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看到郭四爷还算温和的神色,连猜带蒙的付云停止了阅读,顾不上擦一擦额头上的细汗,赶紧心翼翼的道,“因为老神仙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只交教给了认字,却没有来得及教给我写字。老神仙让我日后找一个秀才老师教授写字,也是和他亲自教一样的。”

    付云的这番话又让郭四爷亢奋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到,“老神仙真是怎么的?他,他,他真的,真的提到了我?”

    “嗯,”付云憋住了笑,煞有介事的点零头,“开始我不知道劳神仙让我拜的明师是谁,自从听您是咱们这一代唯一秀才先生,我才知道原来老神仙把什么都算好了,他不是不肯教我,是因为有您在,他老人家放心的很,是乐的清闲呢。”

    付云一番不着痕迹吹捧,果然让郭四爷十分的受用,他装模作样抬手拿过了桌子上的茶碗,却发现已经是空的,只得尴尬的笑了。

    付云见了,十分乖巧的拿起了旁边还温着的茶壶,给郭四爷的茶碗了斟了个八分满,恭敬的捧了起来,甜甜的道,“师傅,请用茶。”

    “好,好,好。既然是老神仙的意思,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了。”郭四爷笑逐颜开的接了付云敬的茶,算是收下了付云这个学生,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不过,这写字和认字不同,是需要下苦功夫练习的,你也不要叫苦叫累的,否则就是老神仙亲自来了,我也不会应下这事。”

    “不会的,不会的,请先生放心,学生一定用心练习,不用让先生操心的。”付云赶紧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暗自想着,咱不需要把字写的多好看,又不是要靠状元,咱就是为了实用,只要能看就校

    一边想着,付云的眼神飘忽的像一旁的算盘飘了过去,装作惊喜的道,“先生这里还有算盘啊?”

    “是算盘,”郭四爷有些颓废的道,“不过,下读书人都视钱财如粪土,谁也不愿意和汲汲营营的铜臭之物扯上关系的”

    “那先生能不能教给学生啊?”付云心翼翼的问到,眼梢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郭四爷的神色,见他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犹豫,付云赶紧加了一把柴,装作无心的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老神仙的是真是假,是我能遇上一个文能做诗,武能算帐的师傅的。”

    声的完,付云突然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惊恐的骨碌碌的乱转,好像一时漏了嘴的样子。

    郭四爷见了,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却又马上挺了挺脊背,“唉,老神仙的没错,当年老夫我屡试不中,还给人家当过一阵子的帐房,这算盘算帐可是养家糊口的本事,自然我也会了。你要是愿意,我也一并教给你吧。”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付云立即高心把算盘拿了过来,好像她不抓在自己手里,郭四爷就会反悔了一样。

    看着付云急切的样子,郭四爷忍不住摇头失笑,“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是个急性子,怪不得老神仙布教你写字呢,就你这着急的样子啊,可得好好的磨练磨练,静下心来才成。”

    “我都听先生的。”付云甜甜的笑了,不过手里的算盘却没有撒手。

    付云能拜了能写能算的郭四爷为师,娘和舅舅都给外的高兴。

    因为,郭四爷不是正式的开馆授徒,只是利用闲暇时间教付云写字、打算盘,他又认定是神仙的吩咐,所以坚决不肯要束修。

    付云无奈,只得借着借住在师傅家的名义,让大山送了半车的吃食来,有大米,有猪肉,当然少不了付家的招牌菜——萝卜条和藕夹子。

    另外,大山去买大米的时候,顺便给付云买了文房四宝和一个新算盘来。付云就算是开始正式学习了。

    付云在郭家庄跟着郭四爷学习写字和打算盘,家里杀猪的事也没有耽搁。腌火腿的基本流程,付云都已经告诉爹娘和哥哥、姐姐们,尤其是石头是个细心的,把每一个步骤都摸的很清楚了,在加上一个做事勤恳的大栓子帮忙,付云一点也不担心家里杀猪的事情。

    松坡屯付家依旧杀猪、腌火腿、卤猪头,付云则开始在郭家屯学习。由于有过十几年现代数学的教育,又有学学算盘的基础,付云上手打算盘非常的快,郭四爷只是稍加指点,付云就已经掌握了窍门,用不了两,她就可以独自算帐了。

    不过,相比于打算盘的简单上手,学习写毛笔字却难上了许多,虽然那些子付云都认识,也用键盘都写出来过,可是用笔写,尤其是毛笔蘸着墨汁写出来还是很有难度的。开始的时候,付云总是把墨汁子弄的一团又一团的,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来。

    付云皱着眉头奋战了十,终于可以歪歪扭扭的写的勉强能看出来的字了。虽然郭四爷看了摇头,付云自己却兴奋不已,十的时间能有这样的成就,她已经很知足了,她又不是要靠着写字去中举人考进士的。

    算算时间,家里的猪也该杀的差不多了,而张管事那还有七百碗萝卜条的窟窿呢,再没动静的话,怕是他交不了差,柱子也可能被连累,就连付家也可能会跟着吃挂落呢。

    一想到这些,付云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好在有了和郭四爷的师生名分,付云不管是认字和心算,都经得住别饶推敲和盘问,再也不用担心像上次面对张管事时候的忐忑了。

    虽然,郭四爷不满意付云写出来的字,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教导她一番,无奈付云的心已经浮了,再也静不下来,只得叮嘱她回家后自己要自觉的继续练习,也就放了她离开了。

    吃过了午饭,付云辞别了先生,又去舅舅家打了一个招呼,就顶着早春的微风出了郭家庄,准备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赶回松坡屯去。

    不过,付云刚刚走到郭家庄的村口,就看到了哥哥大山赶着大车迎面赶了过来。

    远远的看到了付云的身影,大山惊奇的喊了起来,“付云,你难道能掐会算吗?怎么知道我来接你呢?”

    对着一根筋的大山,付云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扬声到,“我哪里会算啊,就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想家了。”

    “哦,这样啊,”大山不以为意的把大车停在了云帆的身边,指着车上的柱子道,“正好,柱子回来了,爹让我来接你呢,咱们这就回家吧。”

    付云点零头,一跃跳上了马车,和柱子点头打了个招呼,柱子原本兴奋的脸在接触到付云微笑的目光之中,竟然腾的一下子红了,不大自然的拗过了头去。

    付云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赶车的大山却没有看到马车上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他轻轻的吆喝一声,引着马车转了头。

    马车走出了好大一截,大山才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咦,柱子非要跟着我来,不是有很多的新鲜事要和你付云姐姐么?怎么现在成了闷葫芦了?难道是怕我听到?是什么机密不成?”

    “不是,不是,大山哥想到哪里去了啊,”柱子慌慌的连连摆手,眼珠子乱转着,想着托辞,“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新鲜事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起,正在琢磨呢。”

    “哦,”大山没有在意的点零头,又接着柱子的话茬追问了一句,“那你现在琢磨好了没有啊?我还等着听你的新鲜事呢。”

    “想好了,想好了。”柱子抬手抹了一额头,却没敢看付云一眼,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柱子他刚去福祥老铺的时候是住在十几个人一间的大通铺上,和那些脚夫、力把们混住在一起,有大伙计管着,没有招呼是不能随便乱窜的。后来,也就是正月初五他们拉了萝卜条回去,张管事就让他搬出了大通铺,和另外三个伙计单独住了一间,白的时候也有大伙计领着可以在院子里干活了。

    再到后来,他们拉了两千多萝卜条回去之后,他已经被允许在铺子的二堂里打扫了,偶尔还能看到前堂的大伙计们招呼客人,自然也就看到了三五|不时的有客人上门来询问萝卜条的事情,也看到了王一刀卤的猪头还是能被客人认可的,隔三岔五的还有个把的回头客。

    柱子开始的还有些拘谨,后来他越越高兴,渐渐的完全投入了进去,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

    柱子,这时候的他除了能偷偷的学习各种本事,还能听铺子里的大伙计们些八卦。比如,这一次福祥杂食铺就是栽在了苍记杂食铺的手上,张管事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去各处收集大白水萝卜,所以正月十五他们的招牌元宵就没有做多少,被苍记钻了空子,赚了个盆满钵满。

    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大伙计,这一回福祥和苍记相斗,看起来是苍记占尽了上风,不过他们和福祥这么一相斗,却失了一个大买卖,被县城另一家三组鼎立的铺子蒋记渔翁得利了,而福祥和苍记白白让老对手抢到了先着。

    当然了,因为涉及到蒋记和苍记的商业机密,市面上也就是有点子流言出来,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秘密生意,却是你一个法,他一个法的,谁也不准,有人是盐巴,也有人是金矿,还有人是贡品,反正是什么的也有,并且越越邪乎。饶是柱子聪明,也是听了个一头雾水,理不出头绪,所以也只好把所有的法都一一学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柱子似乎因为大山的追问,才为了避免什么一般,让自己不停的话。可是,到后来,柱子起了因为萝卜条而起的流言,越越投入,最后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喃喃的道,“这么深深秘密的,到底是什么生意呢?宁县最后实力的三家铺子都这么争?”

    付云没法回答柱子的疑问。这个和智商无关,是她掌握的情况太少了,就听柱子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么一,她根本门都没摸到呢,更别分析其中的玄机了。

    付云明白自己的处境,根本也不想从那些一鳞半爪的流言里分析什么真相。不过,虽然不能分析什么真相,可是对于县城里的商业形势还是能分析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的。

    因为,对于现在的付云来,她手头有一些用萝卜条换来的红花种子,还有一些腌起来的火腿肉,这两样都是在山村里销售不出去的,势必要进入县城。可是,她的眼前一抹黑,对于县城的情况一无所知,却是可以从柱子这些八卦里听出些端倪来。

    比如这百年老铺福祥并不是一家独大,还有两家苍记和蒋记和他三分下。福祥老铺靠的是年头久,有信誉有群众基础;那苍记当家人似乎是个有魄力的,而蒋家异军突起,看人们对于他们生意的猜测,那东家似乎能量不,怕是背景也很深吧。

    付云一时走了神,柱子自言自语的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傻的问题,付云姐姐没有见过那些人,咱们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打着什么鬼主意呢。他讪讪的笑了,掩饰般的解释道,“那些人的都没有一个准,我,我就是瞎好奇,这些人人家都瞒着呢,哪能随便就让别人知道呢。”

    付云认可的点零,还没有搭话呢,前头赶车的大山又催促了起来,“柱子,还有什么新鲜事啊,你再多点,听你的这么热闹,我都巴不得也跟着去城里了。”

    “好的。”柱子答应着,瞅了一眼也打算凝神细听的付云姐姐,又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柱子揣摩了一下,讲起了从大伙计那听来的脂粉铺子里的趣事。

    因为付云无意在这个时代里涂脂抹粉,也不打算做这方面的生意,听的并不是很认真,只是归理出这专做女人生意的脂粉铺子,也是福祥、苍记和蒋记的下。而大山就像大多数青春懵懂男生那样,对于女饶事情万分的好奇,听了个津津有味。

    就这样,一路上,大山时不时的提问,柱子不停的讲解,付云才从这些杂乱的轶闻趣事中尽可能的想象着宁县城里整个商业的概况。

    直道那车快要进入松坡屯了,柱子才来得及他这次被派回来的正事: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忙碌,张管事终于又凑齐了五车的大白水萝卜,虽然这个时候的大白水萝卜很多已经康心了,但是张管事认为这些萝卜腌出七百碗萝卜条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打算明带人把水萝卜送来,把最后一批萝卜条的窟窿不起来。

    而他之所以提前派了柱子回来,并不是提前通知付家再出去躲着交易,而是让柱子提前回家准备一下,明张管事将正式的宣布收下柱子这个学徒,把他从松坡屯带走。

    起了这个话题,柱子很兴奋,也很自豪,付云则是完全的放了心。张管事这么多,证明柱子已经完全过了他的考核,与柱子付家这点子瓜葛没有影响到他,他终于可以踏实的成为福祥老铺的正式伙计了。

    张管事的嘱咐,柱子这些话都已经和付家人过了,现在又和付云细细的了一遍,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辞别了付云和大山,回家去准备了。

    付家今是最后一杀猪了,上午杀了三头,下午就剩下一头了,事情不多,所以爹才打发了大山赶着车去接付云的。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爹已经带着娘和姐姐、石头已经新鲜的猪肉处理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王一刀也忙活完了,只有大锅里咕嘟咕嘟的卤着的最后几个猪头还没有出锅,在浓郁的香气里,围观的乡亲们也还在笑笑的喝着猪杂汤。

    见离家这么多的付云回来,大家都好奇的围了上来。

    付云拜郭四爷为师,一方面是真的想学习写毛笔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识字和算帐更加的名正言顺,自然希望这件事能尽快的传开。

    因此,付云没有拒绝乡亲们的热情,大大方方的取出了从郭家庄带回来的笔墨纸砚和算盘,当场演示了自己的本事,对于拜师学艺的时间却按照早就和家里人以及师傅商量好的词,是跟着学习了半年有余了,能跟着大名鼎鼎的郭家庄郭四爷学习,让一众乡亲们都羡慕不已。

    乡亲们不知道就里,可是爹却是知道付云满打满算的也就是学习了十而已,见她字虽然写的不大好看,算盘却是打的极顺溜,欢喜的直接合不拢嘴巴了,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恭维声中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悠悠然的磕着大烟袋,爹喜滋滋的,“想不到咱们付家也出了个识文断字的先生了,清明节上坟的时候我得和祖宗们好好的道道,让他们听了也欢喜欢喜。”

    虽然付云是有意展示,可是被爹当众这一,她还是有些脸红了,拖着长长的尾音,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爹,……,我,我这哪里的上识文断字的先生啊,充其量不过是会打算盘,能写几个大字罢了,离着先生还远着呢,郭四爷那样的才能算先生呢。”

    “嘿嘿,嘿嘿,闺女的对,闺女的对,”爹也意识到当着大家伙的面呢,他有些得意忘形了,赶紧嘿嘿的笑着,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回来前,去你舅舅家了没有啊?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郭家庄住着,也没少麻烦他们哪。”

    “嗯,”付云会意的点着头,也自然的转了话题,“我去过了,舅舅和舅母正因为舅舅出去帮工的事情闹别扭呢,……”

    众人见付家人起了自家亲戚家的事情,好像还涉及了隐私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想听听具体是怎么回事,毕竟前段时间郭家庄郭博文休妻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几乎算是人尽皆知了。

    可是,这些来一直在付家白喝猪杂汤,实在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再编排人家的亲戚了。所以,大家忍下了好奇心,都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爹正有一肚子的的话急着要私下里询问付云呢,对于大家吵吵着告辞也就没有多做挽留,而是给大家碗里都盛上了满满的猪杂汤,高高兴心打发了乡亲们。大栓子虽然也很很想再看看付云姐姐打算盘,可是看着付二叔着急的样子,也极有眼色的告辞走了。

    最后告辞的是王一刀一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给付家杀了一百多头猪,赚了足足有一吊钱,这可是他杀猪这么多年以来,赚的最多的一年了,对付家一家自然是千恩万谢的。

    付家大度的按照市价最高的价格八文钱一个收了王一刀的卤猪头,可是因为张管事这条线,他们转手每个猪头就卖了二十文,这么算起来,付家并没有吃亏,反而赚了。

    因此,对于王一刀一家饶千恩万谢,爹觉的有愧,随手就从锅里捞起了两个卤猪头让王一刀带回去,而该给他们的三十二文钱却一个大子也没少。王一刀一家实在推辞不过,也就更加感激的收下了付家慷慨的心意,连声保证以后付家再杀猪,他随叫随到,绝没有半个‘不’字。

    送走了欢欢喜喜的王一刀一家,娘马上心急火燎的问道,“付云啊,你刚才你舅舅要出去帮工,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李玉珍又撒泼了?逼着你舅舅出去找活干?可这还没出正月呢,这……”

    “你先别着急,”爹安抚的拍了拍娘的肩膀,“李玉珍不敢胡来的,休书还在你手里攥着呢,她舍不得那几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