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推着“井阑”、“临冲”和“梯”冲来,联军便会使用撞车、铁撞木、夜叉檑、砖檑、泥檑、木檑、车脚檑、奈何木、坠石、狼牙拍等,设法将它们撞残;也会使用铁火床、游火铁箱、行炉、猛火油柜、燕尾炬、飞炬、金火罐等来将它烧毁。
当楚军推着火车来进行火攻的时候,联军则会用水囊、水袋、麻搭、唧筒、溜筒等将它浇灭。
在此次战争中,四位墨家弟子的守城术和机关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时间有限,设计简单,然而就是这些简单的器械和技术,同样让楚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井阑”体积巨大,高度超过城楼,通过上面的士兵向下进行攻击。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就需要对其上下路同时进攻。
城墙上,自动连弩和油枪,一个射出易燃油,一个射出火箭,对“井阑”的上路进行了巨大威胁。城墙下,趁楚军不备,突然打开城门,从里面冲出几只巨大的燃着火焰的机关牛。一般的牛,在遇到刀枪威慑的时候,往往会回撤或者绕道,然而机关牛不一样,它只会一个劲地往前冲,直到冲不动,最终结果往往是和敌人一起同归于尽。
随着一只只机关牛的冲出,“井阑”要么被撞倒,要么被机关牛狠狠的靠住,一起燃烧起来。
一座座“井阑”倒塌时,被摔死的、被烧死的、被压死的,往往不计其数。
当楚军企图用“临冲”来冲破城门或者城墙时,联军则会使用继墨为了采矿而发明的机械手来对付它。这些机械手上安装了一个巨大的铁锥,当它一次次从上往下扎的时候,便极有可能将“临冲”扎一个透心凉,同时从城墙上往下倾倒易燃油,随便一个火把就可以把它烧成灰烬。
想通过“梯”强攻,楚军则往往死伤更多。巴蜀联军除了用常规的矛刺,石扎,火烧之外,还运用了更加巧妙的方法。他们在城墙上往下三尺,做了无数把由机械控制的巨大刀片,能在水平方向猛烈地往复横扫。刀片与刀片之间则往往才留下不足一分的空间。每当梯刚搭上城墙的时候,就会被巨大的刀片拦腰砍断。从梯上被刺死,摔死、烧死的士兵更不计其数。
每到傍晚之时,双方便结束一天的攻防,开始清理战场上的尸体。
楚军把战士的尸体一排排地堆满在马车上。马车队尽然从城墙排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联军这边也同样死伤无数,城墙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的尸体。在这些尸体当中,很多都还非常年轻,稚气未脱。
傍晚的空气总是凝重而安静。
寒风怒吼,不停地撕扯着军旗,和着惨叫声、声、哭声、呐喊声,阴森得让人绝望。空气中充斥着燃油味,石粉味和浓浓的血腥味。
无论哪一方的士兵伤亡,都会让继墨等人感觉到无比的悲伤。他们早就听闻过古今诸多惨烈的重大战事,脑袋里也曾无数次浮现过悲壮残酷的画面,然而亲身经历大战却还算首次。看着身边一个个鲜活生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一张张笑容在恐惧和冷漠中逐渐凝固,他们内心受到了莫大的创伤。
看不到任何希望,看到的只是幻灭和死亡;更看不到田园美景,看到的只是人间炼狱。他们在失意、厌倦、麻木、憎恶、疯狂等情绪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他们的信仰和价值观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摧毁,并不由自主地发生着改变。
对于簇锦和季姚来说,情况似乎更糟,毕竟她俩也是女孩子,如果生在普通人家,又怎么经历如此当光剑影的血腥场面。好在,她们只要心情忧郁,便可随意从继墨、啸川和巴鲜处,借得肩膀来倚靠,可以放声地哭,也可用力捶打。
自从簇锦和巴鲜许下婚约以后,继墨就再也没有主动走近过她。虽然他做梦都想像过去一样,拥抱她,呵护她,然而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又会感到莫名尴尬。
他俩常常不由自主地一边看着对方发呆,一边用手不停地抚摸胸前的吊坠,一副痴男怨女的样子,似乎要把对方融化在自己眼睛里。
这几年,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好像这样才够含蓄,才不会让人尴尬。
然而,除了他俩之外,旁人每每看到这种情形,却依然会觉得痴痴呆呆、卿卿我我,十分的肉麻。。。。。。
就这样,残酷的攻守之战又持续了一个月。
守城将士们死伤无数,剩下的人也因为粮草耗尽,而变得饥寒交迫,精疲力竭,联军的战斗力也随之降到了最低点。
楚军相对于巴蜀联军的优势则已经开始慢慢地展现出来,除了楚军使用的铁制武器比联军的青铜武器要为坚硬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其前线可以得到国内源源不断的物资和人力的支援。
这一天,楚军终于攻上了城墙,与联军展开了巷战。
开战以前,继墨等人就在环城的道路背后修筑了一道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内部塞满柴草。当楚军意图跨过时,便将预先准备的燃料点着,形成一道道火墙,然后从启动墨家机械,形成前后夹击。一次次把误入其中的楚军将士全体击伤,然后捆绑起来。
楚军此时也慢慢发现了用来撤退的联军地道,于是大批人马带着鼓风机向着地道围攻过来。他们早就收到了悬赏,只要抓住巴鲜,便是特大功劳,可以加官进爵。
按理说,巴蜀联军的大人物们此时早就应该通过地道逃出生天了。然而,在最后死守的队伍里面,这些“大人物”一个都没缺。巴蜀守军之所以能坚守这么多天,与他们表率作用是分不开的。他们且战且退,用尽全力,只为了争取时间,让更多的伤员和百姓能从地道安全撤离。
就在楚军快要接近地道口的时刻,巴蜀的几位将领之间却发生了分歧,并一直争执不下。
此刻,一向温和的巴鲜睁大了眼睛,大声地说道:
“各位勿须再多言!此时吾乃联军最高统领,吾之言,便是命令!公主、季姚和姜元帅必须马上撤离!本太子意决,不再重复!”
公主、季姚和姜元帅虽然极不情愿,但军令如山,只能允“诺”。
巴鲜见状,面色开始和悦起来,柔情地看着簇锦,拱手道:
“能有幸遇到公主,乃是鲜此生之大幸!虽然对于公主之仰慕,犹如长河之水,奈何公主早已心有所属,鲜就算勉强与公主成婚,恐也难得到公主之真心也!这一点,公主且不必否认。这次与诸位相处如此之久,如果还看不出公主与少尉之情谊,那本太子得蠢至何种境界啊!呵。。。。。。呵。。。。。。”
说道这里,巴鲜竟然大笑起来,惹得其他人不禁也跟着大笑起来,大家全然忘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
接着,巴鲜笑着说道:
“请诸位做个见证,本太子在此请求解除与公主婚约,烦请代为禀明蜀王。少都尉与公主都是本人所敬佩之人,能成全两位之姻缘,乃是建功立德之事,乃是世间之美谈!幸哉!乐哉!”
一片侠气的笑声中,簇锦已经在隐隐啜泣,对于巴鲜的开阔豁达,她满怀崇敬与感激;继墨则不停地向巴鲜拱手鞠躬,心里不禁对这位巴国太子刮目相看。
应该说,在此时此刻,簇锦、继墨和巴鲜三人都是幸福的。
全场的人也共同见证着他们的幸福。大家满含热泪,不知道这一别之后是否还有机会再相见!
巴鲜最后大声颂道:
“望巴蜀世代交好,愿上天护佑巴蜀国泰民安!”
众人皆齐声慷慨颂道:“望巴蜀世代交好,愿上天护佑巴蜀国泰民安!”
继墨一边拱手,一边依依不舍地看向簇锦。
然而簇锦此刻却并没有看他,此时的她全无娇羞之态。只见她走近巴鲜,拱手说道:
“父王有话要簇锦转述王子,请借一步说话!”
巴鲜刚一探身附耳,她便闪电般,向他击出一掌,随后抱歉地说道:
“太子见谅!”
只见巴鲜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身体晃动两下,便倒了过去。此时,他似乎明白了簇锦的意图,想要重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又伤心又焦急,却只能睁大了眼睛,不停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簇锦此举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士,但当大家回过神以后,便立马明白了她的心思。
姜元帅知道多劝也没有意义。他既然不能违拗巴鲜太子,那么他也同样无法违拗簇锦公主。他知道,四位情深意笃的墨家少侠,绝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位而独自避险!既然簇锦要留下,那么季姚肯定也带不走了。
姜元帅多年来带兵打仗,早就经历过各种生死场景,然而此刻,也经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
当楚军来到地道入口之时,此处已只剩下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四人,其他所有人已经或正在通过地道,向外突围出去。
以四位墨者的本领,本可以在地道口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然而,他们却不愿再多出死伤,反而主动退进了地道里,并用铁栏拦住了洞口。
楚军见前方受阻,便立即用铁柱撞击铁栏,同时点燃毒烟,并用鼓风机不停地往里鼓风。
毒烟随着急风往前窜,很快占据了地道口,向着地道深处涌去。
继墨等四人陷入浓烈的毒烟之中,立马感觉到头晕目眩,全身瘫软,几乎无法呼吸。然而,他们仍然用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支撑着护栏,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中毒倒下,巴鲜等人就很快会被毒烟追上。
楚军每次撞击铁护栏,四人都会被强大的冲击力给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然而他们不敢趴在地上平抚伤痛,只能咬牙快速爬起来,趁着楚军铁柱回撤,赶在发起第二次撞击之前,再次用身体支撑住铁护栏。
几次撞击之后,四人早已被震成内伤,嘴角不停流出的鲜血,已经把胸前的衣襟给让红了。
继墨拿起铁栏旁边的一根粗木,双手托住粗木,一头顶在铁栏,一头顶在自己的胸口上,身体前倾,腿成弓步。
啸川见状,也拿起一根粗木,学着他的样子顶住铁栏。
簇锦和季姚则各拿一块木板竖立起来,尽可能地遮住地洞,不让大量毒烟追击正在突围的巴鲜等人。
就这样,楚军继续不断地向着铁栏发起猛烈撞击,继墨和啸天一次次被震飞出去,然后又口吐鲜血,再一次次用身体托住粗木往铁栏上顶。
渐渐的,四人开始有些神志不清,眼前一片模糊,然而他们仍然像机械人一样坚持着。。。。。。坚持着。。。。。。
。。。。。。
楚军将士虽然提前蒙住了口鼻,却也被熏得头昏眼花,失去了神志,赶紧停止释放毒烟。
他们加派了几个人手,准备抬起铁柱对铁栏进行了最后一击。然而,这一次,当铁柱撞上却的一瞬间,对面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阻力,铁栏也被撞飞出好远。在铁栏旁边,四人全身僵硬,面色发绿,身体仍然保持着对抗姿势,却早已没了呼吸。。。。。。
楚军将士把四人抬出地道,放在外面的庭院里,然后纷纷脱下盔帽,进行默哀。之后,几位士兵端水过来,准备将其被毒烟熏黑的脸清洗干净。
就在簇锦和季姚的头盔被摘下之时,其长发垂直落下,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正在此时,一块腰牌正好从簇锦身上掉落下来。
楚军军官拿起腰牌,定睛一看,大叫道:
“哇呀呀呀,这如何是好!”
他一边命令好好整理四位墨者的面容,一边慌忙跑去向上级汇报。
楚帅获知消息后,立马亲自赶到现场。。。。。。
楚王原本想拿下彭水寨伏牛山盐泉后,一举攻克巫溪寨宝源山盐泉,此刻却不得不下令,立即停止进攻,原地筑起防御工事。他知道,如果蜀王因为公主惨死,而举倾国之力,进行报复,便会让楚国陷入困局。若此时,其他诸侯国再趁机进攻楚国,那楚国便更会处于危境。
为了平抚蜀国的愤怒,也是出于对四位墨者的尊重,楚王除了以最高礼仪将四
人的灵柩送回蜀地之外,还派遣使者向蜀王赔罪,并表示愿意进行补偿。
蜀王悲痛欲绝,哪里会提出什么补偿,再多的补偿也根本无法换回四位少年的性命!
四位年轻墨者的事迹,此刻早已传遍巴蜀,灵柩所过之处,百姓自发立于路旁哭送,蜀都城内,大街小巷,更是哭声动天,凄入心脾。
亲朋好友们更是痛不欲生,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走出去的明明是四位俊美鲜活的少年,运回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四户灵柩。
只有一人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悲伤,他对四人仔细检查一番之后,便转身靠近蜀王,悄悄地耳语了一阵。他的一番话立刻让蜀王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刻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