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法医又提取了万国华的na准备做比对。王正尧和王骁栋则扶着万国华出去了。

    早上八点半，高硕又是一身西装，风风火火地从实验室出去了，走到刑侦部，却刚好和陈队顶头碰。高硕礼貌地点点头，又侧过身，示意陈队先走，陈队却停下了。

    “是晚上忙了一宿吗？”

    高硕笑而不语，也是在默认。良好的教养使得他即使疲劳，也是一副挺拔洒脱的样子。

    “吃早饭了吗？”陈队又问。

    “没呢，正准备去。放心，除了进一步的报告，其余工作我都完成了。”高硕又微微颔首，示意先走一步。却听到身后陈队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又不是催着你工作，你也别总那么彬彬有礼的，看着舒服，处着难受，有种疏离感。”

    高硕笑了笑点点头，也没往心里去。走出警局，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很是舒服。

    他舍近求远，去了一家西式餐厅，他在国外待久了，早餐还是喜欢吃西式的。吃过早餐，他又转到早点铺子，打包了几个包子一杯豆浆，带回了局里。走到审讯室门口，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便利贴和钢笔，洋洋洒洒写了个字条，贴在门上，然后将袋子挂在了门上。又敲了敲门，离开时，嘴角却是上扬的。

    王骁栋打开门，门外没有人。把手上却挂着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上面写着“小王别看了，不是给你的！！请转交给死者父亲。”字里行间，王骁栋都能看出那人的“语气”，定是充满了调侃和戏谑。

    可是，细思之下，他又发现了别的什么东西。他没想过，凌晨三点半就到了警局，那时候又没车，这位父亲，肯定是夜里走路来的，女儿又生死不明，想来他也没吃什么东西。而高硕，一个挥舞着冷冰冷刀具的法医，他的皮囊之下，却是跳动有力而有温度的心。

    而他的戏谑调笑，兴许只是他对工作中的压力，以一种轻松的方式，去缓解、排遣。王骁栋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得有点多了。

    在完成对万国华的笔录之后，两人就去参加了陈队的案情分析会。根据万国华的证词，115日早晨是其前妻带走了女儿，那么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查证其证词的真实性。也就是说，是否有人目击事情的经过。如果其证词是假，那么，万国华则可能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他的女儿有病在身，交际范围很小，列出可疑的人难度并不大。而万国华如果是凶手，那么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他又为何要在逸川市区处理尸体？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必须要解决的，即便万国华不是凶手。

    如果，万国华的证词是真实的，那么第一嫌疑人就是他的前妻李梅，她现在不知所踪，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同样被害，第二种，杀人后畏罪潜逃。

    所以刑侦部当下的工作就是，去虎落村调查万国华有关的消息，查证其证词的真伪。同时，查李梅的下落，包括她名下卡，手机的记录，看看是否有有价值的线索。

    双王被派去虎落村查线索，他们也带上了万国华，为了搜集更多线索，他们必须要去万国华家看看是否有更多关于死者的线索。搜查令陈队还是按照程序申请了下来，虽然万国华一直强调即使不要搜查令，也会让警察们去查，希望早日抓到杀死女儿的凶手。

    虎落村在南河的上游，离逸川市有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中午在食堂吃过饭，他们就出发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还能在6点左右赶回市里。

    高硕依旧在法医师忙碌着，眼前的残肢他已经看了无数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还有自己忽视的地方。他戴上手套，把那只带有手臂的手拿起来，反复看。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手上，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他又拿起那只断手反复比对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有些漫长，过度疲劳之下，万国华已经在车辆的颠簸中，睡着了。王骁栋和王正尧都很自觉地没有说话。

    虎落村的村口也有一座小石桥，桥身比较窄，车子没办法通过，王正尧将车停留在乡间的小路上，下了车。王骁栋叫醒了万国华，让他在前头带路。

    好些个村民一辈子本分老实，见了警车跑出来看热闹，三三两两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有个小年轻，看到万国华从车上下来，迎面小跑了过来。

    “怎么样，华哥，是你家丫头吗？认了吗？怎么说？”

    “应该，是。”眼前的人，应该是无意识的，可是他的话，确实人万国华再次陷入了伤痛之中。

    “小娟还那么小，怎么会这样，她娘呢，她娘到哪里去了？那天她不是把小娟带走了吗，怎么会让孩子遇到这样的事！”眼前年轻人的情绪也有一些激动。

    “我，我也不知道。一切，要看警察同志的调查。王警官，这位是在村委会工作的万兴，他也是广播站的播报员，所以，我说去认尸的事，他也算是最先知道的。你们要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可以问问他。”

    王骁栋留下来和这位叫万兴的小伙子聊一聊，王正尧则跟着万国华继续往村里头走。万国华家在村子深处，和王正尧的老家有些相似，依山傍水的，很适宜居住。万国华掏出钥匙熟练地开了门，让王正尧坐一会或者转一转，自己去烧壶水。

    王正尧得到主人的许可，便在大堂站了一会，先去到了西边的房间。他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村的风俗，家主一般是住东边的房间，他想去看看万文娟生活的地方。房间里很整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他打开衣柜，却发现，孩子的衣服不是很多，床单却非常多。想来也是很合理。kpu，也就是苯丙酮尿症患者，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容易尿床，多些床单也是应该的。这么多床单，而且还很干净，说明她的父亲，很爱她，将她打理得整整齐齐。床上也很整洁，王正尧凑近闻了闻，很香，他觉得万国华甚至比女人还要做得好。书桌上有基本散落在桌上的书和图画本。打开来看，都是些童话故事。王正尧对那个图画本很感兴趣，那本子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万文娟”三个大字，里面也画着一些十分简单，歪歪斜斜的图案。他知道，这对万文娟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因为kpu患者和痴呆患儿是差不多的，他们的智力都不高。

    王正尧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觉得好像万国华去烧水已经很久了。于是走出房门，向堂屋后面走去：农村的那种房子，厨房不是在屋前，就是在屋后单独做一小间隔出去了。进来的时候，前面棚子搭建的，是柴房，那厨房肯定就在屋后了。

    万国华的家，屋后靠山，但是中间隔着十几二十米远，形成一大块空地，空地上盖了三小间屋，一个厨房，一个养家禽的简略棚子，另一个单独的，是猪栏，面积比另两个稍大。万国华正在灶台下忙活。王正尧看到，猪栏里，似乎有两头小黑猪，一只只有三十斤的样子。他走近看了看，万国华临走时应该备足了食物，两个小家伙似乎没有饿着，吃饱了，在里头追逐着。

    “你这猪，还没养多少天吧？怎么会现在开始养猪？农村里逮猪，不都是正月，二月逮，然后养到过年杀了当年猪吗？”王正尧有些好奇。

    “哦，是，原本没有养猪，那块一直空着，再加上我女儿走了，我原本没空养，现在时间多了，养一下也好。”万国华的水似乎烧开了，他用水瓢从里边的锅里舀水装到暖水瓶里。王正尧发现，他烧的水很干净，平时里外两口锅肯定分的很清楚，里边的锅从来不会沾到油。他从小住在农村里，一般都人家都是有两口锅，但是经常混着用，导致烧出的水，一股油味，一点都不好喝，像馊了一样，难以下咽，所以很多农村人，喜欢喝茶，一大部分，是用来掩盖水的气味的。

    “你很爱干净，家里打理得很好，孩子的被子，床单洗的比我母亲弄得都好。还有，你烧的水，也是，很干净，没有浮油，我现在回忆起小时候喝的水，还犯恶心呢。我母亲烧水不好喝，我爹说过她好多回。没有办法，她记性不好，老是把水瓢什么的混用。”王正尧似乎是回忆起来从前生活的环境，竟然和万国华拉起了家常。

    “带着孩子，总归是精细一点好，孩子已经没妈妈照顾，我做爹的，当然万事要更细致才好。再加上，她那个情况，要是再邋邋遢遢的，怕是要遭人嘲笑，我不想孩子没有尊严。”

    “有这样一个孩子，你有没有后悔过，或者说，有没有想过不要她之类的，毕竟每个人都不是圣人，我从前就见到过，父母殴打孩子，抛弃孩子，孩子不孝顺父母这样的事，我总觉得，人性似乎是没办法经过考验的。倘若能经受住考验，那只能证明，形势还不够严峻。”

    万国华顿了顿：“有过吧，但是觉得自己也有错，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基因什么的，也是从自己身上继承来的，可能是我自己的基因不好，才导致我的孩子是这样的我是说，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

    “孩子，从前和她的母亲，感情好吗？我注意到，你们离婚也只有5年，孩子应该是有从前的记忆的。”

    “她的脾气有些暴躁，开始还很开心有孩子，但是后来，她发现孩子不正常，就开始莫名的生气，再加上村里的人，指指点点的，她就更觉得是孩子的错，后来还会打孩子，所以她后来要离婚，我也就同意了。孩子和她不是很亲。”

    “既然不是很亲，那，她怎么会同意跟她妈妈走呢？这孩子，智力不好，应该会比一般的孩子偏执，她应该会很依恋你才对。”

    “是，她哭得很厉害。但是，我当时以为，她会有更好的结果，所以，连哄带劝，她才同意和妈妈走，并且我承诺，等她好了我会去接她。”

    王正尧其实是打着唠家常的幌子套万国华的话，但是他的答案规规整整，却又让王正尧觉得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