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村里办了一场不大也不小的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在村里那是不孝,不能办大丧事,但作为村长的女儿,又不能草草了事。
秦茹的事情,秦舜和凌一都未曾告知过村里人,谁也不知道为何去修仙的秦茹,村长的女儿居然就这么的走了,一去不复返了。
丧事持续七天七夜,不少长舌村民有时会议论一番,看着那日益消瘦、如同老了十岁一般的村长,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七天七夜,凌一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吃不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有些人同情,也有些人说,哭都没哭,分明是作假,只是为了让村长看到罢了,他根本对村长一家没有感情,不然为什么连眼泪都没有。
当然,村民的这些话,以凌一的耳目自然尽收耳底,只是他不在意,毕竟在意那么多干什么,他,跟他们不熟,无需理会他们的感受。
只是有时候有些村民夜晚被尿憋醒了,路过灵堂,模模糊糊看到凌一肩膀颤抖,似乎在哭,不过睡意盎然,他们没有仔细看,白天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没睡醒,眼中出现重影了。
下葬那天,风雨交加,天上布满雷霆,似乎在不甘一个花季少女就此埋没地底,老天在怒吼,在狂呼。
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村里人按照习俗,无人敢去抬棺,也无人想去送葬,这是不吉利的事,虽然秦舜作为村长,在村里一言堂,但也无法让这些愚昧的村民改变深入人心的陋习。
这日,只有凌一和秦舜二人抬着棺,冒着风雨,将棺材抬到下葬地。
那一日,二人均是满脸雨水,悲伤的神色,在那狭长的走道上抬棺。有时因为路途泥泞滑倒,但仍双手死死的托着棺材不让其落地,怕惊扰已经沉睡的少女。
路,不长,但很陡,不过再陡的路,也终有走完的一刻。
“不!茹茹姐,没死!秦叔叔,不能下葬!”下葬的时候,凌一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死命抱着棺材,满口的胡言乱语。
“凌一!醒醒!坚强点,茹儿她已经死了,你不能这样!”秦舜只感觉自己那一刻无法描述的心情异常苦涩,他,对不起他的女儿,也对不起凌一。
豆大的泪珠,从凌一眼眶中涌出,这一刻,凌一感觉到心痛,如同撕裂一般,他再也无法在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泪水,他,不明白,老天为何如此待他,明明给了他一丝希望,就飞快的磨灭掉。
“啊!”
凌一仰天怒吼,终于悲伤化作了对世间的愤慨,他恨这天,恨那群带走秦茹的仙人,也恨点燃引神香的秦舜,更恨没有留出秦茹的自己,只要他说哪怕那么一句话,秦茹可能就留下,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茹儿,你走了,凌一怎么办,我从来不知道凌一如此在意你,哎。”
秦舜看着凌一的发泄,摩挲着棺材,心中喃喃的说着。
秦茹下葬后,二人相继回到村里,这一日,村民颇为惊讶的发现,凌一又搬回小木屋居住了,凌一的舅舅一家心中冷笑,觉得没了秦茹,凌一终于被村长赶了出来了,果然是没人要的小野种。
凌一回到小木屋后,一连三日,都未曾从房门走出,里面无声无息,也不知道人究竟在不在。
当凌一从小木屋出来的时候,村民发现,一头乌黑长发的凌一此刻居然少年白头,雪白的银丝随意的披在肩上,原本要死不活的的脸上此刻居然面带微笑,似乎已经走出那片阴霾。
秦舜望着一头银丝的凌一,双手颤抖的伸出,虎目湿润。
“孩子啊!傻孩子啊!苦了你了。”
“秦叔叔,一点都不苦,自茹茹姐将我从黑暗的深渊拉出来后,我便一直很幸福,今日我是来跟您道别的。”凌一微笑的望着秦舜,似乎在这三日里,他忘却了悲伤。
“孩子,茹儿出事后,我一直自责,我不想你踏茹儿的后路,你留下来吧,以后你便是叔叔的儿子。”秦舜抚摸着凌一的银丝,声音颤抖着,这是何等悲伤才会少年白头。
“叔叔,我是来告别的。”凌一微笑着摇摇头,语气坚定。
秦舜这一刻,蓦然发现凌一竟然如此陌生,二人之间,虽然仅仅咫尺之遥,但仿若相隔天地。
“那仙人欠我们的要求,我交给你,我想对你有所帮助。”秦舜收回抚摸凌一银丝的手,想了想说道。
凌一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朝着秦舜抱拳拜了拜,便走出房门。
秦舜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缕杀意,杀意不明显,有些稚嫩,但杀意之坚定,他从未见过。
望着凌一的背影,秦舜知道,凌一想为茹儿报仇,寻找真相,只是,凌一一介凡体,如何与仙人斗!他经历丧女之痛后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他无法改变凌一的想法和决心,只能默默的祝福他。
这一日,村民发现一头白发的凌一从村长家里出来后,便每家每户的都去打了招呼,脸带微笑,就连他舅母那诛心的话,他也听的满脸微笑,似乎那句野种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自那日之后,凌一便消失了,没人再见过他了,秦王村终于都是秦姓之人了,不过,凌一不管在与不在,都不影响秦王村村民的日常。
仅仅只有一些少年有时会怀念当年总是受欺负的小豆芽,和总是欺负他们的女王大人,却没人去想着凌一,这,也许是人的通性,只会记得自己欺负的和欺负自己的人。
一个月后,那名仙人再次御剑下来,询问秦舜,可有所要求。
秦舜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在他想来凌一会跟仙人提要求,毕竟,这是能够更快的办法,没想到凌一居然没去。
秦舜摇了摇头,在那名仙人诧异的神情中关上了大门。
既然凌一也未曾求仙,他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为何求仙?求了又能如何,茹儿,她能回来吗?
又是一个月,秦舜终于从丧女之痛中渐渐的走了出来,开始过着自己的生活。。
只是有一日,他亲自打扫秦茹的房间的时候,在柜子里发现密密麻麻的秦茹的木雕,秦舜拿下一个木雕,手慢慢摩挲着一刀一划认真雕刻的木雕,想起当年受尽欺负的小豆芽,想起秦茹身边的跟屁虫,想起一脸微笑要离村的少年,思绪却飘向远方。
“凌一,你在哪?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