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虽然平时容易犯糊涂,但主子之事她怎敢随意妄论,这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如何都拦将不住:“不知赵稷少爷与我们家主子说了什么,生辰宴还未结束就来了,让我和红楉好一番应付,时苑县主说她是在紧张你,怕你和青舞小姐孤男寡女,一路上再生出些什么情愫来,”时苑一口气连说着,终于喘息了一声,“我说她多虑了,还有殷先生跟着呢,你们定然知道收敛,然后时苑县主又说,就是因为这殷先生在更不放心了,王府之中殷先生也只有对青舞小姐是另眼相待,所以主子怕殷先生趁机要除掉你!”
“我和青舞小姐什么事都没有!”拾玖急忙辩解道,但在主子面前他却半点不敢解释……所以按照月见的话,主子真的是为了自己而来吗?
阿纳一直跟着,终于听出些眉目来,径直越到拾玖的面前:“没想到你文拾玖居然是这种人,一边和青舞姑娘勾搭,另一边又和未澜郡主牵扯,要紧得是未澜郡主已经有未婚夫婿了,你简直是无耻厚颜无耻!”阿纳突然想到这个词,林昀曾经这般说过自己,她知道这是骂人的,只要她想骂人的时候,都会用这个。
月见反手拍了下拾玖的胸膛,戏谑道:“你小子,桃花处处开啊!”
“不要胡说了,这位阿纳姑娘是来寻林昀的,等我们在恒安之事办完,便带她回江宁,”拾玖一路追着阿纳,到了客栈门前。
月见跟了上,道:“难不成你是想借这阿纳姑娘,坏了主子和林少将军的好事?”
“我……”拾玖一时语塞,心中有些混乱,难道自己真的这般想的吗?
“啊”客栈中传来连声惨叫,是阿纳的声音!
拾玖疾步冲进了里院,只见阿纳的房门大开,而阿纳正瘫坐在地上,手颤巍巍指着里面,拾玖转头看去,青舞的浅灰衣衫上沾满了鲜血,而她倒在了血泊之中,拾玖冲到她的身边,用手探了下气息:“快找大夫!”
大夫诊断之后说:不幸之万幸,身上受得都是外伤!
月见一直等到送走大夫,才松下心来,急忙去贺府禀明主子。
拾玖方才看了一眼刀痕,是黑百卫惯用的百炼刀,会是她吗?
殷若浊到傍晚才醉醺醺晃悠悠地回来,一听说青舞受了伤,酒意立刻清醒了七八分,那眼神之中的怒火,似要将仇敌撕碎,他一把摔了酒葫芦,手中紧握着剑便要冲出去。
“你要去哪里?”拾玖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拾玖自然知道他要去哪里,可这一切不过是猜测。
“这里除了她,还会有谁对青舞下手,一十九刀,为什么是一十九刀,你难道不明白,她喜欢的人,没人能碰得,她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你胡说些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她做的?”
“你喜欢赵未澜,因此连是非都不辨了吗?她对青舞的所作所为,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她真的会喜欢你,喜欢一个奴才,”若浊嘲笑着,“她是未澜郡主,站在她身边的定然是像林昀那样战功显赫,世家子弟,而你呢?”
“啪!啪!”响亮的掌声落下,未澜一袭赤色薄衫像极了青舞身上沾染的血迹颜色,“果然还是殷先生了解我,殷先生此番来就是为了与我对着干的吗?你知道我脾气,若你敢坏我的事,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至于赵青舞没要了她的命,只不过是给她个教训,她连个庶女都算不上,却敢处处与我作对你们最好看好她,不然我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未澜最后的一句话是对着文拾玖说的。
她亲口承认了,她从来都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她从来只会唬人,拾玖的心似被什么紧紧束住,手中的关节紧勒了住,一个虚步,别人尚未看清动作,他便紧紧扣住了未澜的脖子。
月见刚动了半步,那扣住的手指便深陷了一分:“你们谁敢上前!”
“主子?你快放开主子,”月见心中发怵,文拾玖的步子快到不可思议,自己竟连反应都来不及。
拾玖突然腾步而起,一手环着未澜的脖子,一晃越过了客栈的围墙。
待月见跃上围墙,四处都不见他们二人的踪迹,没想到文拾玖竟然如此深藏不露。为今之计,只有通知邢镜了,忙慌向空中射出了一道响箭。
拾玖一把拽着未澜的胳臂,躲在了客栈的后墙角处,确定月见没有追上来,拉着未澜入了闹市人群中,经过卖鱼的摊位,看了一圈便躲进了那位老丈身后的暗巷。
未澜想要挣脱开,可是那双钳制的手力道十分得大,越是奋力挣脱,他攥得越紧,未澜索性也不跑了,任由他拖拽着,一个往后赖,一个往前拉,结果就是未澜厚实实跌趴在了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石板的坚利直戳进了血肉中,未澜闷‘哼’了一声。
拾玖忙将她扶过身来,膝头的衣裳被划破一道痕,血肉依稀可见,拾玖的手刚触到,未澜猛得痛抽了一下:“你不要碰我!”
“路都不会走了吗,竟还会摔跤?”拾玖低声吼道,刚要拉过她的手臂,未澜忍疼着一颤,拾玖捋起她的衣袖,手臂之上擦破了一大片皮
未澜忍着痛收回了手:“我没事,不用你管我!”
拾玖从她怀中握住了手腕处,慢慢拉了过来,见那破皮上卷着灰,凑上前去轻轻吹了开。
未澜眼眶一热,竭力忍了住,不让那不争气的泪落下:“你刚刚还是一副气急败坏要杀我的模样,怎么我这点苦肉计你就信了,你不知道我最擅长各种手段,心狠手辣,便是自己也下得去手!”
拾玖靠过身来,一把将未澜横抱起,狠狠瞪了她一眼。
未澜心中委屈,周身都疼,他都不知道轻点,全力想要逃开他的怀抱,刚一扭动便又紧锢了几分,伤口愈发得疼,只能恨恨地盯着文拾玖,他从来温驯,不曾有过这般深冷,未澜怒视着,沉声道:“你平日里一副软懦人人可欺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不想皮肉受苦,就别动,”拾玖抱着她入了一家医馆,在后院偏房中,拾玖细细替她包扎着,“我只问你一句,青舞到底是不是你派人伤的?”拾玖面露威严之色,一直佝着背脊也挺得笔直,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我已经说过了,是我的人伤的,但那一十九刀不是,她和贺平琨私下有交易,被我的人撞破,以往她为那位所做之事,我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我不能放过她!”未澜抬头看向拾玖,只见他神色复杂,这其中之事他到底知道多少呢,还是他的目标和青舞是一样的?
“殷若浊说的……”拾玖琥珀色眸子对上了未澜的眼,那夜紫色的床幔映入她的眼中,她的瞳色和唳原好像,现在依然是一样的眼,依然让人沉迷无法自拔,“你对青舞到底做过什么?”终究有些话是问不出口的……
未澜心中的怒气不胫而走:“自然是各种折磨,四年一度的血祭司神,她已经承了两次,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毕竟血祭是要未有婚约的妙龄少女!总之只要留着她的命,我总能想到法子折磨她!”
“青舞她可曾害过你,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拾玖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如此坦然地说着自己的恶行。
“没有,我的命是她救的,”未澜冷笑着,“可是谁让她救我的,我们是敌人,只能是敌人,她坏得很,从来都让着我,我是未澜郡主,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不需要她的施舍和可怜!而她这些年唯一逆我意的,竟然是为了你,我留你在身边就是为了折磨她……所以你回到她的身边去吧!”
未澜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她咬紧了牙关,要强大要无畏要放弃……要死心!
“原来殷先生说的都是真的,我还……”拾玖苦笑着,踉跄了两步,“我的命是你用夜乌丸救下的,此恩我会还,所有人的恩情我都会还……只是从现在开始,你不在是我的主子,我也不会做你的奴才,青衣盟终归是个祸端,你还是不要掺和其中,他们首个目标就是要除掉赤行主,一个掌握青衣盟各方脉络之人!”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未澜目光冰冷,自从入了青衣盟,她就知道迟早身份会暴露,皇爷爷对卫姑奶奶的狠绝,只怕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可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她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从我第一次进点香,看到的那本春宫图册,是倾城的绝版,其实里面有你们青衣盟暗传的消息,已于计划拦截密折……而我给你的,被你烧掉的那封,其实早被你们调包了!”
未澜“嗬嗬”笑出了声来:“你知道这么多,我只能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