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师按下了遥控上的播放键，两人同时拿起了话筒，顷刻间，天地变色。眼前不再是酒店包厢，而到了一处沿海的原野。西方天空中，聚集起一大团白，一条白龙穿破层而下，它通身洁白的鳞片，在日照下闪出淡金色的光芒，身体形状像一条蜿蜒的蛇，没有翅膀，却靠着周围环绕的祥在空中飞行，身体两侧有四只鸟类的脚爪，它头顶上长着两根鹿角，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子两旁的长须在飞行中随风飘动，虽然威风凛凛，却丝毫不显得残暴，反而一副和蔼的样子。

    在白龙后背上，站着一位少年，他身披白色长袍，腰间扎着翡翠玉带，手持银锋宝剑，头顶一根金簪束发，剩下黑色长发飘逸在背后。再看脸庞：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双眼如同两湾秋水般灵动，通身优雅的气质。不是别人，正是李渐。

    只听北方一声炸雷，乌中伴随着闪电，一条黑龙嘶吼着冲了出来，它长相与白龙很像，但嘴旁不是长须而是两根獠牙，指爪如同剑刃般锋利，目光凌厉，在飞行时周围的电火花劈啪作响。

    而站在他背上的少年，披挂全副黑色铠甲，在关节处有突起的尖刺，胸前一面雕刻着雄狮的护心镜，背后系着暗红色的斗篷，手上那把长柄大砍刀，足有一丈长，刀柄和刀头都由玄铁打造而成，刀面上有黑龙的纹饰。头盔将小半个脸全部遮住，但还是能看清是尹龙的面容：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怒目像要射出火焰，牙关紧咬，挥舞着长刀向前冲来。

    只见双方越来越近，终于撞在了一起，长剑和大刀碰撞，发出“当”一声巨响，渐把剑放在背后，食指和中指并拢指着尹龙：“别不自量力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尹龙把刀一横：“我走到今天，可不是为了投降的，接招！”他一拍黑龙的后背，猛冲向前，举刀砍了下来。渐往边上一闪，砍了个空，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一边是刺、挑、戳、划，另一边是劈、斩、勾、砍，兵刃撞击、摩擦产生亮红色的火花，就连两条龙也撕咬着对方，流出的鲜血像下雨一样，从空中洒落到地面。

    战了不知多久，渐依靠精湛的技巧，躲过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但体力渐渐不支，开始喘着气。尹龙受伤好几处，盔甲也几近破裂，但他却越战越勇，看准时机，从龙背上一跃而起，双手握着刀柄，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砍下去。渐见势不妙，赶紧横过剑来抵挡，只听“啪”一声，长剑断作两半。

    尹龙稳住重心，跳回到了黑龙背上。只见渐把断剑一扔，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开始用美声唱起了歌，尹龙刚反应过来，只见一大团火焰从背后喷来，他用刀左劈右砍，好不容易才把火焰劈散，右手的盔甲已经熔化出了许多窟窿，刀也被烧得变了形。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恶龙飞在空中，它和中国龙完全不一样，有着血红色的身体，恶魔般硕大的翅膀，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在空中甩着，三角形的头颅，满嘴尖牙，眼中的凶光令人望而生畏，只要深吸一口气，便能从口中喷出熊熊烈火。

    渐喘着气说：“看到了吧，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我的嗓音和唱功，加上苦练的美声唱法，就是最完美的形态！绝不可能被打败的。”

    尹龙捂住受伤的右肩，强忍着灼伤的疼痛，说道：“仅此而已吗？我告诉你，美声再强大，那也是西方的产物。我们堂堂中华民族，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双臂向后张开，向着海中高声唱道：“鲲鹏越过千里，飞上北海高空。”

    一句话唱完，海中涌起惊涛骇浪，一条大鱼从浪中跳出，它像是鲤鱼的身体，但体积却比鲸鱼还庞大得多。它越飞越高，胸前的两片鳍随之长大，变成了展开的双翼，天空仿佛都被遮了起来，身上的鳞片渐渐变成羽毛，它就是庄子笔下传说中的大鹏鸟。

    尹龙仰起头，朝着天空唱了起来：“火凤舞九天外，择良木，觅梧桐！”

    天空卷起一阵火焰漩涡，漩涡慢慢聚拢，变成了一只展翅的火凤，它浑身金黄，有三根比身体还长的尾羽，脖子长而纤细，头顶有一撮直冲向上的羽毛，如同戴着一定皇冠，流露出一股王者风范。

    凤凰和大鹏一边飞行一边加速，一左一右，用翅膀划过恶龙的身体，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x”形，恶龙惨叫一声，笔直下落，坠入海中，被随之而来的阵阵海浪给吞没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的美声唱法，竟然被……”渐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此时两只神鸟已经回到了尹龙身边，黑龙、大鹏和凤凰死死围住白龙。

    “我说过，没有人总站在舞台上！”尹龙手持长刀，向前一挥，大喊了一声：“攻击！”

    就在那一刻，黑龙长啸一声，几百道闪电从天而降；火凤展开双翼，无数根羽毛变成火苗向前发射；大鹏口中喷出粗大的水柱。交织在一起，轰隆隆的巨响似乎要把大地都震碎了。烟雾散去时，白龙和渐已经不见踪影，尹龙摘下头盔，仰视天空，眼角划过泪水，说道：“我成功了！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将迎来崭新的时代！”

    待渐回过神来，已经是手握着话筒，呆呆看着屏幕，而身后的同学们，除了欧阳羲、霍黎、余野和几位女生，一律举手给尹龙投票。

    靳老师拍了三下手说：“看来，同学们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李渐虽然实力强劲，但尹龙的表演还是更胜一筹。不为他的歌声，甚至不为他改编的歌词，只为他，能在毕业这个时候，把‘壮别’这份豪迈的心态，传递给每个人，我觉得他值得这个胜利！”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渐放下话筒，摇了摇头说：“是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但有一点我很好奇，你的歌声里，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要胜利的决心，这个决心是如此之强，远远超过了我们两个人的恩怨。难道，你还有什么非打败我不可的理由吗？”

    尹龙也放下话筒：“你说对了，这份决心，是从那天看到方路遥开始的。”

    “方路遥？但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啊。”渐疑惑地问道。

    尹龙点点头：“没错，他很优秀，跟你很像，我相信他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社长，但这就够了吗？多少年来，我们唱歌一直是模仿，模仿歌星、演员，谁更像就代表更好。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呢？我喜欢写诗，虽然写得不好，但从原创中得到很多快乐。作为爱好者，可以原创，绘画可以，甚至小小的巧克力都可以。唯独音乐，从没有中学生想过去原创，似乎只有专业的音乐人才有资格。”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思考，似乎大家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模仿，真的没去想过原创。他右拳握在胸前，字字铿锵：“你在恒中被称作音乐王子，连你都不敢原创，还有谁敢？所以，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的较量，而是要打败你，打破恒中音乐界的成规，让更多人体验到原创音乐的乐趣！”

    这番话让渐也愣住了，半晌才开口：“原来如此，我一向觉得自己是最懂音乐的人，没想到正是因为懂，才限制了我的步伐，更限制了音乐社的可能性。我明白了，‘原创’的想法，我会和新社长交流，虽然输给了你，但我要体音乐社谢谢你。”说罢，他伸出右手。

    尹龙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和他握了手，说道：“其实高考完那天，我已经把自己改编歌词的心得、笔记一起送给方路遥了，就夹在我的书里，你帮我告诉他。”

    渐微笑着点了点头，靳老师也走过来，笑着握住了两人的手：“好，好！这场比赛没有失败者，你们胜利者，这才是恒中人应有的胸怀嘛！你们看，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