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蛤么碗口大小,肚皮一胀一缩,一团巴掌大的紫色气团随着呼吸进进出出。突然睁开眼睛,肚皮一鼓,呱地一声,如平地惊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碗里的酒荡漾开来。
“吞天宝蟾?”一矮胖老者惊疑出声,说完走了过来,道:“能否让老朽观摩一二?”
单泡泡扶起少年,也没去纠结声音问题,看了看老者,先前听他们聊天,知道他是朱国邹城的一个药材商,便轻轻点头。
贾思思被这么一弄,也没了睡意,躲到她娘的身后,伸出脑袋惊奇地看那蛤么。
“多半是了,看这情形,怕活了不下三百年。”不怎么说话的贾克明突然发声。
“兄台好见识,我是听先父提到过一嘴,才有点印象。”老者对贾克明拱了拱手,对王探探道:“姑娘,不知这宝蟾能否卖给在下?想要什么,只要老朽做得到的,必定倾力而为!”
王探探惊魂未定,只是摇头。她平日里极其害怕蛤么,还是只这么大的。心里想着几人追她,莫不是为了这玩意?天知道它怎么跑进来的,她就是路过山口,见有人打斗,去看了下热闹,然后六人莫名其妙地对她喊打喊杀的。
其他几人也想到了这方面,暗道不好,示意王探探去把包裹包起来,王探探摇头不干,单泡泡只得上前,刚拉起布边,蛤么猛地一跳,蹦到了他的脑袋上,紫色气团极速吞吐,单泡泡感觉一股吸力传来,脑海里宝珠微微颤动,玫瑰和红莲轻轻摇曳,平息了下来。
蛤么见奈何不得,也安静下来。单泡泡把它拿下放到包袱里,也不挣扎。
扶雪风对单泡泡打了个手势,沉声道:“外面的朋友,还请进来一叙。”
“哈哈哈,朋友爽快,在下却之不恭了!”话音刚落,一个黑衣青年从暗处闪出,后面跟的正是原来那六个黑衣人。
黑衣青年走到近前,抱拳道:“在下青苗寨少寨主陈力达,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扶雪风微微点头,别看他跟单泡泡称兄道弟的,平时却自傲得很,怎么说也是雪国一响当当的人物,自然看不上这等角色。
黑衣青年气势一滞,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不然青苗寨也存不到现在。知道对方棘手,轻易招惹不得。但这事实在牵扯太大,只得硬着头皮,尴笑道:“几位莫不是几国使团的贵人?”
扶雪风不再理他,单泡泡把包袱递给王探探,见她不接,只得用手提着,对他轻轻点头,道:“不用再来试探,免得浪费时间。有什么指教,如实道来。”
黑衣青年额头见汗,躬身道:“能否把宝蟾转给在下?放心,在下一定补偿,感激不尽。”
单泡泡看了看王探探,王探探摇头道:“我不知道,它自己跑进来的,要拿就拿去罢,也不用给我什么补偿了,不过包袱得给我留下。”
“那是自然。”黑衣青年面露喜色,从怀里取出三个锦盒,打开放到桌上。盒里装有一只人参,那模样怕是不下千年;一颗珍珠,洁白无瑕,鸽蛋大小,也不常见;一把半尺来长的小剑,颜色古朴,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见几人没有异议,又取出一个大号玉盒。
单泡泡把包袱放到桌上顺手打开,让开身来。黑衣青年上前,刚一靠近,宝蟾肚子一鼓,呱呱呱连叫三声,犹如三声闷雷,黑衣青年像被一头蛮牛撞击了一般,人影一闪已飞出酒肆,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没了声响。
几个手下赶忙出去查看,只见他们少寨主七窍流血,面色惨白,业已暴毙,不禁呆立当场。
酒客见出了人命,顿作鸟兽散。
贾克明上前探查一番,对众人摇摇头,沉声道:“神仙难救!”
几人动身就往外走,什么锦盒包袱宝蟾通通都不要了。
掌柜不敢靠近宝蟾,见几人要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捣求:“各位大人,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也就是个看店的,出了差错,也落不得个好。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求大人们可怜可怜我。”
几人停下脚步,扶雪风打量了掌柜几眼,道:“看这位置,想来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开的,他说的多半是真。”
单泡泡上前把包袱收了,那宝蟾又蹦到他脑袋上,他也不去在意,怕把它惹出叫声来。对门外六人道:“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们有意为难,把桌上你们少寨主的东西拿了,宝蟾我就带走了,怕再弄出人命来。速速带你少寨主的遗体离去,办理后事为要。有什么事冲我来,也可以去见官府,我叫单泡泡,朱国使团主使,打听一下就知道。”
又对掌柜喊道:“掌柜放心,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相信你东家也不会怪罪于你。”掌柜起身连连道谢。
还是原来那黑瘦汉子走了进来,将三个锦盒收了,对单泡泡抱拳道:“单主使客气了,本人陈志,是青苗寨的寨民。不是我们不通情理,而是那妖道一直逼迫我们少寨主。少寨主生前对我们说过,天宝,有缘者得之,强求不得,没曾想是这个结局。”
说着抹了下眼泪,接着道:“那妖道持了老寨主就在河对面,着少寨主带我们前来打探,先礼后兵,顺便打探下你们的跟脚。现在少寨主没了,我们这么回去怕是落不得好。”
扶雪风皱着眉头,对陈志道:“你去把他们全都引过来,把事情一并处理了。喝个酒弄出一篓子事情出来,也是扫兴。”
陈志应了,打发两个寨民上船往对岸而去。
单泡泡把包袱还给王探探,对贾克明一家道:“要不你们先去官邸?去了报我名号他们自会安排。”
“泡泡哥哥,不要嘛。我们不会给你舔麻烦的,我娘可厉害了!”贾思思娇声道。
“你这丫头,也不害臊!”董青青宠溺地摸了一下贾思思的头,对单泡泡道:“不用担心我们,万一有个什么事,我护住他们就好。”
单泡泡见此,只得作罢。几人出了酒肆,到码头等候。没多久,河里亮起几盏灯火,越来越近,没多会到了码头,靠了岸。
船上浩浩荡荡下来几十号人,当首是一青衫老者和一个中年黄袍道士。老者哭嚎着向酒肆奔去,没一会惨呼出声:“儿啊,我的心肝呀!是我害了你。一把年纪了,想什么得道成仙,是我害了你呀!”
那哭声,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众人戚然。黄袍道士拂尘一甩,捏了捏他的八字胡须,沉声道:“想必几位就是什么使者了,听那几个废物说了,你们是几个识趣的。我跟几国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也不与你们为难,把那吞天宝蟾给了,我自会离去。”
扶雪风冷哼一声,这北方汉子自是生气了,长这么大还没人对他这么说话过,也最见不得这种道貌岸然的货色。
“怎么?还有脾气?别把道长我想成吃素的,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黄袍道士拂尘一展,厉声道。
“聒噪!”扶雪风大吼一声,右脚往前一踏,一扬手,一条水龙从河里冲天而起,向黄袍道士猛扑而去。
黄袍道士见状拂尘一抛,两指一掐,拂尘根根张开,在上空形成一个黄色气罩,水龙砸得气罩一阵摇晃,却终是没破。
道士抹了抹汗,正待开口斥责,瞥见又是一道水龙扬起,迅速向他扑来,还没到近前,已经变成了冰龙,不禁吓得亡魂皆冒。赶忙拿出一张符箓,往额头一贴,瞬间失去了身影。
那冰龙却没有消失,对着酒肆前头空地猛地砸下,一声惨呼传来,黄袍道士保持着奔跑的姿势,面向酒肆,被冻在那里。
单泡泡赶忙道:“扶兄,惩戒一下得了,罪不至死。”
扶雪风出了气,心情平复下来,指了指冰雕摇头道:“晚喽!”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传来,冰雕四分五裂,黄袍道士身体也跟着东西块西一块满地都是。原来是青衫老头不知哪里拿来跟棍子,一棍子敲碎了冰雕。嘴里骂着:“你个天杀的老杂毛,叫你害我儿,叫你逼迫我儿!”砸了一通后棍子一扔,又坐到地上儿啊儿啊地嚎哭起来。
店小二伸出头看了看,见到这个场景,啪地一声,将门关了,和掌柜躲在门后直打哆嗦。
贾思思惊叫一声扑道母亲怀里,王探探面色惨白,包袱掉到了地上,猛地转身,蹲地上呕吐起来。
单泡泡叹息一声,捡起包袱,拍了拍王探探的背,待她平复一些,招呼众人离去。
回到府邸,贾克明说了吞天宝蟾的事。这还是上古记载,有这么一个异种,天性不喜动,深藏石洞之中,喜食天材地宝,吞吐灵气,能过辅助人修炼,传说成长到一定程度,可以吞没天地。这当然是夸张之说,但厉害肯定是厉害的。
“一定有什么宝贝在包袱里,不然它不会主动呆那里不肯走。至于呆泡泡头上我就想不明白了”贾克明疑惑地道。
单泡泡却是苦笑,他终是知道它是贪他脑海里的宝贝了。
王探探打开包袱,翻了翻,拿出一个锦盒道:“要说有也只有这个了,这是我娘送给我的。”说完打开,里面是一个青色玉佩,玉佩表面有青烟留转。
那宝蟾突然从单泡泡头上蹦下,张口想要把玉佩吞下,王探探把身子一扭,躲了开来。宝蟾确追着不放,向王探探跳来,吓得王探探一声惊叫,赶忙把锦盒一关,向宝蟾扔去,宝蟾在空中抱住锦盒落到地上,吞了一阵锦盒,见下不去嘴,抱住锦盒沉沉睡去。
单泡泡将它提起,找了个木盒装了放到包袱里,对王探探笑道:“这么怕它啊!它还蛮可爱的,还有股香味。锦盒先放我那了,借我用用,等弄个宝贝给它就还你。”王探探巴不得甩掉那蛤么,赶忙点头答应。
闹腾了一晚,众人都累了,各自安排了回房睡去。
单泡泡叹息一声打开房门,见扶雪风担忧地看着他,苦笑一声道:“这便是江湖么?”
扶雪风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冰山一角而已!你天生是向阳的,不必去了解这些,免得乱了心境。”
单泡泡点点头,说了句早些安歇,进房关门睡去。
扶雪风站立良久,轻嘘一口气。想到泡泡是个幸运的,没有经历什么大的风浪,心灵纯净,所以大家都喜欢跟他做朋友,他对人也总能保持本心。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在这红尘滚一遭,而不粘上一身浊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