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过了半年多,附近海域被单泡泡他们探了个遍,只是船小,出不得远海。一天单泡泡正在教弟弟妹妹学字,忽听得警报声,跑码头一看,好家伙,只见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地来了一众海盗船,大大小小不下千只。当首一只三层大船,船首雕一龙头,旗杆上飘着一块巨大的黑色骷髅旗。稍倾,一小船向码头驶来,靠了码头,从船上下来三人,为首的是一白袍青年,单泡泡示意大家警戒,和单石一起迎了上去。
青年作了一下揖,道:“此厢有礼了。鄙名钟颖,来自东端火焰岛,添为军师,突逢大难,想要借贵地歇个脚,待祸端过去自会离去。”
单石回礼,道:“不知贵岛可曾袭击过这里?”
钟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倒是没有印象。怕是原火焰岛群盗,不入流的东西,两年前已被我大当家灭掉了。回去问一下才清楚,里面收编了一些旧人。”
“哦,你们大当家是何方神圣?出了什么事故?”单石将信将疑地道。
“大当家名叫孙符亭,原是朱国海军部一校将。个中缘由不便细说,可否去船上与我大当家一唔?”见单石犹疑,又道:“派个使者随我去请我大当家上岛也行。”说完招呼手下递上锦盒,双手捧给单石,笑着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单石打开一看,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知道贵重,赶忙推辞,钟颖笑着不应。单石没法只得收下,要钟颖稍待片刻,转身与众老协商。大家也没个主意,也是龟岛实力不足,对方又是个势大的,放人进来又怕让人里应外合失了岛屿,打又打不得,最好结果也是两败俱伤。最后没法,说是派人去船上见见大当家的,去摸摸对方的底。
单石自告奋勇,说自己年轻时犯过错误,如今当了这盟主,要担起这个责任,不能让大伙看轻了。说着转身要走,被众老劝住,怕他落入对方手里让他们投鼠忌器。单泡泡说服众人,接了这重任。也只有他最合适,他向来稳重,能力又强,遇到危险跳入海中,相信对方也奈何不了他。
钟颖看到使者是一十五六岁的白脸少年郎,也没有轻视,将单泡泡请上小舟,向大船驶去。待上了船,径直上了顶层。一路行来,单泡泡感觉这伙海盗不同寻常,纪律严明,装备整齐,心里不禁凛然。进了一大厅,二十几个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酒菜,正首坐着一位卷发红脸汉子,穿个短褂,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见到单泡泡,起身离桌,伸出右手向单泡泡握来,嘴里大笑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大汉声音洪亮,震得单泡泡耳朵嗡嗡作响。单泡泡嘴里回着“哪里哪里,幸会幸会”,伸出右手和大汉握住。忽觉手上一股大力传来,他赶忙回击,你来我往,两人不知不觉都用起了全力,大汉鼓着腮帮子,满脸通红,单泡泡也是汗珠直冒。
钟颖忙上前打和:“快快住手,莫要伤了和气!”见两人点头,又道:“听我口号,一,二,三,放!”两人随即分了开来。
大汉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坐,坐。”待众人坐定,钟颖向单泡泡引见了众人,那大汉正是大当家孙符亭。
孙符亭招呼大家喝了口酒,对着单泡泡笑道:“不怕单兄弟笑话,我被一小恶魔追得如丧家之犬,不得已来贵地借歇几晚,我保证不会骚扰贵岛岛民,待风声过后,我自会离去。”
单泡泡见对方气度、阵容不像个说虚的,打起来龟岛铁定是抵挡不住,便点头道:“好说,喊我泡泡就行,等下了船我找人划出个地来。”又问起小恶魔之事,孙符亭含糊其辞,一个劲劝大家喝酒。众人似笑非笑,单泡泡感觉奇怪,见孙符亭不愿多说,只得作罢。
单泡泡下船后找人圈了地,让众海盗下船休息,武器是不准带下船的,对方也无异议。就这个过了十来天,大家相安无事,海盗还时时给人送酒送肉,岛民也没那么人心惶惶了。
太阳还没落山,孙符亭和钟颖又来找单泡泡喝酒。
“泡泡,今后有何打算?”孙符亭问道。
单泡泡原来不喝酒的,喝起来也没感觉,跟喝水似的喝不醉,一泡尿就没了,他身上奇异的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孙符亭劝他,说男人喝酒,喝的不是味道,喝的是英雄气概,喝的是豪气干,把单泡泡说的心情澎湃,也加入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行列。
单泡泡喝了大口酒,想了一会,道:“原来的事我也不记得了,现在每天打打鱼,估摸着就这么过了。话说海底的景色是真好,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看看。”
孙符亭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单泡泡道:“要不你来我这?只要哥哥我有的,决不吝啬。以你这本事,在这里浪费了。我在朱国雀城有一些关系,到时候托人找找这方面的名医。”
“我考虑考虑,其它没什么,就是不放心这里。”单泡泡皱了皱眉道:“孙大哥、钟大哥,我求你们一个事,你们能不能指点一下护卫队的武艺和谋略?怕个万一,有点本领总是好的。”
钟颖轻咳一声,道:“我们的东西怕是不适合他们。要是自保,现在就很不错了,个人武力虽是不强,但是万众一心,一般势力不会来招惹这个硬茬子。”
说完,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古书有:‘武者,勇也;文者,谋也。有勇无谋者,莽夫也;有谋无勇者,懦夫也;有勇有谋者,豪杰也。看你们龟岛民众,有勇有谋,实乃真英雄,善!大善!’”
孙符亭笑骂道:“好你个颖呆子,之乎者也的一大堆,好好一顿酒被你一弄,淡出个鸟来。泡泡,你说该不该罚他喝个三五碗?”
三人正喝着酒,外边响起了警报声,心想着哪个不长眼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往太岁头上动土,真真是活腻味了。孙符亭操起手脚,准备去大干一场。刚走不远,远远见到一艘五彩琉璃船停在码头,比一般船都大,怕是有五层楼那么高,船头雕着一只大大的朱雀,很是威风。一个穿着五彩劲装的少女站在船头,十五六岁年纪,明眸皓齿,双手插着腰,大喊:“皇叔……朱符亭……你给我出来!”
孙符亭和钟颖猛地停住。
“突然有点内急,呆子,要不要一起?”
“大当家的真是神了,你一说我肚子就不舒服了,一起一起。”
“对,一起。上回我们一起方便是哪时候来着?”
“去年在海上,那回大当家你可是输了。”
“放屁!老子会输?走走走,咱俩重新比划比划!”
单泡泡看着他俩勾肩搭背,瞬间就没了踪影,站那里哭笑不得。还没等他到码头,迎面走来一票人马,当首的正是喊话那姑娘,后面跟着个丫鬟和一群带刀护卫,护卫身着暗红色卫衣,当胸绣着一只朱雀,一群看客远远地吊在后头。
少女看到单泡泡,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娇声问道:“你就是单泡泡?有没有见到我皇叔?”
单泡泡站一边让出道来,回道:“倒是不曾。”
少女皱着眉头,哼哼两声,“莫要诓我,他们都说在你那喝酒。”见单泡泡只是摇头,转身向后边吩咐,“掉头,喊他们集合回火焰岛,如是不从,看我不把他们的船都拆了!”
孙符亭和钟颖从石头后冒出头来。孙符亭连忙摆手,满脸惊喜地道:“看看,看看谁来了!是我美丽漂亮聪明善良英明神武的宝贝侄女儿,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那火焰鸟被你抓住了?哎呀,恭喜恭喜!”众人捂脸不忍看孙符亭那马屁精模样。
“哼哼,别跟本姑娘来这一套,没用。我来这是因为想你们了,非常的想,恨不得剥皮抽筋的那种想!”少女咬牙切齿地道,“那哪是什么火焰鸟,就是一蛤么,本姑娘最讨厌蛤么了,关键还让它跑了,气儿没地方出呢!正准备找你们算账,人都没影了!跑,你们再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孙符亭满脸讪笑,用脚踢了一下钟颖,钟颖伸了伸脖子道:“沐灵侄女,是叔叔的不对。叔叔眼睛不好,估摸着是看差了。你看,该玩的你玩了,该看的你看了,哪时候回雀城?这偏僻地方哪有雀城热闹。”
“看差了?为什么要跑?我有这么可怕?能吃了你们?”朱沐灵嘟着嘴道,“不回去,雀城都玩腻了,还是这里好,本海盗一出马,他们都缴械投降,我是这里的海盗之王,我要把我的骷髅旗插满整个海域,生灵们,准备在本海盗之王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吧!”说完咯咯咯地笑起来。
孙符亭听到这里跳起脚来,指着朱沐灵,气急败坏地道:“你不带点脑子,看看你这副打扮,看看你那琉璃船,谁不知道你是雀城朱家的?巴结你都还来不及,只怕送你少了,我才是海盗之王!你回你的雀城玩过过家去,在这里严重影响了我的事业。”
朱沐灵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道:“我没脑子?你就有脑子了?在船头挂个龙头,就当自己是青龙城的了?也不看看这里离青龙城多远,还见人就报名号孙符亭,谁不知道留王朱符亭的名号,你说谁敢这么取名字?弹劾你的折子都在父皇桌上堆成了山,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在这。哼!你该退位让贤,我来当海盗之王。”
“我是海盗之王!”
“我是海盗之王。”
“我是海盗之王。”
“我是海盗之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指手画脚的,众人捂额集体沉默。
朱符亭一个汉子,到底没朱沐灵嘴巴子利索,终是没争过,停那里直喘粗气,朱沐灵得意洋洋,还向朱符亭做了个鬼脸。朱符亭蹲到地上干嚎:“苍天啊,大地啊,祖宗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派了这么个祸害来折磨我!”
眼见太阳落了山,单泡泡不得不走上前去,把他俩劝住,招呼大家一起,弄了篝火晚会。朱沐灵呼啦呼啦地到处野,朱符亭和钟颖照常跟单泡泡喝着酒。今晚月亮很大,单泡泡喜欢月光,见到月光总感觉亲切,整个人也柔和起来。
三人仰头看了阵月亮,钟颖喝了口酒,扬起右手,刚准备吟诗一首,朱符亭啪地一下拍在了他腿上,把他疼得直咧嘴,怒道:“大当家的,你这是作啥子?”
朱符亭伸手放到钟颖被打过的地方来回摩挲,眼睁睁地看着月亮,嘴里念叨:“美,真他娘的美!”说完收回目光招呼两人喝酒,却见两人瞪个大眼睛,目光诡异地看着他。他摸了一把脸,笑骂道:“我脸上又没花,这么看着我干嘛!虽然我长得是帅,全雀城的美女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但我不喜欢男人。”
钟颖和单泡泡松了一口气。钟颖挪了挪屁股,跟朱符亭拉开一些距离,嘟囔道:“喝酒,喝酒。诗兴都被你弄没了。”刚提起酒坛,又听得啪地一声,钟颖手一哆嗦,酒坛掉到草地上滴溜溜地滚走了,见朱符亭捂着大腿在不停地揉动,对着朱符亭怒吼道:“朱符亭,你发什么神经!”
朱符亭喃喃自语:“不能啊,刚刚就不疼啊。”抬头又问道:“泡泡,呆子,刚刚你们那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进入了一种特别的状态?我是不是金光闪闪,达到了金刚不坏的境界?我当时捶了一下大腿都不疼。书上怎么说来着……顿悟,对,就是顿悟。我再去找找这感觉。”说完又抬头看起了月亮,看得单泡泡和钟颖直翻白眼。
朱沐灵玩累了,向着单泡泡他们寻了过来,见朱符亭在抬头看月亮,不禁啧啧出声,道:“吆,吆吆吆吆吆。今儿个是月亮里崩出个仙子来,把皇叔你的魂都勾没了?”
“去去去,一边去。”朱符亭一脸嫌弃,“别打扰我顿悟。”
朱沐灵哈哈大笑,停不下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呼:“笑死我了,哎呦,不行了,笑死我了!”
见单泡泡和钟颖面无表情,奇道:“这么好笑的事情你们竟然不笑?雀城有名的二愣子王爷在一个小岛上看着月亮顿悟了!啊哈哈哈,笑死本姑娘了。”
朱符亭对她怒目而视,摸了摸他的卷发,起身向外头走。
朱沐灵摇着脑袋道:“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某些人却不屑一顾,可惜啊可惜,寂寞啊,好东西无人分享呀。”
朱符亭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你鬼灵鬼灵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说完支起耳朵,眼珠滴溜溜地转,又向前慢慢走了几步。
朱沐灵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坛酒,喝了一口,道:“我想想……嗯……什么螣国使者什么比武来着,其它的都给忘了。”一眨眼,朱符亭站在了她面前,吓得她一激灵,道:“皇叔!干嘛那么快,四只脚赶路的?”
朱符亭挠手抓耳,腆着个脸,道:“我的好侄女,最最漂亮的沐灵,快想想,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不得啊,急死叔叔了。”
朱沐灵不答,一会喊饿,一会儿喊渴,朱符亭屁颠屁颠地给她端茶送水,把她伺候舒坦了,从怀里拿出一卷轴扔给朱符亭,道:“全在里面了,自己看去。”
朱符亭打开卷轴,几下把它扫完,瞪了朱沐灵一眼,道:“不早给我?耽误了正事,看你父皇不抽你!”又转头对钟颖道:“螣国石城楚牧歌明年一月十五要出使我朱国雀城。速速把事情安排了赶回去,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见钟颖点头,又对单泡泡道:“泡泡,之前说的事你仔细想想,回头给我个答复,要快。岛民我可以帮你安排到火焰岛去,那里有这四个那么大,土壤肥沃,适合种植,至于安全问题,挂上我朱国朱雀旗,相信也没人敢打坏主意。”说完带着钟颖急匆匆离去。
单泡泡也没了喝酒兴致,于是跟朱沐灵道别,朱沐灵却是不干,他只得留下来陪她喝酒。喝得一阵,朱沐灵有点醉了,看着月亮,轻轻道:“你说月亮上有没有神仙?”
“有的罢,看那月光,不冷不热,是那样亲切,我好似在哪儿见过。”单泡泡伸出双手去捧月光,小心翼翼地把它端回,然后慢慢打开手指,让月光从指缝里漏下,撒得草地斑斑点点的。
朱沐灵放下酒坛,学着单泡泡的样子,咯咯咯地笑着,又用双手捧满月光,慢慢地放到单泡泡的手心,单泡泡小心翼翼地接着,两人来来回回,乐此不疲。玩得一阵,朱沐灵收起笑容,情绪低落地道:“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自从母后去世之后。父皇每天忙于政务,其他人除了巴结我还是巴结我,希望有天能被我看上眼,他们哪里知道,我朱沐灵怎么会看上一个对我屈膝过的人呢?除了皇叔,由着我任性。”说着慢慢靠在单泡泡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单泡泡一动不动,看着跳舞的岛民,看着遥远的月亮,久久没有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