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硕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
至少说从他懂事起,就很懂事。
他很少要什么,他很容易觉得满足。
时候,夏子硕在老家生活,到了高中夏子硕家才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即使在农村老家,孩子之间也会互相比较。
端午节,其他孩子有的带上很香又很漂亮精致的香包,而他只是手脖子上有几股绒线缠绕,他并不羡慕别人什么。
他的衣服很多是叔叔伯伯家甚至邻居家的哥哥穿剩下来的,他穿在身上,也并不觉得不妥。
记忆中有一次是他上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要求佩戴红领巾,他想要一条新的,他不想戴哥哥姐姐戴过的。
那次家长把哥哥用剩下的拿给他,他哭着不要。
于是很快有了一条新的红领巾。
但自那后,夏子硕很少再哭。
他曾经以为哭可以是随意的,后来才明白,那个年纪的他的哭,对于家长来说是种威胁的信号。
他很少要玩的要吃的要穿的。
别人陀螺赛车玩具遍地的时候,他只有一把玩具枪,是有一次过年的时候,他三姨家的表哥买给他的。
现在的夏子硕的书桌下还有着一张光盘,他仅有的一张奥特曼动画片的光盘,那是仅有一次提出的让爸妈花钱的要求。
或许别人家的孩子每次考好爸妈都会给些奖励什么的。
夏子硕每次考的都很好,可并没有什么什么奖励。
也许是他笨,忘记了提了吧。
他的很容易满足,一直到现在。
在别人穿着新潮篮球鞋,争着攀比的时候,他只是从他们旁边悄悄经过。
后来爸爸妈妈问他想要什么,要不要买些衣服什么的时候。
夏子硕喜欢了说“随便”。
因为太贵的衣服鞋子,即使要了也不会买的,也可以说,夏子硕想提这个要求但绝不会提这个。
他已经习惯了不想让父母为难,他太容易为别人考虑了。
有的时候,他多想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任性啊。
可以收集到一整册的漫画,可以看各种各样的奥特曼玩具,可以在家玩一整天而不用去干农活。
可他做不到,他总是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考虑。
到最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偏偏负了自己。
夏子硕把门反锁起来,一头栽在床上,拳头狠狠地锤着。
他知道妈妈是为了自己好,可他忍受不了那种无端的猜忌。那是怎么解释,怎么陈述事实,都会存在的猜忌。
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夏子硕向妈妈要了些钱去街上买本英语完形填空的资料。
后来在书摊看到了本自己一直很感兴趣的书,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钱,于是夏子硕就待在那儿看,好在之前买了本资料,老板才没有过来赶人
时间很快过去,夏子硕拿好自己买的书骑车回家。结果妈妈迎面而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是不是去吧了!”
夏子硕被妈妈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了。
“没有啊,我去买书了啊。”
“买书?买本书用这么长时间?”
“我顺便在那里看书了。”
“说实话!”
“我就是我就是在那看书的啊”夏子硕有点慌乱,“你看,这是我买的书。”夏子硕连忙跑过去把车篮里的书拿过来。
“妈,你看,我就只是去买书的,对了。你看,这本书标价十二,老板十块卖给了我,这是剩下的十块。”
说着夏子硕又把口袋里剩下的十元拿了出来。
子硕妈妈看了看子硕手里的书,再看看子硕另一只手上的十元钱,没有再问什么。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子硕妈妈说道:“嗯,没去就好,这钱你自己留着应急用吧。”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在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子硕妈妈当着子硕的面问他的爸爸:“你最近有没有给子硕零花钱啊?”
子硕爸爸嘴里还嚼着饼,一脸疑惑:“嗯?零花钱?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喝粥喝粥。”
夏子硕心里猛地颤动了一下。
夏子硕端起碗低下头使劲哈着碗里的粥,热气冲进了子硕的眼眶。
没有吵闹,也没有哭。
子硕平静地吃完了饭。
夏子硕知道妈妈是爱他的,只是这种带着猜疑的爱,让人无所适从。
至刚或者至柔总有其克制的办法,让人觉得恐惧的是绵里藏针。
让人无法呼吸的,是掺杂着的,早已不单纯的爱。
夏子硕翻过身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本想晚上好好和妈妈聊聊,毕竟今天中午自己对妈妈的态度就有些不好。
可没聊两句,就成了拍桌子走人。
也许我们都想让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也为此而努力,可为什么,大多数时候我们总是事与愿违?
后来夏子硕明白了那个早已被人熟知的道理,你是无法向一个认为自己是坏人的人证明你是一个好人的。
所以后来我们都懒得去解释。
也许正如某人所说:能够让我解释的人只有我真正在意的人,另外再加上法院。
面对任何人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夏子硕,怎么面对自己最亲最爱的妈妈,反而像只汽油桶呢?
之前才说过不会对自己在意的人生气,怎么和妈妈闹成这样呢?
夏子硕起身,轻轻打开门向门外张去,楼下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几声收拾碗碟的声音。
夏子硕想想去帮妈妈收拾一下,顺便陪个不是,可又抹不开面子。
而且自己明明没有错好吗?谁让她一直说什么谈恋爱什么的,不是跟她说过根本没有这回事的吗?还要问来问去的。
唉,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嘛,十几年都过来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不就认个错吗?
问题是我明明没有错,应该认错的是她。
正当夏子硕在这纠结的时候,楼道上响起了脚步声。
夏子硕连忙把门关好,立刻坐回书桌旁。
“扣扣”
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是妈妈的声音:“给你洗了些苹果放在客厅里了,你要吃的话就自己拿吧”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别熬太晚了,早点休息。”
接下来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浅,越来越远。
就在声音快消失的时候,夏子硕朝着门的方向大声喊了出来:“嗯!知道啦妈妈。”
喊出来之后似乎舒适了很多,夏子硕拿起笔,在书桌前认真钻研。
憋着一口气把英语最后一道阅读理解蒙完了,语文就不打算写了,反正那些分是得不到的了,不用争取了。
又回到了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题的最后两问。
倒数第二题夏子硕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就是数据很复杂,计算的话需要花些功夫。
“来吧,我看能算几张草稿纸。”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在纸上排列着,一次次地变换形式,数据由少变多再变多,最后又渐渐少了,终于计算出了结果。化简后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数字。
“是不是哪步算错了这答案怎么这么奇怪?”
夏子硕按照原先的步骤又重新计算了一遍。
“没错啊,这谁设计的题目啊,什么玩意儿?”
虽然答案有些奇葩,但总算是解决这一问了。
还有最后一问,最后一题一般是无法死算出来的,换句话说,你只有掌握了方法才可能解出来,不然众多的未知数你连表达都无法表达出来。
夏子硕在那儿坐立不安冥思苦想。
第一种方法,将所给的数据代入,按照步骤计算。
结果:缺少一个数据,无法构成等式。
这让夏子硕很难受。那个数据明明知道的但是没法用。
就好比你用量角器量出来那个角是直角,但是你在解题过程中不能这么写啊!
第二种方法,根据已给数据建立等式。
结果:此等式为恒等式,对于解决问题无任何帮助。
第三种方法:结合第三问的结果!
夏子硕呸了自己一声,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给忘了??
夏子硕看了看第三问的结果,有点不敢下笔,这种复杂的数据怎么算都是一种麻烦。
不管了,错就错吧。
夏子硕硬着头皮把数据代入了第四问,开始计算。
每一步都走得举步维艰,算错任何一个数据结果都可能是错的,都要推倒重来。
夏子硕无比仔细地计算着,头埋得越来越深
终于,结果开始渐渐明朗起来,许多数据都可以相互抵消。答案越来越简洁。
“哈哈哈哈!”夏子硕忍不住大笑。
“这谁出的题啊,真的厉害。厉害厉害。”
夏子硕忘了刚刚自己还在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人哪,大多如此,稍有不顺心之事便会诸多辩解诸多埋怨,到了后来峰回路转。又会喜笑颜开,连呼当初自己浅薄了。
夏子硕就是那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答案渐渐清新,夏子硕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顿时放松下来后觉得口干舌燥。
想起妈妈洗好了放在客厅里的苹果,就去摸了一个过来,边啃苹果边解题。汁水差点溅到试卷上
最后最简单的几个步骤愣是把苹果啃完了才算完。
“哈哈哈,睡觉咯。”夏子硕把笔一丢,起身离开座椅。
夏子硕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然后麻利地滚到了床上。
关灯,睡觉。
过了一会,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是夏子硕在骚动。
有人说:人最清醒的一刻,就是收拾完毕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那一刻。
夏子硕现在反倒没有了睡意,又爬起来,慢慢把手挪到书桌旁。
“咦,这什么东西啊。”
夏子硕没摸到手机反倒摸到一个湿湿的东西。
仔细想一下,哦,是苹果核。
放下苹果核再慢慢摸索,嗯,摸到了手机。
打开手机,光亮有点刺眼。
什么自动调节亮度,一点都不人性化。
依旧是打开qq,韩洁的一条消息提示:
晚安哦,傻子·~后面接了个调皮的符号。
夏子硕笑了笑,想回个消息过去,可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懒得发了。
夏子硕在打开动态,这回又多了四个赞。
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无关的赞。
可有时候,我们特别渴望别人的赞同,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有时候我们被簇拥着,我们尽情享受拥抱,享受狂欢,希望这样的温暖会一直持续。
狂欢还在继续,而我们见见厌倦了热闹,更想一个人静一静。
后来,狂欢到了高潮,可我们的厌烦情绪也达到了顶峰。
于是,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悄悄落座。
休息好了,又想重新回到众人的簇拥里。
可烟火已经渐渐冷了。
终于,行人散尽,寂寞袭来。
此时的我们害怕孤独,想要远离孤独,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依偎。
一个人渐行渐远,渐渐麻木,不再渴求别人的拥抱。
终于,我们习惯了孤独。
终于,我们开始享受孤独。
终于,我们看见了前方的狂欢,明白了自己不适合加入。那是属于别人的狂欢。
终于,前方有位陌生人在招手。
那是一双枯燥的手,经历过风雪的手。
我们伸出了揣在怀里,早已被捂得温暖的手。
孤独被驱散。
我们又开始彼此拥抱。
夏子硕退出qq,继续刷着《斗破苍穹》,然而没看几章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醒来,日上三竿。
夏子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眼瞥见了眼旁的手机。
“我去!”夏子硕连忙拿起手机扔的远远的,要是让妈妈看见了估计又是一顿数落:
又玩手机玩到什么时候啊!
夏子硕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的卧室。
在书桌上待了一晚的苹果核回归了垃圾桶的怀抱,草稿纸也追随苹果核而去,只有几张试卷安稳地被放进了书包。
“硕,下来吃饭了啊。”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嗯,就来。”
夏子硕把床上也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把垃圾打包好,给垃圾桶重新换上一个垃圾袋。提着垃圾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