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觉远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看见小和尚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正看着那些融化了的雪人发呆。觉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年过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小和尚搓了搓手指，轻轻叹息道：“只可惜今天过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今年过去了，也永远不会再有今年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新年，在时间的轮回里无尽循环，却已然物是人非了。”

    “哈哈，师弟，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文艺了？是不是拥有爱情的人儿都会成为多愁善感的诗人，作出人世间最精彩也是最伤感的诗篇？更何况，你和小狐狸不是还能再见面，她并没有离开你啊，难道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觉远笑道。

    小和尚说：“我说的是小黄鼠狼。它对小狐狸爱得那么深，宁愿牺牲自己的千年修行来换取她的幸福快乐，我们又有谁能做到这一点？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绵绵无绝期。可仙界的情感，似乎比人间的情感更为复杂一些，也更为真挚。这不仅仅是为了爱情而放弃生命，而是甘愿放弃一切的了——包括自己所受过的苦难，流过的血和泪，为了让她幸福，甘愿让一切从头开始，继续煎熬千年……”

    觉远愣愣地看着小和尚，忽然笑了：“小和尚，你昨晚做噩梦了吧。好端端的一个人儿怎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呢？更何况你还在睡觉，怎么知道黄鼠狼和小狐狸的事情。”

    小和尚解释说：“我在梦里和他们见面了啊。”

    觉远笑道：“梦里？梦里的事情你也信？难道小狐狸就不会通过操纵梦境来欺骗你？师弟，你确实是太天真了点。”

    小和尚神情落寞地说道：“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必要强求你相信。我要练剑了。”说着转过身去，长剑一挥，便化作一道耀眼的电光，向四面八方出击。比起昨天，小和尚的剑法似乎没有那么凌厉了，觉远站在一旁观看，便能从那纵横的剑气中感觉到小和尚那有些落寞的情绪。

    小和尚练完了一套剑法后，又练了一套拳法，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假想敌”，那就是主宰天地人三界的神。那无处不在却又谁也看不见的神，给世间众生都套上了紧箍咒，让他们失去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自由，只好不断地修行，日子过得无比痛苦，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期待。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所期待的究竟能不能实现，也许最终只是功亏一篑，但他们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它们只能一直走下去，经历再大的劫难也要咬着牙度过。可生活本就不容易，为何天上又要降下那么多磨难来“考验”这些挣扎在夹缝之中的众生呢？佛祖尚且有慈悲之心，那比佛更高一级的神，却果然以万物为诌狗，笑众生之迷惘吗？

    小和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憎恨之色。他心想：倘若不以众生安乐为最终目的，那么成仙成圣又有何用？小黄鼠狼的做法一点也没有错，尽管它只是为了自己所爱的小狐狸，却已是值得钦佩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师父说：“就快要过年了，你们下山去买点年货吧。”说完后分别给了师兄弟几百块钱，让他们去买糖果和糕点。

    觉远说：“师父你列个必需品的清单吧。我们先把这些必需品采购齐全了，再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师父点点头，很快就列了个清单，交给了觉远。觉远说：“小和尚，我们下山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下山么？今天终于得到机会啦！”

    小和尚说：“我想我的小狐狸呢。小狐狸它在东北的农村，我想叫它和我们一起逛庙会去。不过它现在在修行，估计要很长时间才能出关。反正这个年小狐狸是没法跟我一起过了。”

    觉远笑着说：“每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下山就可以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你还在这里纠结什么呢？”

    他们下了山，往最近的集市走去。走到一处无人的亭子时，师兄弟俩坐下歇脚。觉远仔细地算了一笔账，笑着说道：“师父可真是慷慨，他给了我们一千块钱，里面有四百块是给我们自由支配的，我们想买什么都可以。我想一下，巧克力吃腻了，要吃沙琪玛、橡皮糖，还是瓜子呢？或者素馅饼？啊，新鲜出炉的热乎乎的素馅饼真好吃，还有炒年糕，妈呀真香！”

    觉远一边说着，小和尚一边吞着口水。小和尚说：“好久没有和小狐狸一起吃零食了呢！”

    觉远淡淡地说：“师弟，你说小狐狸和大仙一起修行去了，说不定今后它就对人间的美食不感兴趣了呢！它追求的应该是精神上的满足，反而不需要物质上的享受了。”

    小和尚摇摇头：“她修炼成人身，为什么不需要物质上的享受？又不是成仙……”

    觉远说：“你怎么敢肯定她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即使变成人，也是一个仙人。既然是仙人，就不可能和你谈俗世的恋爱。说白了，她的追求，本来就是成为一个不普通的人，所以她即使修炼成人身，也不会满足的。”

    小和尚笑着说：“那也没啥区别，反正它的心里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啊。”

    觉远一脸严肃地说：“师弟，有些话可不能说太满了。你还记得九尾狐苏妲己吗？她是个妖精，修炼成人身后，用美色去霍乱成汤的天下，心如蛇蝎，为害不浅。小狐狸虽然本性善良，可黄鼠狼是妖仙，谁敢保证你说的那个万年黄鼠狼不会另有图谋呢？倘若它心术不正，祸害的可不仅仅是小狐狸了，有可能是……天下苍生。”

    小和尚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他一咬牙，大声说道：“不会的，我相信它们。”

    觉远冷冷地说道：“信任是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曾经师父也相信你能做到四大皆空，可如今你却迷失了本性，简直就是往我们紫竹寺的门面上抹黑。”

    小和尚哼了一声，站起来说道：“师兄，我看你需要好好清净清净了。那我先走一步了，再见！”说完使出轻功，健步如飞地行进在蜿蜒的山道上。

    他快，觉远更快，小和尚走出去没多远，师兄觉远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小和尚感到肩上一阵剧痛，这才明白师兄还是死性不改，一离开师父就又开始对师弟各种欺负，顿时后悔跟他一起下山了。

    只听觉远在他的耳边说道：“趁早和那妖狐撇清关系吧！要上天堂还是入地狱，你自己选择吧！”

    小和尚嘿嘿一笑，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同时喊道：“天堂本就是地狱，地狱也本就是天堂，我就抛一个硬币，让苍天决定我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吧！正面朝上就上天堂，背面朝上就下地狱！”

    他右手抛出一枚硬币，硬币掉在地上后转了好久，最后转进了一片杂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小和尚走过去一看，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草堆的深处，不见了。

    他知道那不是他心爱的小狐狸，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追赶它。就在他犹豫的刹那间，觉远的双手又向自己的肩膀抓了过来！他吓得大叫一声，翻了个筋斗滚进草堆里。草堆里密密麻麻地长着乱七八糟的杂草，小和尚用蛇行的功夫在草堆里快速前进，居然顺利地躲过了觉远的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