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过国,一座与世隔绝妖孽横行的城,是一座让人可以遗弃过错的城。
那天夜里,黑压压的大片大片的乌遮蔽了忘过国的天空,一个穿着寒气逼人的夜行者手抱一名婴儿去了忘过国的一所小农房。就听见吱呀一声,一位年近五十的粗布麻衣男子用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黑衣人手中的婴儿。那婴儿一声未出,双眼水灵灵地瞧了瞧,打个了哈欠就睡了过去。
在黑衣男子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妖体感染者,双脚已经被感染成了豹爪又大又粗附着着豹子黄棕色茂密的毛,在这里,口口相传的是只要被妖物咬上一口,那么人类就会出现感染,渐渐地妖魔化,最终以人为食。
好在忘过国的人并没有完全被尘世抛弃,就在忘过国的东面,那儿有座逍遥山。逍遥山如其名,那儿的人都是逍遥快活的,跟忘过国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地狱,忘过国的人都知道那儿没有妖魔,妖物都不敢上逍遥山去,因为那群逍遥上住着的逍遥人,一剑就可以斩杀掉他们这些污秽不堪的妖魔,而忘过国的人们,在逍遥人的眼中,也不过是这些肮脏不堪的俗物。
不过逍遥山人对忘过国的人都是恩同再造,派遣了逍遥尊者窦陌枫及其一行人来忘过国,赐下仙药,并斩妖除魔。更有逍遥仙缘的忘过之人,若一心向善便能获得仙法,成为逍遥山人,同时造福忘过国,除魔卫道。
“当真要将她送入这是非之地吗?”一个低沉又有些心疼的声音弱弱地询问道。
“照看好她。”说完黑衣男子抬头望了望那黑中透出的那一丝丝皎洁的月光,对身后那妖体感染者闪过一丝的怜悯,一挥剑便斩杀了。瞬间消失成了粉尘。黑衣男子看了一眼婴儿,从手中掏出颗绿色的药丸,送入了婴儿口中。
“她叫什么?”老农户对黑衣男子身后发生的事见怪不怪。
黑衣男子沉默地摇摇头,
“她犯了什么过错?”
“或许她就是错误的本身,我将她交托给你,你便是她的父亲。你生性善良,也是忘过国里唯一的平凡的温暖了。”
忘过国之所以被唤作忘过国,就是尘世间所有想遗忘,想被遗忘的人或事物皆可被抛弃到此处。活在忘过国本身就是一种罪孽,每每想起被至亲至爱抛弃,就是一次次的刮骨剜心之痛。男子忧伤地哄了哄抱在手里的婴儿,如此小婴儿也被遗弃到这种地方,轻声说道,“我叫蓝沛山,那么你以后就叫蓝希芸吧。”
“蓝希芸?这名字不错”黑衣男子默默地念了一遍说,“忘过国生活不易,你找户靠的住的人家,一起喂养这孩子”随后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碎银子,“这包碎银子也够你们缴纳忘过国的税款了。”
“您这样帮我们这些人,若是……”老农面露难色,他知道忘过国的国民,是不允许私自藏有存款的,斩杀妖体感染者是需要由国人筹粮筹物由忘过国主出面,请逍遥山人派遣得道的人来忘过国消灭。而这名有能力一剑斩杀的妖体感染者的人,无疑是逍遥山上的人。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您是逍遥山上的 人?”
“我是窦幻枫。”窦幻枫看出了老农的为难,“蓝将军,只要照看好她,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是,是”老农心中一惊,窦幻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蓝沛山哄了哄自己手上的小婴儿,回房内取出了十两碎银子,并将布袋碎银子藏好,抱着孩子一转身就出了房门,敲开了另一户农户的门。
“花嫂子,你可睡了?”见房内无人应答,蓝沛山又敲了敲,“花嫂子,可睡了?”
屋内的灯亮了起来,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伴随着困意不待见地吵吵道,“谁呀,大半夜的,老子明早上还要干活呢。”
“花她叔,不好意思,烦请帮个忙?”蓝沛山隔着门正要敲,门被打开了。
出来开门的是一名质朴的女人,见蓝沛山手上抱着个孩子,惊诧地说,“蓝叔啊,这孩子……快进来,进来说有什么急事?”
“哎,好。”蓝沛山进了门,看了看花嫂子床边上的那两个孩子,开口道,“花嫂子,这孩子命苦,生来就没了个母亲,能不能花嫂帮个喂喂。”
没等花嫂子开口,躺床上的一名粗壮男人,脸色绯红还带着三分酒意,扯开嗓子就嚷嚷道,“怎么喂?哪有奶喂这野娃儿,自个儿都吃不饱。”
见男人这说法,花嫂子一时也不吭声,床上的孩子被这一嚷嚷都哇哇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男人刚想伸手,花嫂子赶忙过去哄了哄那两个孩子。
“这是十两碎银子,花嫂子,每天喂孩子一次吧,其余的我自己凑合着喂几口,你看在这都不容易。”说着蓝沛山把银子放在了桌上。
“行啊!”花叔立马穿了穿衣服,连拉裤子地走了过来,“有银子早说啊!成,说好了啊,就一天一次,每天中午一次吧。”
“那可就谢谢花叔了,有花家帮着,是这孩子的福气了。”
花嫂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抱过了孩子,“蓝叔,她叫什么?”说着撩起了衣服,开始喂孩子。
“蓝希芸,我的孩子。”
花叔在一旁看了半天银子,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蓝沛山,“巧啊!我刚生了幻裳和幻瑶,你老蓝就冷不丁地也冒出了个女儿?”
花嫂子将孩子抱还给了蓝沛山,“好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有什么麻烦就开口,能帮的……”
“给银子就行。”花叔打断说道,“没银子就滚蛋,这世道,多少娃生出来就没活下去的命。”
蓝沛山的拳头紧了一下,抱了抱孩子说道,“可以。”
此时,天阙殿内,一间装修极其清雅的房间内,一位身着白衣气质高贵的年轻男子正全神贯注地炼制着丹药,在他的身边,一位容貌清秀的小童,年纪不过三、四岁,正在屏气凝神,双眼直盯着四周环刻龙腾的丹炉。丹炉发出幽幽的红光,房间里几乎静的连空气都停滞、凝固了起来。
房间门“啪”地一声,一人用手掌推开,开口便说道:“您怎么无动于衷呢?窦幻枫他今夜是一剑斩杀了一名妖体感染者。您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兄,堂堂的逍遥山尊者窦陌枫,怎么能允许他胡来?”
房内还是出奇地安静,不仅窦陌枫纹丝未动,就连身旁那小童也仿佛从未见人进来,从未有人说过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小童开炉取出了红色丹药十枚,放在了药瓶子里,“师傅,此次的丹药炼的产量比之前低了些。”
“尊者,您怎么就……”闯门而入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窦陌枫给个回话,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
窦陌枫深吸了一口气,炼完这些丹药,他显然也是有些疲乏,淡淡地对小童说,“言儿,好生收着,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迟无言将药瓶收好,便出了房门,临走前还不忘将房门关好。
“您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窦陌枫整理衣物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笑了笑说,“那又如何?修竹,你不是也知道,幻枫他就是这个性格。”
那个叫修竹的一脸不服气,陪笑道,“尊者,我是为你打抱不平,忘过国妖孽横行,不都是尊者强压着,才有这些罪孽之人的一方净土?窦幻枫几次三番胡作非为,直接斩杀妖体感染者,我们哪有那么随便?长此以往,我们逍遥山在忘过国的心中是不是太廉价了?那帮子肮脏的罪人总想没有付出就可以得到我们逍遥山人的好处,扰乱了这忘过国的秩序,你我都是不好交代的。要知道他们这些人,给他们一点点好处,就会理所当然,他们这些人……”
“好了,我知晓,谢谢陈长老,我有些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幻枫的心还是对逍遥山忠心耿耿的”窦陌枫听闻幻枫又除了一个妖体感染者心底一乐,也明白了陈长老就是为了好处而来,对着陈修竹拱了拱手,示意自己要就寝了。
陈修竹只得起身告辞,悻悻地出了门朝自己房门走去,门口等着一名小女童,约莫三岁,见陈修竹回来立马迎了上去甜甜地说道,“师傅,尊者他……”
“什么尊者?”陈修竹不服气地说,“灵儿,叫他尊者那是给他面子,这逍遥山上他算的上是哪根葱?”
师灵夕眼珠子一转,已经明白了师傅的意思,“那师傅也就这么算了?”
“什么算了?”陈修竹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哪有做赔本买卖的道理?既然他现在不管,有的是要回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