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刺使府,周将韩令坤行辕所在。
韩令坤正在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门外,亲信家将韩士信把一碗九丝汤热了又冷,冷了又热,来来回回热了好几回,韩令坤都没有喝一口。
一阵急促都脚步声忽然从门外响起,韩令坤急忙回头,问道:“是不是白都校回来了?”
“正是末将。”
宏亮的声音中,白延遇疾步而入。
赵晁跟着白延遇进了行辕,向韩令坤抱拳作揖道:“末将赵晁,参见指挥使大人。”
“快快免礼。”韩令坤连连肃手,问赵晁道,“赵将军,圣上是否同意我军撤出扬州?”
赵晁道:“非也,圣上严令大人死守扬州,已遣张永德将军率五千兵马来援,并令赵匡胤将军率兵二千进驻六合,请大人安心。”
“这就好,有援兵就好啊。”韩令坤长出一口气,欣然道,“现在城中尚有三千兵马,有张永德将军的五千兵马到来,城内也有近万人。在兵力上我军和陆孟俊的人马相差不大,到时候让陆孟俊尝尝我韩令坤的厉害。”
赵晁看了看白延遇。
白延遇会意,说道:“大人,恐怕您高兴的太早了。末将回城途中已探知另一重要情报,还请大人容禀。”
韩令坤眉色一拧,说道:“有什么话只管说。”
白延遇道:“末将听我军探马回报,南唐李景达率五万兵马从瓜步登陆急驰寿州,六日前不知什么原因,却突然转道直取扬州而来。”
“啊?”韩令坤听了大吃一惊道,“李景达率五万兵马也攻向我扬州而来了?如此一来,敌军兵力达七万余人,我军才几千人马如何守城。来人,快来人。”
韩士信急步走进议事堂,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快快。”韩令坤连声道,“快去城楼通知赵弘殷老将军,让他速来议事堂商议军机。”
“大人,不好了!”
韩令坤话刚说完,副将高德忠已经带着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进了议事堂,那士兵仆地跪倒在韩令坤跟前,神色惶恐地说道:“大人,南唐李景达率两万余兵马从南面直驱我扬州而来,前锋距扬州城不足百里,我军外出探马纷纷被截杀,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啊?”
韩令坤一惊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站起来。
白延遇也是长叹一声,没想到李景达的大军行进如此迅速,竟先于陆孟俊大军逼抵扬州。一旦陆孟俊大军从蜀冈也赶过来,两军对扬州形成东南夹击,到时扬州守军只怕危险了,搞不好要全军覆没。现在为今之计,只有赶紧从扬州撤兵,保住这三千兵马才是上策。可问题是,圣上已经严令守城,谁又敢擅自逃跑?
好半天,韩令坤才回过神来,向白延遇道:“白将军,此番南面李景达、东面陆孟俊两路兵马七万余众齐攻我扬州,凭我军区区三千人马,只怕是守不住了。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白延遇道:“大人,我军现在是进退维谷,一切只能大人决断了!稍有不慎,你我这三千兵马只怕玉石俱焚。”
韩令坤点头说道:“是该慎重,一切还是等赵弘殷老将军前来,我等仔细商讨再做决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正在城楼上巡视防务的右厢都指挥赵弘殷将军接到韩令坤命令也来到了议事堂。
韩令坤在相互见过礼后,语气低沉地说道:“赵老将军,前方探马回报,南唐陆孟俊、李景达两路大军从东南两方向夹击我扬州而来,现在该如何是好?我想听听老将军的意见,你也知道城中我军兵马不过三千,接下来我军该怎么办?”
赵弘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无他法。末将愿随主帅死守扬州,请主帅下令就是。”
赵弘殷虽已年过五旬,却依旧骁勇善战,骑射不减当年。作为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赵弘殷骨子里就是那种悍不畏死之人。后汉乾佑年间(94八—950年),赵弘殷前往凤翔征讨王景崇,适逢后蜀军队来援救王景崇,汉军与蜀军在陈仓交战。刚刚交战,赵弘殷就被敌箭射中左眼,但是赵弘殷并不在意,相反气势更旺盛,奋勇攻击,最终把敌军打得大败。
赵弘殷主战,韩令坤微微皱眉,他其实早就想撤军的。要不是圣上严令他守城,他早就跑了。
一个陆孟俊就够他头痛的,现在有来个李景达,兵力悬殊太大,他心里可一点地没有。虽说他是守军主帅,是守是退他可以一言独断。可是他不是傻子,违抗圣命那是要掉脑袋的。
原本他是想统一一下意见,几个将领一起决定撤军,这样就算日后柴荣清算他们,大家也可以一起担责。俗话说“法不责众”,到时就算降职也能保住脑袋。
只是,白延遇是人精,心里虽然也是想着退出扬州,避开南唐兵锋,但他就是不明确表态。
而赵弘殷又是个一根筋的老头,五六十岁的人了,还是那样争强好胜,悍不畏死。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韩令坤虽然心中不满,可是他也不得不顾忌赵弘殷的在军中影响力。谁让他的二儿子殿前都虞候、严州刺史赵匡胤现在正是皇帝柴荣身边红人,若是得罪了老赵家这对父子,日后军中可不好过了。
想到这里,韩令坤点头道:“老将军所言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帅也想在扬州和唐兵一决雌雄。”
“只是,此番南唐兵马来势汹汹,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若是因此全军覆没,而又丢失了扬州,圣上那里也不好交代。如此又该如何是好啊?”韩令坤说完以眼色示意赵晁,让他说上两句,赵晁是韩令坤德嫡系部署,韩令坤相信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赵晁见状说道:“大人,末将以为为今之计,我军应分兵两路:一路固守扬州,另一路赶往六合,会合张永德和赵匡胤两位将军兵马,来解救扬州之围。如此一可以避免全军覆没,而可以保存兵力,以图日后。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赵晁话刚说完,白延遇就赞成道:“赵将军此计甚好,如此既可以不违圣命,又可以我军保存实力,实在是高!”
赵弘殷反驳道:“赵将军、白将军,我军城中兵马本来就少,若是分兵则更加无可用之兵守城,守城就更危险了,以我看,还是全军固守待援好。”
白延遇不以为然道:“唐兵七万余众,我军才三千人马本来就守不住,人多人少都一样,还不如分兵求援再图日后。”
“不行!”赵弘殷断然道,“不能分兵。”
白延遇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韩令坤的目光落在了赵晁身上,问道:“赵将军的意思呢?”
赵晁抱拳道:“末将还是坚持己见,如何决断听凭指挥使大人差谴。”
韩令坤为难地说道:“既然赵将军、白将军坚持分兵求援,那么就由赵将军白将军各率本部兵马赶往六合求援。本帅身为主将不能擅离职守,便与赵老将军死守扬州。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说完,韩令坤看了看赵晁。
赵晁会意,说道:“大人,不可,您乃一军主帅,若是死守扬州,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无论被俘还是殉国,都将有损军威国威。您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六合求援为好。”
白延遇点头道:“赵将军所言甚是,大人贵为主帅,不可轻易涉险,还是和我等去求援为妥。否则,我等独自求援,心中不安啊!”
白延遇何等精明,如果抛弃韩令坤独自逃生,日后柴荣清算他们,这罪过就大了。相反,若是跟着韩令坤一起逃生,日后柴荣清算他们,这弃城而逃的罪名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完全可以由韩令坤一人顶着,谁让他是主帅。
韩令坤欣然道:“两位将军有心了。只是,独自留赵老将军一人守城,本帅心中也放心不下。不如,二位将军各出五百兵士助赵老将军守城如何?”
赵晁白延遇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二人本部兵马各出五百精兵助赵老将军守城,希望老将军能坚持到我等求得援军回来。”
“赵老将军,你意下如何?”韩令坤目光看向满脸怒容的赵弘殷和气说道。
赵弘殷侧目而视道:“也罢,多一千兵马也是好的,你们去求援吧!这扬州城就由我赵弘殷死守,让南唐小儿尽管放马过来。”
韩令坤欣然道:“这就好,赵将军白将军你二人火速返回驻地,各自整顿军马。待本帅与赵老将军交接完守城事宜,你等率兵马随本帅一起奔赴六合求援。”
“是。”
赵晁白延遇轰然应诺,鱼贯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