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王彦长老派人叮嘱周公瑾凌晨出行,免得遇到些不太平。顾不得别人喜欢,天刚亮,周公瑾就一股无赖模样拿了行囊,要了盘缠,急于离去。但对夜间的风吹草动还是怕的紧!虽说下山了,但眼下离去温饱还是个问题,眼睛瞟了几圈,又摸一把匕首揣在怀内。匕首此前悬挂墙上,不知何人所拥有。通身墨黑无光,“林风细雨”几字浮刻在环质握把上。如此宝物入了口袋,倒是出行之日的好彩头。
出山门,至林脚。一十五六小修士寻头探脑,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何会把方才十二岁的孩子,赶出山门,要是自己估计死赖着都不走!反正走出了山门,也是自己拿主意,送到哪不是送!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幼修行,如今已经炼体大圆满了。这山下强盗野兽,还真没几个能受得了一拳。索性下山送到地方,这心里才放的下。
周公瑾本打算下了山,随处找一地方,继续乞讨度日,算是简约版的醉生梦死了,也不知所为所谓。倒是小修士不领情,吹嘘山下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周公瑾是不够塞牙缝的。听得有点心虚,虽说生无所念,可就这么走了,也怕对不起爹娘和老夫妇。
夜色幕
两个小娃娃的脚力倒是不比别人了,看情况得过夜了。
夜间吃点东西后,无所事事。两人索性聊上几句。
小道士吴庸撇个树枝,掏着牙缝,随处躺了下:“小公瑾,我看你是不想山上呆了吧?都说你坏东西一个,坑蒙拐骗,我倒是一眼就觉得你不是这样人。”
周公瑾也不解释,打哈哈能过最省事:“仙师见谅!世俗性情,品质低劣了!。”
吴庸支起一边臂膀,饶有兴趣:“您倒是嘴里能吐出几口墨水渣子,还叫我仙师了,灵气还没修出来,叫我仙师不够膈应。倒是你,小娃娃一个,不懂得讨喜可以明白,惹人生厌为啥呢!”“还有,这人人都抢着修炼,就想着哪天挂个“山上神仙”的名号,我观察你好久了,变着法子装懒不修行。连体格测试都不去一下,是不是这山下测过,修行不了啊!”
到底有不同,周公瑾跟个长辈还有些周旋,同辈人之间,就多了些该有的七情六欲。于是愤愤不已:“哼!我的资质好着呢!你是不信,我是不愿修行!修行不过是能上天入地的打架,何我们平常人气急败坏有什么区别!”
吴庸杵着脖子想着扳回点面子:“哼,我姑且同意!倒是你知道这白宗和白镇一字之差,差在哪里吗?”
面前正是一个修行种子,周公瑾确实过于数落这好心好意送自己下山的人了,语气不禁柔和起来:“吴师兄!这山上山下才几步路,却让有些人一无所有。修行人争斗起来不比是普通人打骂两句,多数都能翻篇,这力量越大达成目的的过程造成的伤害越多。这有倒是上山爬高望远的,却不想下山是何退路。更不幸运的,争斗中命都丢了。而且失去的东西不像是可以精进的修为。修行人不曾拥有的,与普通人不曾拥有的有何区别?只是把自己拳头看的大了,让周围的人遭殃。不知你信不信,我是看不上修行的。”
吴庸也想不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见地,一时不知如何搭腔。想了想说道:“小公瑾,我像你一样,也没有父母亲人关心的,记事起就在山上了。常问师傅、师兄们我的来处,却都知道我是一问等一问,也都应对了。我是还不明白山上山下区别有多大,倒是没有人说话,心里挺难过的。看着和自己同龄的孩子,会哭、会笑还会撒娇,有些大人还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时候还小,我就是想不明白,哭都是很难过的,给糖吃管什么用?后来要了许多糖每次难过吃几粒,发现腻得慌,也没啥用就更难过了。从那以后,就性情冷淡了,我估摸着是:‘你不对我好也别想我给你好脸色’的想法吧!哈哈!一直过了很久,直到你出现,换着法子当别人嘴里的小王八蛋。那会儿啊,我就心情好很多了。”说到这笑意显露。
吴庸坐起来看着周公瑾,丝毫不避让。“其实我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人人都讨厌你,你也愿意装的让谁都看不上。有的时候吧,觉得你比我过的好!又有时候,就是觉得你才是最难过的人。那时候总是想,如果我俩能当朋友,或许两个人都不会太难过了。”
话赶着,人听着。周公瑾眼中也倒是映出了一轮明月,望着这一轮明月,突然觉得今夜可以说些自己都未必听得懂的话了:“师兄,你知道吗?在这寻常百姓中,我这么大是不用明是非,讲道理的。哭哭闹闹反而是最有趣的消遣方式。尽管吃零食啊、吵架啊、还有玩游戏,是个不用想明天的日子!顶多没拿到好处顶撞那些长辈说句:‘你不讲道理!’。再长大点就如同你现在的年纪。”说着怕是不信:“我老夫妇家的侄子就是你这么大,家里一会儿忙着打点关系走上仕途、一会儿张罗着介绍对象。日子就这么充裕起来了。我想着,能痛快的流流眼泪,张嘴笑笑估计是因为这些了。不过他俩城里过好日子了,临末也没见到一个亲人,比我可难过的多。”语式一顿,看看吴庸再看看自己:“其实再想想,像我俩这样的人明白的道理越多,越是望着晚月,越是想着明天,辗转难眠。最后只能带着夜尽天明的想法昏昏沉沉的做梦。”周公瑾讲着讲着由闭上了眼睛,不敢与天堂上的那一对日月相视。
吴庸看着眼前的周公瑾,想了想不知道说点什么,突然恨自己过得平白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阵冷风吹过,迎机抱在怀中入怀中,支支吾吾说了一句:“真冷啊!”
半分惆怅,半分萧离,倏忽无言语。
周公瑾突然想到些什么,欣喜溢于言表:“吴兄,我叫你一声哥哥,你叫我一声弟弟吧。”
“好啊!”吴庸也很是高兴。
周公瑾撇撇嘴。“好什么!拜把子!拜把子懂吗!尽是些山上榆木疙瘩。”
“拜把子?”吴庸倒是没听过。
“就是有些人呐,他/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或者想要当亲人,就叫天地见证当亲人的过程。”
“那这样!我俩不就都有亲人了吗?”吴庸突然有些眼泪。
“庸哥!”周公瑾心上一喜,嘴上抹蜜。
“瑾弟,这样可以吗?”吴庸也是给一声庸哥乱了手脚。
“好听!”说着拉着吴庸跪在地上,指画些自己都懂不全的礼数:“庸哥,这叫苍天在上,大地作证!我俩拜天叩地,再礼拜对方就是亲兄弟了!”
“那就赶紧吧!”吴庸一脸兴奋。
“那你跟着我说:‘黄天在上,厚土作证。’”
“黄天在上,厚土作证!”
“世历八九三年三月三月三日”唉,周公瑾突然想起已经过了三年了,心里不免叹口气。
“世历八九三年三月三日!”
“我周公瑾与兄长吴庸在此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后克己守礼,同舟共济!”
“我周公瑾与吴庸在此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后克己守礼,同舟共济!”
“哈哈,庸哥你太笨了,是你吴庸与瑾弟在此义结金兰。”
“别打岔再来。”吴庸也急眼了,
又是如此这般,拜把子拜了半个多小时后
“庸哥!”
“瑾弟!”
两人忙了些样子,心里早是栓在一起了。
两位少年初次相识所做的决定,不一定就是一辈子的坦诚相待。但是能与亲近的人一起感受气力的增长,建立相互间的联系,随着皱纹而老去,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