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山海历图志之大唐黄楼梦 > 第四十回 无懈可击

第四十回 无懈可击

错误举报

上图的“进入阅读模式”是360的不建议大家点,点了后可能进入乱码模式。

    聂大娘也是个女人。

    但女人有很多种,聂大娘也许是其中最特别的一种。

    她特别到简直连你做梦都未曾想到的那种。

    聂大娘的家在一条很安静的巷子里,两边高墙遮住了日色,一枝红杏斜斜妁探出墙外。

    已过了正午,朱红的大门还是关得很紧,门里听不到人声,只看这扇门,无论谁都可以看出聂大娘的气派必定不小。

    路程程似乎觉得有点喜出望外,忍不住问道:“你肯定聂大娘真的愿意让我们往在这里?”熊老大点点头,道:“你放心,聂大娘不但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路程程道:“她……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熊老大道:“她为人当然不错,只不过脾气有点古怪。”路程程道:“怎么样古怪?”

    熊老大道:“只要你肯听她的话,她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你住在这里,一定比住在自已家里还舒服。但你若想在她面前捣乱,就一定会后悔莫及。”他说话时神情很慎重,仿佛要吓吓路程程。

    路程程反而笑了,道:“这种脾气其实也不能算古怪,我也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捣乱的。”熊老大笑道:”这样最好,看样子你们一定会合得来的。”他走过去敲门,又道:“我先进去说一声,你们在外面等着。”居然叫路大小姐在门口等着,这简直是个侮辱。

    路晴以为太小姐定会发脾气的,谁知她居然忍耐下去了。她出门只不过一天还不到,就似乎巳改变了不少。

    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回应。

    一人带着满肚子不耐烦,在门里应道:“七早八早的,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连天黑都等不及吗。”熊老大居然陪着笑道:“是我,熊老大。”

    门这才开了一线。

    一个蓬头散发的小姑娘,探出半个头,刚瞪起眼,还没开口,熊老大就凑了过去,在她耳畔悄悄说了两句话。

    这小姑娘眼珠子一转,上上下下打量了路程程几眼,这才点点头,道:“好,你进来吧,脚步放轻点,姑娘们都还没起来。你若吵醒了她们,小心聂大娘剥你的皮。”等他们走进去,路程程就忍不住向路晴笑道:“看来这里的小姑娘们比你还懒,太阳已经晒到脚后跟了,她们居然还没有起来。”虬髯大汉不但眼尖,耳朵也尖,立刻笑道:“由此可见聂大娘对他们多体贴,你们能住到这里来,可真是福气。”路晴眨着眼,忽然抢着道:“住在这里的,不知都是聂大娘的什么人?”虬髯大汉摸了摸胡子,道:“大部分都是聂大娘的乾女儿,聂大娘的乾女儿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路程程笑道:“我倒不想做她的乾女儿,只不过这样的朋友我倒想交一交。”虬髯大汉道:“是,是。聂大娘也最喜欢交朋友,简直就跟路有兴路三爷一样,是位女南路。”路程程和路晴对望了一眼,两个人抿嘴一笑,都不说话了。

    这时熊老大已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满面喜色道:“聂大娘已答应了,就请两位进去相见。”一个长身玉立的中年美妇人站在门口,脸上虽也带着笑容,但一双凤眼看来还是很有威严。仔细盯了路程程几眼,道:“就是这两位小妹姝?”熊老大道:”就是她们。”

    中年美妇点了点头,道:“看来倒还标致秀气,想必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大娘绝不会看不中的。”熊老大笑道:“若是那些邋里邋遢的野丫头,我也不敢往这里带。”中年美妇道:“好,我带她们进去,这里没你的事了,你放心去吧。”熊老大笑得更榆快,打躬道:“是,我当然放心,放心得很。”路程程愕然道:“你不陪我们进去?”

    熊老大笑道:“我已跟聂大娘说过,你只管在这里放心呆着,一有消息,我会来通知你们。”他和那虬髯大汉打了个招呼,再也不说第二句话,路程程还想再问清楚些,他们却己走远了。

    那中年美妇正向她招手,路程程想了想,终于拉着路晴走进去。

    门立刻关起,正好像一走进这门就再难出去。

    中年美妇却笑得更温柔,道:“你们初到这里,也许会有点觉得不习惯,但呆得久了,就会越来越喜欢这地方的。”路晴又抢着道:”我们恐怕不会呆太久,最多也不过五六天而已。”中年美妇好像根本没所见她在说什么,又道:“这里一共有二十多位姑娘,大家都像是姐妹一样。我姓梅,大家都叫我梅姐,你们无论有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来找我。”路晴又想抢着说话,路程程却瞪了她一眼,自已抢着笑道:“这地方很好,也很安静,我们一定会喜欢这地方的,用不着梅姐你操心。”这地方的确美丽而安静,走过前面一重院子,穿过回廊,就是个很大的花园,万紫千红,乌语花香,比起“闲来山庄”的花园也毫不逊色。

    花园里有很多栋小小的楼台,红栏绿瓦,珠帘半卷,有几个娇慵的少女正站在窗前,手挽着发髻,懒懒的朝着满园花香发呆。

    这些少女都很美丽,穿的衣裳都很华贵,只不过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疲倦,仿佛终日睡眠不足的样子。

    三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一只大花猫蜷曲在屋角晒太阳,檐下的鸟笼里,有一双金丝雀正在蜜语啁啾。

    她们走进这花园,人也不关心,猫也不关心,蝴蝶也不关心,金丝雀也不关心,在这花园里,仿佛谁也不关心别人。

    路程程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家里的生活,忍不住又道:“这地方什么都好,只不过好像静了些。”梅姐道:“你喜欢热闹?”

    路程程道:“静了,就会胡思乱想,我不喜欢胡思乱想。”梅姐笑道:“那更好,这里现在虽然安静,但一到晚上就热闹了起来。无论你喜欢安静也好,喜欢热闹也好,在这里都不会觉得日子难过的。”路程程往楼上瞟了一眼,道:“这些姑娘们好像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梅姐道:“她们都是夜猫子,现在虽然没精打彩,但一到晚上,立即就会变得生龙活虎一样,有时闹得简直叫人吃不消。”路程程也笑了,道:“我不怕闹,有时我也很会闹,闹得人头大如斗,你不信可以问问她。”路晴噘着嘴,道:“问我做什么?我反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梅姐淡淡笑道:“这位小妹妹好像不太喜欢这地方。我可以保证,以后她也一定会慢慢喜欢的。”她的笑脸虽然温暖如春风,但一双眼睛却冷厉如秋霜。

    路晴本来还想说话,无意间触及了她的目光,心里立刻升起了一股寒意,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她们走过小桥。小轿旁,山石后,一座小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悲呼:“我受不了,实在受不了……我不想活了,你们让我死吧。”一个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的女孩子,尖叫着从小楼中冲出来,身上穿的水红袍子,已有些地方被撕破。

    没有人理她,站在窗口的那些姑娘们甚至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只有梅姐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两句话。

    这女孩子本来又叫又跳,但忽然间就乖得像只小猫似的,垂着头,慢慢地走回了她的巢。

    梅姐的笑脸还是那样的温柔,就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事发生过。

    路程程却忍不住问道:“那位姑娘怎么样了?”梅姐叹了口气,道:“她还没有到这里来以前,就受过很大的刺激,所以时常都会发疯病,我们也见惯了。”若不是已看惯了,怎会没有人关心呢?

    路程程又问道:“且不知她以前受过什么样的剌激呢?”梅姐道:“我们都不太清楚,也不忍问她,免得触及她的心病;只不过听说她以前好像是被一个男孩子骗了,而且骗得很惨。”路程程恨恨道:“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梅姐点点头,柔声道:“男人中好的确实很少,你只要记着这句话,以后就不会吃亏了。”她们己转过假山,走入一片花林。

    花事虽己阑珊,但却比刚开时更芬芳鲜艳。

    繁花深处,露出了一角红搂。

    梅姐道:“聂大姐就住在这里,现在也许刚起来,我去告诉她,你们来了。”她分开花枝走过去,风姿是那么优雅,看来好像是花中仙子。

    路程程目送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以后我到了她这种年纪时,若能也像她这么美,我就心满意足了。”路晴用力咬着嘴唇,忽然道:“小姐,我们走好不好?”路程程愕然道:“走?到哪里去?”

    路晴道:“随便到哪里去都行,只要不呆在这里就好。”路程程道:“为什么?”

    路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总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不大对。”路程程道:“什么地方不对?”

    路晴道:“每个地方都不对,每个人都好像有点不正常,过的日子也不正常,我实在猜不透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路程程却笑了,摇着头遵:“你这小鬼的疑心病倒真不小,就算有人骗过我们,我们也不能把每个人都当做骗子呀。”她遥望着那一角红楼,慢慢的接着又道:“何况,我真想看看那位聂大娘,我想她一定是个很不平凡的女人。”

    无论谁见到聂大娘,都不会将她当做骗子的。

    若有人说梅姐是个很优雅、很出色的女人,那么这人若看到聂大娘的时候,只怕反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一句适当的话能形容她的风度和气质。

    那绝不是”优雅”所能形容的。

    若勉强要找出一种比较接近的形容,那就是:

    完美!

    完美得无懈可击。

    路程程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享受她的早点。

    女人吃东西的时候大都不愿被人看到,因为无论谁吃东西的时侯都不会太好看。

    因为一个人在吃东西的时候,若有人在旁看着,他一定会变得很不自然。

    但聂大娘却是例外。

    她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吃得并不少,因为她懂得一个人若要保持青春和活力,就得从丰富的食物中摄取营养,正如一朵花若想开得好,就得有充足的阳光和水。

    她吃得虽不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身材。

    她身上每一段线条都是完美的。

    她的脸、她的眼珠、鼻子、嘴,甚至连她的微笑,都完美得像是神话,或许也只有神话中才会有她这样的女人。

    路程程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已完全被她吸引。她显然也很欣赏路程程,所以看到路程程的时候,她笑得更温暖亲切。

    她凝注着路程程,柔声道:“你过来,坐在我旁边,让我仔细看看你。”她的目光和微笑中都带着种令人顺从的魔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永远都无法向她反抗。

    路程程走过去,在她身旁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聂大娘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慢慢的将面前半碗吃剩下的燕窝汤推到她面前,柔声道:“这燕窝汤还是热的,你吃点。”路大小姐从未用过别人的东西,若要她吃别人剩下来的东西,那简直更不可思议。

    但现在她却将这碗吃剩下的燕窝汤捧起来,垂着头,慢慢地啜着。

    路晴吃惊地瞧着她,几乎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聂大娘的笑容更亲切,嫣然道:“你不嫌我脏?”路程程摇摇头。

    聂大娘柔声道:“只要你不嫌我脏,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我的衣服你都可以穿,无论我有什么,你都可以分一半。”路程程垂首道:“谢谢。”

    别的人若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她大小姐的脾气一定早已发作,但现在她心中却只有感激,感动得几乎连眼圈都红了。

    聂大娘忽又笑了笑,道:“你看,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已经把你当做好朋友了。”路程程道:“我姓路,叫程程。”

    她这次出来,本来决心不对人说真名实姓的,免得被她爹爹查出她的行踪;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在聂大娘面前,她竞不忍说半句假话。

    聂大娘嫣然道:“路程程……不但人甜美,名字也甜美,真是个甜丝丝的小妹抹。”路程程的脸红了。

    聂大娘道:“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呀?”

    路程程道:“十八。”

    聂大娘笑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但世上又有什么花能比得上你呢?”她忽然问道:“你看我今年多大了?”

    路程程嗫嚅着,道:“我看不出。”

    聂大娘道:“你随便猜猜看。”

    路程程又瞟了她一眼。

    她的脸美如春花,比春花更鲜艳。

    路程程道:“二十……,二十二?二十三?”

    聂大娘银铃般娇笑,道:“原来你说话也这么甜,我当然也有过二十三岁的时候,只可惜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路程程立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真的?……我不相信。”

    聂大娘道:“我怎么会骗你?怎么会舍得骗你?”她轻轻叹息着,接着道:“今年我已经四十三了,至少已可以做你的老大姐,你愿不愿意?”路程程点点头,她愿意。

    她非但愿意做她的妹妹,甚至愿意做她的女儿。

    她忽又摇摇头,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已四十三岁,我想没有人会相信。”聂大娘悠悠道:“也许别人不相信,但我自己却没法子不相信。我也许可以骗过你,骗过世上所有的人,却没法子骗得过自己。”路程程垂下头,也不禁轻轻叹息。

    她第一次感觉到年华易去的悲哀,第一次觉得青春应当珍惜。

    她觉得自己和聂大娘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一层。

    聂大娘道:“那位小妹妹呢?是你的什么人?”路程程道:“她从小就跟我在一起长大的,就好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聂大娘笑道:“但现在我却要把你从她身旁抢走了……小妹妹,你生不生气?”路晴噘着嘴,居然默然了。

    路程程瞪了她一眼,又笑道:“她真的还是个小孩子,真的还不懂事。”聂大娘叹道:“有时不懂事反而好,现在我若还能做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她忽又笑了笑,道:“今天我们应该开心才对,不该说这些话……你说对不对?”路程程正想回答,忽然发现聂大娘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她。

    就在同时,她己听到身后有个人,冷冷地道:“不对。”他的回答简短而尖锐,就像是一柄匕首。

    他的声音更锋利,仿佛能割破人们的耳膜,剖开人们的心。

    路程程忍不住回头。

    她这才发现屋角中原来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不像是人的人。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件家具;既不动,也不说话,无论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但你只要看他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

    路程程看了他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看到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一把虽生了锈,却还是可以杀人的刀;就好像看到一块千年未溶,已变成黑色的玄冰。

    她不看他的时候,心里只要想到他,就好像想到一场可怕的噩梦;就好像又遇到那种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鬼魂。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种人会坐在聂大娘这种人的屋子里。

    但他的的确确是坐在这里。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人也会开口说话。

    但他的的确确是开口说话了。

    他说:“不对?”

    聂大娘反而笑了,道:“不对?为什么不对?”这人冷冷道:“因为你若真的开心,无论说什么话都还是一样开心的。”聂大娘笑得更甜,道:“有道理,万先生说的话好像永远有道理。”万先生道:“不对。”

    聂大娘道:“不对?为什么又不对呢?”

    万先生道:“我说的话是有道理,不是”好像”有道理。”聂大娘的笑声如银铃,道:“小妹妹,你们看这位万先生是不是很有趣?”路程程的嘴闭着,路晴的嘴噘得更高。

    她们实在无法承认这位万先生有趣。

    你也许可以用任何名词来形容这个人,但却绝不能说他”有趣”。

    聂大娘的意见却不同。

    她笑着又道:“你们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许会觉得他很可怕;但只要跟他相处得长久,就会渐渐发觉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路程程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她本来想问:“像这么样的人,谁能跟他相处得久呢?”若要她和这种人在一起,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