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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如何超越善良与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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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雨过后,土壤变得湿润而柔软。苏素想起儿时,和小朋友们一起挖蚯蚓、摘茅草时的景象。花花绿绿的小朋友,在雨后湿润的草地上,拨开叶片捉蚯蚓。儿时的苏素感觉捉蚯蚓的场景甚是刺激有趣,每每挖出来就觉得很惊喜。但是同伴里的小男孩很是调皮,时常把刚挖出来的蚯蚓一石头下去砸成两截。每次苏素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一瞬间浑身冷。但是其他同伴都会嘻嘻哈哈,觉得极为有趣。看着他们天真、稚嫩的脸蛋,纯洁如天使的长相,苏素时常会陷入迷糊。她不明白,为何他们明明在做残忍的事情,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如此纯真、善良。

    “到底是我自己过于敏感,还是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其他生灵带来痛苦?”儿时的苏素没有制止,但是却在心里留下了疑问。

    在其后漫长的生活里,她时常看见这些自相矛盾的事情。看得多了,慢慢便也悟到了答案。

    今天暴风骑士穿了身黑色的休闲装,轻松地入座。他有备而来似地开口:“苏老师,今天我想探讨一个困惑了我很久的问题。”

    “哦?那是什么?”苏素接过话。

    “就是关于善良和邪恶的。我经常会在生活中感到迷茫、自相矛盾。比如说一个孩子受到父母虐待,那么按照现在的法律,就可以制裁虐待他的父母一方或是双方。这被人们视为正义的举动。但是,在中国流传了上千的儒家文化和孝经却强调,一个人无论在父母那里受了多大委屈,甚至不惜损毁自己的身体或是情感,也要顺从父母。我想说的是,当一个孩子遵从现在的法律,保护了自己,他就违背了孝道,伤害父母就等于做了恶。若是他遵守孝道,则可能继续受到精神和肉体的迫害。即他伤害了自己的性命,归根到底,也是错的。既然每一种善的背后,都伴有恶,那么我们遵守的道德和法律真的能成为制裁的标准吗?当我开始质疑道德,我感到紧张。”

    “首先我想说的是,你这个问题,表面看起来是要找到一个绝对标准来做行为准则,但如你所见,绝对标准并不存在。这个问题的实质很简单,我们有没有勇气去做应该做的事情,哪怕它看起来违背常规。所以,你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缺乏做自己的勇气。你希望自己所有的做法都是正确的,因为你没有犯错的勇气。”

    暴风骑士惊讶地抬起额头,似乎有些受冲击。“为了避免犯错,所以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参照标准。如果标准间相互矛盾,就撤手不做。这倒确实是我的一贯作风。也的确因此,我错过了对许多事情的直接体验。”

    “所以,重点并不在于受到虐待的孩子如何做出选择。因为没有人能替他做出选择,更没有人能判断他的选择正确与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受别人观念的影响,做出自己真正的想做的事情,然后承担责任。上千年的批判教育,教我们不断反省自己以规避错误。但现实却只造就了两种人,惧怕错误逃避选择的人,和受到批判、反抗规则的人。所以人们会说,几千年来,人类唯一汲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吸取教训。规避选择的人因为没有经历过实际的挫折而变得极其脆弱,抗打击能力非常弱,极其容易养成懦弱、顾影自怜的个性。而反抗规则的人,其重心已不在做自己,而是与诸多信奉规则的人会不停地批评、打压他的事实作对。无论何时,与事实作对,总是会失败的,不是吗?”

    “所以这终究是个伪命题。无论你信奉规则,还是反抗规则,人类终究是在犯错。”

    “所以,教育一个人不要犯错,实在是画蛇添足。无论有多少规矩,人总有办法从规矩中延伸出千万种错误来。与其教育一个人如何不犯错,不如教育他学会犯错后承认错误。毕竟,开放性的生活才能带来创新。历史都是由不怕犯错的人创造的。”

    “我觉得很感动。真的很受教育。因为我儿时生活在父母的苛责中,无论我是玩耍、学习还是穿衣、吃饭,他们总能找出毛病来批评一顿。所以,慢慢地我养成了懦弱的性格,时常活在担惊受怕的焦虑里。我想做自己,可是还未行动,内心就有一阵呵斥,‘不行、做不好我打死你、你敢动试试’,或是我偶尔做得自认为还不错,就会听到他们非常嫌弃的声音‘恶心透了、真烦人、我造了什么孽你要这样对我、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抑或只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一个冷嘲热讽的‘哼’或是一个遏止的眼神。每当我想着做点什么事情,这些声音就会让像触电一样地收回自己的念头。我什么也不敢做……”他红了眼眶,样子伤心难过极了。

    “可是,我不敢做,就不会做,不会做,就更不敢做。”他的眼泪满溢而出,苦楚、委屈和不幸奔流而下。“我什么都不会做,所以会很自卑,特别害怕别人看见我不会做。我害怕所有人眼里,我都是……蠢笨如猪、糟糕透顶的。有很多别人很小就会做的事情,我却不会,也不敢问,因为害怕别人诧异的眼光。我觉得那是……看不起的眼光。”他将心里的委屈倒出来,嚎啕大哭。

    我很理解他的遭遇。那就像一个人,在该探索生活的年纪被剥夺了机会,等到长大了,身边的同龄人都能正常生活了,他却只能战战兢兢地假装。为了不露怯,拼命地用自己擅长的事情包装自己,费尽心机巧妙避免别人发现自己远远落后的地方。等到终于有一天,别人长成了结实、全面的大人了,他还是个担惊受怕的孩子。他的长板表面看去远远高出其他人,可他的短板却几乎是零高度。这样的他就像一只木桶,长板对着别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是一滴水也盛不下。自然而然,这样的人生是惶恐的、充满痛苦的。

    “你会一次次地用‘我不够好’来折磨自己,亦不敢信任别人,亮出自己的短板,请求援助。所以,你一直都在苦苦撑着,直到撑不住了、崩溃。这看起来很愚蠢,‘不会做为什么不去问?’,也许有人会这样反问你,而你会因此更加受伤。毕竟,你成长于一个当你最需要帮助、最需要别人来爱的时候却会打击你的家庭。可以说,你的整个人生都处于漫长的惊吓反应里。我知道这样的人生有多惊险、紧张。”

    他的肩膀松了下来,虚弱地说:“我真的很累。这些年,所有的情绪、事件只能累加、无从疏散,我的内心早已是个高压的蒸笼。不是逼疯自己,就是毁灭自己。面对生活,我早已崩溃。外表看起来,当然是在发病之前,却是幸福美满、才华了得。我的心是黑暗的、痉挛的……”

    “我知道。我明白。”苏素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却无法多说一句话。

    暴风骑士好似接收到了这样一份懂得,颤声说:“我可以给你读我以前写的一首诗吗?我以前没给别人读过,我害怕别人说我变态、畸形……”他委屈又恐惧地望着苏素,这份紧张让人动容。

    “当然好呢。”苏素以一种慈爱长辈般的口吻和他说话。他再度耸立的双肩垂了下来,手指颤抖着,闭着眼睛念出了他的诗。

    “《挫败》

    一根挫伤的骨头

    在暗夜里生长 痛苦使它瑟瑟发抖

    发出冰凉而瘆人的声音

    我看着一排排树枝

    如一队队铁骑 举着尖刀利刃

    在寒风里闪耀银光

    凉夜如水

    黑暗包围的是一团受伤的灯光

    我被包围了

    嘶哑的喉咙唱不出歌来

    只想一遍遍地

    在黑暗里怒吼 怒吼 怒吼

    愤怒会灼伤它自己

    然而暴烈使人无法停息

    喉咙抬起头 掐着它细小的腰肢

    努力放声 哭泣

    哭泣使得声音变作了血红色

    月亮 也是血红色

    投降的战旗 却是无声的白色”

    暴风骑士哽咽着念完,几度被自己痛苦的哭声打断,然后又继续坚强起来,勇敢地念下去。苏素觉得喉咙发堵,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望着暴风骑士的脸发呆。

    “念完了,反而轻松了。”暴风骑士看起来轻松多了,他的脸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苏素从刚刚的氛围里抽出来,对暴风骑士说:“你不用再单独与命运作着如此决绝的决斗了。你的妻子、女儿,你的朋友还有我,我们会在生命的不同层面帮助你。关于日常生活的,你可以请教你的妻子,关于心灵的,你可以来和我探讨,关于专业上或其他层面的,你可以寻求朋友。你把你生命不同的短板分成许多份,分别带着它们去寻找能够接纳它们的人就好了。因为没有人能接纳全部,但是幸运的是,你有许多人。这样大家啊就不会觉得你一无是处了,因为你在每个人面前,都只不过是透露一点点可爱的小缺点。慢慢地,你不仅会成长起来,还会在生命中收获许多他人的力量。你不再是孤单一人了!”苏素笑着和他说,一边做着夸张的手势。暴风骑士笑了。

    “今天真的轻松了很多。我想,关于自我不接纳我们已经探讨了好几回了,每次都会更清晰一点。之前的‘自我束缚’还有其他一些主题,其实多多少少都有讨论。可是,要想吃透,还真的需要时间。”

    “好在,你已不再像从前那样紧张了。你已经很久没有追着我问‘什么时候能好’这种问题了。这说明,你对自己的接纳程度已经远比以前高了。只要我们每次都在进步,内心就会充实满足,不是吗?”

    “嗯。我现在心态上是放松了很多。您提的建议,我回去就试试,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素重复着。“今天就到这里啦!”

    “好的。”暴风骑士站起身,拽拽上衣,略微欠了欠身子,同苏素告别:“谢谢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苏素的手扶着门框,目送着暴风骑士的背影说。

    “如何超越善良和邪恶,每一个无解的‘天问’背后,都有一个独特的心理背景。而解决了这些引发天问的情绪之后,问题也随之消失。所以,抓住核心的问题,就等于抓住了答案啊!”苏素喃喃自语,感慨着自己在抓核心问题上还要更加优秀一些。这样才能更深刻、更快速地帮助来访者,让来访者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利益。“余生只愿天下平安。”苏素双手交握,默默祈祷。窗外的太阳从边探出头来,洒下金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