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走出正院,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若按康宁忠之前的吩咐,她是应该在配合着康宁忠,完成了剪除安宁的任务之后,才能回到大奶奶那儿继续服侍的。但以康宁忠本来的意思,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完成这个任务的。
最起码,得让安宁暴露出真君子假花少的本来面目。
可兰香给康宁忠的答案,却是不伦不类,安宁既不是君子,又没有让人当场抓住现行。
这样的情态下,是不是要继续留在安宁的身边?康宁忠没有说,兰香也不好主动去问。
若按本心,兰香是急着到安宁那里去的,她要将那些她知道的风险,原原本本的告诉安宁。
可她又害怕自己的身后有尾巴。
刚才的回禀,不知道康宁忠能信几分,如若全然不信,必定会派其他下人跟踪与她。
这是康宁忠一贯的伎俩。
一路上,兰香走的磨磨蹭蹭,一方面是因为想心事,另一方面,是为了便于观察身后到底有没有人跟踪。
她发现,伺候在夏博远二夫人身边的那个侍女兰芝,用同样的步调在她身后跟着,走出月亮门的那一瞬间,兰香故意歪头向后看了看,兰芝突然间就停住了脚步。
这显然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这个兰芝,是整个夏府里使女当中是非最多口舌最快的,平日里姐妹们对她也都加着小心。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刚出正院,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安宁,兰香一时之间有点慌,不知道该不该跟安宁打声招呼。
后来又一想,她和安宁毕竟在一起待了一晚上。如果连一个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反而显得矫情了,搞不好反倒会让兰芝这个鬼丫头看穿。
心念至此,兰香大大方方的迎了上去。
“安少,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宁回道:“我去见一下夏公,看看能否安排近日到狱中探望家父。”
趁安宁回话的空隙,兰香冲他使劲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她只能靠这个来提醒安宁了。
没想到安宁却无动于衷,连一个简单的回应也没有。
兰香哪里知道,安宁之所以不露声色,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因为兰芝就站在他对面的不远处。
情急之中,兰香又说道:“你在府中人地两疏,尽量不要乱跑。若是被护院错看成了贼人,那就不自在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兰香姑娘提醒。”安宁只是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其实安宁只是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起了波澜。
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刚穿越过来,就面临着性命之忧,同时还有家门不幸的窘境。这些难题,他必须尽快想办法破解了。
不然的话,他就没办法在这个大靡国生存下去。
可是,他现在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两眼一抹黑,该他知道的相关信息,比如安泽海是因为什么事入狱的,又有谁与这件事情有关联,安泽海在靡国中都有什么人脉关系,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朋友,安宁连一样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没办法解决问题。
如今他虽然身在夏府当中,表面上看好像暂时脱离的凶险,但他心里知道,在夏府里可能会遭遇到的凶险,一点也不比在外面少。
实际上,他是被困在夏府当中的。要想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所以要想得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自然是难乎其难。
现在,在他生活的相对自由空间当中,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这个使女兰香。所以,要想得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兰香是唯一的途径。
可是,这个兰香,很有可能是夏博远安排在他身边的一个卧底,要想从她口中套出真实的情况,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稍有不慎,反倒会让她套路了。
安宁心里很明白,要想从兰香这里打开缺口,难度会有多大,除了难度,还要承担致命的风险。
可安宁还是想试一试。
通过昨天晚上的接触,安宁觉得,兰香还算是一个蕙心兰质的好姑娘,心底并不坏,有好人的指引,是很容易改变心意的。昨天晚上他那番真情的坦白,兰香似乎心有所动。
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安宁觉得还有待观察。
现在,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刚才兰香那个细小的举动,以及后来那番明显带有提醒的言语,让安宁可以笃定,兰香是关心他的安危的。
才刚相识就能做到这一点,安宁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怎么向兰香探听虚实,安宁觉得还是一步一步来的好。
告别兰香,安宁去了夏博远那里。
夏博远正在客厅里喝茶,隔着八仙桌,左手边还坐着他的大夫人夏连氏,下边还有一个使女伺候着。
见安宁进来,夏博远并没有起身,只是坐着跟安宁打招呼:“安宁,你怎么过来了?”
安宁笑吟吟地说:“我来给伯父伯母请安。”
说着,安宁分别向夏博远和夏连氏拜了一拜。
夏博远摆了摆手,道:“你是客人,不必拘以这些繁琐的礼节,从今往后,这样的礼数就免了。”
夏连氏却称赞道:“安家公子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安宁又向夏连氏深施一礼,道:“多谢伯母夸奖。”然后拿目光看看夏连氏,又扫扫夏博远。
夏连氏是个懂规矩的女人,她知道安宁有话要跟丈夫说,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一旁的使女却站着没动。
夏博远冲她摆了摆手,说:“你也下去吧。”
使女离开之后,安宁又对夏博远深施一礼,道:“我来贵府,给夏伯父夏伯母添麻烦了,看现在的情形,恐怕还需叨扰一些时日。”
夏博远又摆了摆手,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我和令尊,本有同谊之好,现如今令尊到了难处,我自当有义务帮助你一二。”
说到这儿,夏博远看了安宁一眼,复又说道:“只是不知道贤侄在舍下住的惯与不惯,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尽管提出来,千万不要客气。”
安宁道:“都挺好,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如果有什么急需,我自然不会跟夏伯父客气,让兰香姑娘过来请示就是了。”
安宁故意提到兰香,有一个很明显的意思,那就是他要把兰香留在身边当使女。
夏博远略有沉吟,然后说道:“这个康宁忠,怎么只给你安排了一个兰香?让兰香一个人伺候你,恐有不到之处。这样,除了兰香,我再让康宁忠安排一个人到你身边去吧。”
安宁楞了一下,随即推脱道:“不必了,有兰香姑娘一个就够了,这样我已经很叨扰了。”
夏博远却坚持道:“那怎么行?我也不怕揭晚辈的短,像你们这些人,过惯了安逸的日子,身边留一个使女,怎么伺候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