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朔风颂 > 第十六章 夜里燃起的火种

第十六章 夜里燃起的火种

错误举报

上图的“进入阅读模式”是360的不建议大家点,点了后可能进入乱码模式。

    “说完了?”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本来心头跳动着一团烈火的王嘉诚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不经打了个哆嗦,而后难以置信地开口:“难道父亲您早就知道?”

    “朝堂上的人都不是瞎子。”王父毫不在意道。

    “那你们……”王嘉诚仿佛被吓到了,胳膊忍不住微微抖动。“你们是故意的?”

    “别把为父想得那么坏,有些事并没有那么复杂,众人只是顺其自然。”王父面色平静道。

    “顺其自然,说得轻巧!”王嘉诚惊极反怒,“父亲,那可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是数十万鲜活的生命,这其中就包括了你我!”

    “瞧瞧你,怎么火气这么大。”王父悠然地说,“儿子,趁你还年轻,先跟着为父学冷静。等以后到了朝堂里再学,那可就迟了。”

    “冷静?呵呵!”王嘉诚生平第一次对父亲表现出嘲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一个冷血的父亲,能丝毫不为这些生命动容,能如此冷淡地说出这些话,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吞吐着它那黝黑的信子,甚至想张开大嘴,露出那名为‘经验之谈’的两颗锋利牙齿,把那有毒的液体注入自己这颗火热的心脏,让自己变得迟钝冷漠。

    “如果人一激动,就会不理智,不理智做出的事那都是冲动,冲动只能是一时的,可你要过得是一辈子!”王父的语气有点重,“等你的心静了,我再和你说,你自然会很听,然后保持本心做出公允的判断。”

    “好,我现在已经很冷静了。父亲,我倒是想听听您的大道理。”王嘉诚以决绝的眼光盯着自己的父亲。

    “道理有三个。第一个: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自然界的大道,人力是无法抗衡的,只能去了解它,去利用它,而它永远不会为人而改变。这一个你认可吗?”

    “是,除了神仙,谁也无法改变。”王嘉诚说道。

    “第二个,人非圣贤。绝大多数人都是凡人,超凡脱俗,能不为俗世所影响干扰;冠绝当代,一个人就做到经天纬地的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都是小心翼翼不犯错前进。这第二个你认可吗?”王父又问。

    “这个自然,”王嘉诚回答。

    “第三个,人恒有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不可能做到所有人永远想的都一样。这个你认可吗?”王父第三次问道。

    “确实如此。”王嘉诚点头道。

    “那好,下面我来说,你再来判断。”王父说着就朝外喊道:“平安!”

    片刻后一个男人小碎步跑来行礼:“家主!”

    “去热一盆水,不要太烫,要手能刚好能从盆底端着;再从地窖里取半盆冰,另外再打一盆水,直接从水缸里舀出来。到时候叫个人,把三盆同时端过来,记着,热水盆你要一路捧着盆底。”

    “是!”平安鞠躬然后退下。

    “第一,天道有常,人非圣贤。人在认识自然大道时总会犯错,或者说,人在面对某些情况时总会犯错,而自然的道理并不会犯错。第二,天道有常,人恒有心。即使是同一个不变的大道,每个人的感受和想法都不一定相同。第三,人非圣贤,人恒有心。大多数人既然不是圣贤,他们就会有私心、会犯错,而他们都有各自的想法和理念,所以某些人看来的过错其实在别人看来不是过错,甚至是功绩。”

    “父亲是想说我是看错了的人,那些都是功绩吗?”本来慢慢心平气和的王嘉诚,心底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又上来了。

    “不,我要说得道理就在接下来送过的三盆水里。你先静坐一会,耐心等水来。”王父很平淡地说。

    王嘉诚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闭嘴,他决定今天最后尊敬一下自己的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王嘉诚甚至觉得耳边的虫叫异常刺耳,心烦意乱,想起身去赶跑他们。

    “老爷!”

    “一路都是手托着盆底?水温正好是不烫手?”王父问道。

    “是。”平安回答。

    “来,你从平安手里端过来,记着,也要托着盆底。”

    王嘉诚不知所谓,但还是照做了。然后端到父亲面前。

    “先不要放下,感觉怎么样?”

    “有点……烫。”王嘉诚的脸慢慢开始抽搐。

    “忍不了了就放下。”王父带着坏笑。

    王嘉诚立即放下,然后甩甩手。

    “平安,真的是水温刚好不烫手,你一路托着走来的吗?”王父又问。

    “是。”

    “好了,你们把盆子都放这儿,下去吧。”

    “是。”

    几个仆人离开后,王父带着笑意问道:“是不是刚开始没感觉,端到我面前就觉得受不了了?”

    “是。”王嘉诚不满道。

    “你瞧,这就是我说的,有的人以为刚刚好,有的人却觉得过头了。”王父幽幽道:“你觉得你们谁是对的?”

    “这……”王嘉诚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说:“都是对的。”

    “假如让你们一直端盆子,你希望按谁觉得对的水温来?”

    “自然是我的。”话刚出口王嘉诚就后悔了,他知道父亲这么问肯定有陷阱。

    “是啊!人都是这样。或许你会反驳平安不会觉得盆子烫,那样你两都可以一直端着。可是为什么一样的盆子、一样的水温,他可以你就不可以,他反而要迁就你呢?就只是因为你觉得烫?”王父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嘉诚。

    王嘉诚沉默不语,他知道父亲说得不仅仅是端水盆。

    “来,手没那么难受的话就再来按我说得做。”王父俯身端起热水盆,把它放到盛冰的盆子旁边。然后起身说道:“来,一只手放在热水盆,一只手放在冰块上。”

    “……”王嘉诚有些无语,看来今天自己确实惹怒父亲了,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教育自己,自己又不是不听他讲道理。

    王嘉诚分别把两只手放进两个盆子里,然后抬起头看着自己父亲。

    等了会,王父慢悠悠地开口说:“现在把两只手拿起来,然后都放到那个盛水缸水的盆子里。”

    郁闷的王嘉诚举起手,然后两只手几乎同时放入盆中,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眼睛瞪圆了,看着水盆,又抬头看着自己父亲,然后低下头,两只手在水盆里翻动,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你该相信谁呢?”王父开口问道。

    王嘉诚本想沉默,但是还是忍不住问:“父亲,这是为什么?”

    “这么说吧,你有没有从外边进屋感觉突然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但一会又渐渐地能看见了;从屋子去外边,感觉太阳光好刺眼,但是慢慢又不晃眼了。”

    王嘉诚点点头。

    “相同的道理,从热水那儿的到这的变凉,告诉凉了;从冷水的那儿到这的变热,告诉你热了。感觉不一样,其实都一样。你以为的和你以为的可不一样,一样的只是这盆水。”王父边坐边说。

    “好吧,”王嘉诚垂头丧气,“父亲你成功地折服我了,如果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来,先把手拿出来,咱们再慢慢说。”

    两人动了动,随即很随意地坐着。

    “本来早该告诉你这些,但是直到前些天我还在敷衍你,甚至以为你只是个好高骛远、不知轻重、头脑发热、未经世事的冲动少年……”

    “父亲,别说了,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王嘉诚羞得差点把脑袋低到两腿之间。

    “不过这很好,多少人能不忘本心?到了我这年岁回头看,走的还是当初的路;向前看,去的是当年要去的地方。这样的人没几个,希望你以后不要忘记今天。”

    王嘉诚点点头。

    “做到本心是好的容易,可是让本心做出来的事也是好的就难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也没有完全符合计划的现实,这就是我之前为什么告诉你顺其自然。”

    “这么说父亲其实内心早有应对之法了?”王嘉诚突然兴奋。

    “我要是说没有,真的只是顺其自然,你是不是又觉得我铁石心肠了?”王父笑着问道。

    “哪里哪里!我是觉得父亲如同善画竹子的大家,早就胸有成竹了。”王嘉诚拍马屁道。

    “想法倒是有,可是其他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啊,这世上的事坏就坏在大家本心都是好的,看法和做法却完全不同,彼此无法说服,事情又不能拖着不做。要么各方兼顾,大家只好捏着鼻子勉强合作,最后做出一个四不像;要么凭感觉选出一个方案来大家全力以赴,可你刚才也试了试,感觉究竟是多么不可靠。有时候看着非常糟糕的选择方式,比如独断专行反而能把事情做成。比如我不喜欢的刁汉光,虽然他保守顽固,却也做成了许多好事。当然,坏事也不少。”

    王嘉诚认真地听着,他感觉父亲今天讲的这些东西,他将受用一生。

    “重要的是,光知道道理是没用的,要去做。有些人知道许多大道理却过不好一辈子,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他没有去行知合一。光说,光想,那都是空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父亲和你说得再多,都不如你刚才端盆泡手。因为我的话可以被反驳,被歪曲,但是这个事实无论过多久,只要有人做,它就能击破一切谣言。”

    王嘉诚点点头。

    “既然你有想法,父亲我非常高兴,不过不能让你的想法只成为想法,我会支持你,你就用你行动去争取你想要的。君上似乎有筹备新军的想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明天就去求个情,让你进宫做侍卫,然后你就凭自己的本身去新军,那将来是我大姚的虎贲之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怕是要等一年,我估计君上明年才会正式颁布变法律令,改革吏治,今年就是为了变法而辩论造势,同时组建变法的内,同时给那些下吏一些准备时间。”

    “父亲,我愿意去军中,时不我待,国家需要我们每一个少年为之奋斗。”王嘉诚眼中散发出光芒。

    “很好,既然你有梦想,那就去捍卫它!”王父点头赞叹。

    “不过父亲,我能稍微知道点你们的计划吗?”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父悠然开口:

    “前朝秘书监辛格是当时皇帝的心腹,有一回宰相问他一件事,他不想说,但又很为难,

    于是说:“宰相,这事儿涉及皇上,你能保密吗?”

    宰相点头说能,辛格就让他附耳过来,然后悄悄地说:“你能,我也能。””

    王嘉诚尴尬一笑。

    “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我明天也要早起办公。”王父说道。

    “那父亲请洗漱,孩儿告退了。”王嘉诚行礼后回房去了。

    “行了,出来吧,躲了多久了?”王父伸了伸懒腰,“你不心疼自己腿累,我还心疼自己媳妇儿呢。”

    一位中年美妇笑盈盈地从一旁帷幕的屏风后走出来:“相公辛苦,要不要奴家伺候你洗漱?”

    王父摇摇头,朝外边大喊:“平安!快过来收拾了这几个盆子,再给夫人打盆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