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身后走过来一个壮汉,年近三十器宇轩昂,身穿的盔甲与其他禁卫略有不同,想必他就是禁卫统领。郭奕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人,步伐沉稳声音中气十足,只是眼里没有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戾气,想必不经常上战场。
“你这小儿,如何来到皇宫禁地?”壮汉看到众禁卫围着一个十岁小孩,先是一愣,然后打量着郭奕。
“尔乃何人?”郭奕依然笔直的站着,他知道在这些人面前更不能怂,你不怕他他才会重视你。
“你,怎来得这皇宫禁地?”壮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依旧平静的看着郭奕。
“尔乃何人,可说得上话?”郭奕并不胆怯,哪怕这个壮汉右手握着腰上的剑,他依然目无斜视。
“哼!”或许是惊讶郭奕的胆识,又或许他猜不准郭奕的身份,壮汉将腰间短剑归鞘。见郭奕衣着不凡,壮汉猜测他是许都城哪家大户的儿子,本想叱责几句带出宫城,但却没问清身份,遂说道:“吾乃内侍统领郝昭,你有何要说?”
“郝昭,郝伯道?”郭奕细细打量着郝昭,身高并不挺拔,但看着健硕有力,双眼炯炯有神机警敏锐。
“你怎知我?”郝昭满脸疑惑,看郭奕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
“哦,荀伯父曾提及你,夸你沉着稳重,假以时日,可镇守一方!”荀彧那里知道郝昭是谁,这话肯定也不是荀彧说的,但皆荀彧的名头,很多事情都好办。
“荀伯父?”
“尚书令荀彧,荀文若,你应当知道!”
“荀令君当真这么说?”能被荀彧夸奖,郝昭哪能不高兴,再看这孩童便更加疑惑,试探道:“汝乃何人?”
“吾乃颍川郭奕!”看到郝昭疑惑的眼神,郭奕才反应过来,自己那有什么知名度,遂补上一句,“我父乃颍川郭嘉。”
“你您是郭祭酒的公子?”郭嘉在曹军的名头很足,这一瞬间,郝昭的眼神变得炙热,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郭嘉,但幸运的人,今天见到了郭奕!然而眼前这人当真是郭嘉的儿子?郝昭不敢笃定,但刚才郭奕被刀斧加身还面不改色的模样,确实不像装的。“可可有凭证!”
“没有。”郭奕莞尔一笑,月光下牙齿很洁白狡黠,“不过我有证人,跟我来!”
郭奕说完,大步走出宫门,郝昭不敢迟疑赶紧跟上,并示意左右注意戒备。遭遇意外而沉稳不乱,确实擅守,瞟了郝昭一眼,郭奕满意的点点头。
走出宫门,郭奕停在门口牛栏挡旁,扯着嗓子喊道:“许仪兄,快快现身,我出来啦!”
话音刚落,不远处小巷拐角走出来二十来个甲士,皆持刀前行,走到郭奕跟前,看到他身后的郝昭等人,越发戒备。为了避免冲突,郭奕立即开口道:“让许仪兄久等啦,皇宫实在太大,若非这位宫城禁卫统领郝昭送我出来,我肯定会在里面迷路!”
听到郭奕这么说,双方稍稍放松戒备,但是这二十甲士并不能证明郭奕的身份,许仪这个名字郝昭知道但也没见过!
“随我们一同来的司马典满,此时王长史想必正在城外与典司马相谈甚欢,若郝统领不信,可以带我们区间王长史,倒是一见便知真假!”郭奕朝许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兵刃收起来,避免发生冲突。回头见郝昭并未上前,郭奕继续道:“此刻天色已晚,郝统领再继续耽搁,我今夜怕是睡不了觉了!”
“某要守备宫门,不能擅离职守,这就派人通报王长史,请诸位稍候!”
“不行!”从听到的情报来说,他们向王必动手也就在这两天,一旦发现事情败露肯定会从长计议。此时若将王必找来,必然会被有心人察觉,献帝也会心生警惕,郭奕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遂笑道:“我知郝统领担心宫禁安全,但深夜找王长史前来,肯定会被有心人察觉。”
“这”郭奕说的有道理,若真有人心怀不轨,深夜发现王必入宫,肯定会有所怀疑。“既如此,且我们禁卫营又闲置的院落,委屈诸位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群臣朝会之前,就会见到王长史!只是,汝可有信物为证?”
“没有,方才我给你们的令牌都是仿制的,真正的令牌在荀令君手上!”郭奕指着那个禁卫手里的令牌,脸上露出诚实地笑容,毫不在意那禁卫满脸怒火。迟疑片刻,郭奕抬头道:“都尉司马典满在城外驻兵三百人,郝统领可派人去印证,方知我所言非虚!”
郝昭肯定不会与印证,他只要先控制住郭奕,待明天见到王必之后,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若换了别人,肯定说服不了郝昭,但郭奕不过十岁孩童,看着天真聪慧,而且谈吐自然有理有据,由不得郝昭不稳妥处置!
郭奕没想那么多,连续行军几日疲惫的很,此时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郝昭把他安排在挨着宫墙的空闲小院,虽然破旧但好歹有张床,能遮风挡雨,郭奕早已困意袭来,爬上床便呼呼大睡。一觉睡醒,刚过了三更,郭奕缓缓坐起身,继续盘腿运功。
听到鸡叫声后,郭奕再度躺下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再被礼乐声吵醒时,窗户已经透过一缕光线。郭奕钢筋走出房间,我凉水洗把脸便出了院子,许褚和二十甲士守在门口,目光同时看着最高的那座大殿楼顶钟鼓交鸣。
以郭奕如今的身份自然没有入殿面圣的资格,甚至皇宫内的自由都被束缚,既然如此,此时见不见王必也没什么区别。曹操如今已经回到舞阳,距离许都不过两日路程,献帝和耿况商议的事情,肯定就在今明两天内起事!
朝会整整两个个时辰才结束,讨论的事情无非何时祭天,何时颁布政令,以及根据曹操的意见任免官员。在宫门口,郭奕终于见到了王必,一个年过四十的油腻大叔,虽然看着不如荀彧俊朗,神色却很泰然。见到被许仪护卫着的少年,王必先是一愣,随即加快脚步走上前,笑道:“若本官猜的没错,汝乃荀令君特使,郭祭酒之子郭奕!”
“郭奕见过王长史,昨日便到了许都,本欲拜访大人,无奈公务在身,还望长史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王必连连摇头,挥手示意郝昭退下,笑着说:“小郭先生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能为特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小郭先生一路辛苦,本官在府上略备酒菜,为先生接风洗尘!”
既然王必这么说,郭奕的身份自然不会有假,郝昭也没什么要怀疑的,随即疏散禁卫各司其职。见郝昭要走,郭奕赶紧走过去,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郝昭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郭奕却神色淡然,说完转身离开。
“既如此,那就叨扰长史大人了。”日上三竿,郭奕早上就吃了一个包子,此时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这会儿有人请客吃饭,自然却之不恭!“对了,王长史昨日见了典司马,能否允许典司马入城?随行的兄弟们也都没了粮食,大人能否在城内安排一处地方休整?”
“这”依照制度,没有诏令,外地将士不能进驻都城,只不过典满手下不过三百甲士,构不成威胁。带兵的是典韦的儿子,提建议的是郭嘉之子,王必思来想去,觉得没必要为了模棱两可的制度得罪这俩。“小郭先生所言极是,典司马一路辛苦,应当和将士们修整!言司马,速去城外请典司马入城,将三百将士安排在校尉营。”
“诺!”言谭应声而去,没注意到郭奕的眼角始终打量着他。
“等等!”郭奕赶紧叫住言谭,随即拱手道:“王长史,典司马可认得这位言司马?哦,在下的意思是,典司马为人谨慎,若素未谋面,恐怕他不会轻易遂言司马走!”
“这个”
“王大人,不如让小校许仪随言司马同去,许仪是许褚将军之子,与典司马自幼相熟,典司马最信任他。”
“好,既然如此,就麻烦许仪小将军跑一趟!”
半个时辰后,言谭带着许仪和典满来到丞相长史府,王必早已命人备好了酒宴,一老一少谈论着许都的形势,竟然相谈甚欢。郭奕没刻意藏拙,知无不言,否则待会儿的事情说出来王必不一定相信。一阵闲谈,王必总算明白,荀彧为何派此子来许都,果然郭祭酒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想起他家不成器的儿子,都年近弱冠还整日游手好闲,王必轻叹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
虽然郭奕年纪小,但他是代表荀彧来许都接曹操的,王必自然最高规格对待,将言谭、叶承等人留下来陪客。只不过郭奕年龄小,只能以茶代酒,典满自老爹死后便滴酒不沾,倒是许仪连续几天忍饥挨饿,今天吃得痛快。
宴饮之余,王必还找来舞姬助兴,可怜郭奕只有十岁的身躯,美女再好看也没他啥事儿,反倒许仪乐呵的不行!一曲舞罢,舞姬纷纷退下,许仪的眼珠子差点奔出去,在家里老爹管得紧,哪见得到这么多美人儿?许仪如今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年少,可惜郭奕心里装着事儿,没注意到他的想法。
“今日多谢长史大人招待,只不过晚辈离开许都多年早已没了印象,如今心系曹丞相安危也无心游玩,只能打搅长史大人了。”
“小郭先生不必客气,汝多日车马劳顿,当在我府上歇息几日,也好让本官略尽地主之谊。”
“既如此,晚辈却之不恭!”
郭奕起身恭敬一揖,吩咐人将许仪和他送到隔壁的两件屋子歇息,临走时附在典满耳边窃窃私语几句,没可以回避谁,也没让任何人听到他说的话。王必虽然喝了点酒,却注意到典满转身离开时,神色微微有些怪异。
日落西山后郭奕才走出房间,许仪早已酒醒,换了身衣裳去了酒气,在门外守着郭奕出门。还没走出院子,又有仆从来请两人,说是王必已经备好酒宴,这钦差大臣的感觉真爽!郭奕与许仪同行,临到中院门口时,停下交待许仪不许饮酒,晚上可能有事情要做!
许仪虽然贪杯,却不敢误了大事,遂拍着胸脯保证滴酒不沾。
三个客人都不喝酒,王必也不好自斟自饮,晚饭虽然菜品丰富,却吃得平静,唯有言谭和叶承俩人偶尔碰两杯。等众人都有吃得差不多,郭奕才开口道:“据令兵来报,曹丞相明日便会到达许都,这些日子许都守备空虚,多亏了王长史和言司马!待见到曹丞相,在下定当为二位请功!”
“指责所在,有何功劳,小郭先生言重了!”王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虽然这两个月于禁不在,但天子也没折腾出什么花样。“只盼曹公平安归来,便是我大汉之福啊!”
“长史大人所言极是!”郭奕自矜一笑,侧目瞟了眼言谭,轻声道:“在下有一事向询,还望大人赐教。陛下得知曹丞相战败,可有不悦?”
得知曹操兵败赤壁,献帝不仅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还装模作样地派人安慰曹操,王必眼皮狂跳两下,这些话他可不敢说。摸不准郭奕到底是真好奇,还是替荀彧打探消息,王必犹豫片刻,轻叹道:“得知丞相战败,陛下亦深感惋惜,连日都未曾好好休息,幸好曹丞相无恙,待厉兵秣马,来年定能平定荆、扬二州!”
“怪不得!怪不得!”郭奕装作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笑道:“怪不得少府耿纪昨夜入宫,原来是陪陛下说话去了!”
“什么?”王必诧异万分,起身问道:“耿少府昨夜入宫了?”
“是啊,长史大人不知?”
“吾”王必立即扭头看着言谭,厉声道:“言司马,可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