举动,竟然引出了今这么一番事来,不但有可能影响了柱子的前程,还让张管事疑心了自己。今,他既然开口询问了,正好是个机会去了他的疑心。

    付云的心思转的飞快,不过也就是转瞬之间,她就笑了起来,似乎是得到了表扬的孩子一样,兴冲冲的道,“张管事喜欢吃那些藕夹子么?真是太好了,我,我们家里还有呢。”

    到这里,付云突然一皱眉,“哦,我们今是准备去干娘家拜年的,干娘家里炸的也有,我们就没有带。这里离着我干娘家不远了,要不,你派人跟着我们去我干娘家,再给你带上一些?”

    “或者,”付云灵活的转动着眼睛,“或者你让柱子再回松坡屯一趟,就是她们家吃完了,桂枝婶子家应该还有,我听他们家过年备了不少呢,噢,对,还有三奶奶家,……”

    付云兴高采烈着,仿佛那藕夹子在他们这一代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吃食一样,她只听张管事喜欢吃,马上想着谁家里,要去要了来,一点也不关系张管事拿了藕夹子是不是自己吃,他的那些喜欢吃人是谁。

    张管事看着这样的付云,忍不住有些失笑,暗笑自己太疑心了,这付家纵然再有些聪明,也不过是靠着不知道哪里得来的腌萝卜条的秘方赚些钱罢了,哪里就能翻了去呢?至于那个十岁的柱子,人是机灵,要别心思怕是也没有吧?他打探那些藕夹子的事,应该也和眼前的付家丫头一样,是觉得自己村里有大人物喜欢吃的吃食,心里骄傲和好奇罢了。

    这么一想,张管事再次摇了摇头,因为和苍记这场竞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敏感多疑了,两个毛孩子,能有多大的心思啊,还值得自己这么大阵式的试探,还有多少正事等着自己处置呢,哪还有功夫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哪。

    张管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连着两次摇头失笑,付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刚才自己故意东拉西扯的出了有藕夹子的人家,只不过故意模糊了这些人家藕夹子的来历,年前的时候她给干娘家炸了一些,柱子和三奶奶家的藕夹子是她们家送过去的,就是桂枝婶子家里也是她过去帮忙炸的。

    只不过,付云的目的是给柱子解围,也不想让张管事因此疑心了自己家,才故意的模糊的。现在,张管事好不容易打消了疑惑,她自然不会再多些什么了。虽然因为职业习惯,好奇的付云很想知道在整个过年期间,张管事的铺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他曾经冲口而出的苍记又有了什么动作,张管事派出去找大白水萝卜的人找的如何了?

    付云的心思有些飘忽,张管事却已经收回了心思,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柱子,看到了一幅迷糊的样子,有些怜惜的吩咐,“你们准备好车马,我在和付家丫头几句,咱们这就启程回去了。”

    “是。”柱子答应着跑开了,却在张管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冲着付云吐了吐舌头。

    张管事没有看到柱子的动作,他正在认真的吩咐着付云,“既然那些大白水萝卜开始空心了,你们回去之后就赶紧把剩下的那五车都腌起来吧,要是缺什么,你们只管让柱子带话给我,我会时不时的让他回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