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平静的“哦”了一声,继续又往池边走了两步,冲春和一伸手。
春和正惊诧于楚钰的态度,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主子?”
“鱼食啊,你发什么呆呢?”楚钰连声音都听不出任何异样。
“哦!”春和连忙递了过去。
看着楚钰如常的喂着那些鱼儿,春和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犹豫半天后还是问了出来:“主子不伤心吗?”
楚钰回眸,俏皮地一笑,像是早就知道她肯定会问,得意道:“我想通了!”
楚钰拍拍手,让残留的一点鱼食都落入池中,转身朝凉亭走去。
“我是不是很厉害,君若无情我便休!洒脱吧?”
楚钰边走边说,语毕正好走进亭子,一转身,裙摆飞扬,飘飘欲仙,着实洒脱非常。
春和呆愣愣的点点头。
“噗!”楚钰看她的样子笑出声来,问“你这是怎么了?傻了吗?”
“主子……你没事吗?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别这样……这样奴婢看着……心疼。”春和神色复杂的看着楚钰。
楚钰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是真的想通了,那天醉酒,醒来后我就想了很多,其实,就算当了皇后,我也不会快乐,皇上他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纳了个妃子,以后也还会宠爱许多别的女子,但他也一直都待我不薄,并非始乱终弃,他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是我奢望了,我既然不能接受,不能融入,不如抽身而去,大家都能好过些。”
楚钰的神色是黯然的,但并不是十分难过,而是消沉。
楚钰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鼓槌一样咚咚敲在她心上,春和双手在身侧紧紧攥住裙摆,摒弃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尽量缓慢的呼吸,努力控制住表情和语气,才敢开口:“那主子可有何打算?”
短短一句话说完,浑身筋疲力尽一般。
“我琢磨着,和皇上请辞他肯定不能同意,也许还会闹得很难堪,那就不好了,不如想个法子怎么悄无声息的出宫去,春和,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咱们小时候听闻的那种假死药,如果有那个就太好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也少了后顾之忧。”
容我最后再自私一回,这样,或许多年后你想起我时,还能念着我一点好。
让你以为我死了,此生不见,都好过最后相看两生厌。
楚钰在凉亭中坐下,朝春和招手:“来。”
春和一步步靠近楚钰,在她身旁站定。
楚钰仰头对她笑,她习惯性的垂下眼帘。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跟重要的事要办。”
“主子吩咐。”
“就是——给我们春和挑个如意郎君!”
春和猛然抬眼,不可思议道:“主子……不带我一起走吗?”
“这一去,对我来说是解脱,可前路茫茫未可知,于你而言,不如在这挑个可靠心仪之人嫁了,安安稳稳的相夫教子,平安终老来的好。”
楚钰是真心为春和好,她的年纪本应早就嫁作人妇,是不放心自己初入王府、后又入宫,硬要跟随,才耽搁了。
就算顺利,这一去,也必定隐姓埋名,远离繁华市井,边远之地哪有这京中人才济济,安稳富足?
楚钰是心冷了,打定主意此生一人逍遥快活,可怎么忍心耽误春和的终身大事,也不忍心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小姐,春和要永远跟着你。”春和心中一急,昔日旧称出口,两人都一阵动容。
“奴婢不想嫁人,世间男子多薄幸,奴婢眼拙,看不出哪个是有情人,嫁错了怎么办?倒不如跟着小姐云游四方快活。”
“傻话,你是还没碰到自己喜欢的。”
春和不说话,咯噔一声跪下,吓了楚钰一跳。
“快起来,快起来!”
楚钰忙去拉她,春和却沉着身子,跪地不起。
“小姐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春和一脸坚定的直直望着她的主子。
楚钰知道她的执拗,知她是真心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只道以后遇见了合心意的一定要和她讲。
春和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下,心头一轻,刚刚强压下去的欣喜又冒出头来。
多年夙愿,一朝得尝,春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小姐说喜欢草原,要去塞外看一看,可以的话就先在那安定下来,每天牧马放羊,看草原的广阔无垠,一碧千里,看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那时,只有自己和小姐两人,置身其中,该是何等的心旷神怡!
小姐想到的这主意很好,一了百了,干脆利落。
只是关键是那假死药……
春和起床穿衣,轻手轻脚的打开衣柜,取下一摞衣物,露出下面一个木箱,这木箱里都是一些小物件,春和蹲在那鼓捣了半天才起身,又把东西原样放好。
她附在门上听了会儿动静,才谨慎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避着人来到御花园,这里不同至珍宫的小花园,那里多是一些低矮灌木,最多就几棵垂柳高大一些,一眼望去尽收眼底,虽然别致,却谈不上有什么景色,也根本没法藏人。
御花园里亭台水榭尽有,假山巍峨,层峦叠翠,各色美景尽收,大气恢宏。
先皇是个会享乐的,很喜欢这里,还经常携宠妃夜游,捉个迷藏什么的,说是比白天有趣得多。
因这夜游,那时御花园晚上遍布各色琉璃宫灯,虽不至于亮如白昼,倒也差不多能亮如傍晚,别说景了,光是灯都绚如霓虹,煞是好看。
新皇没这嗜好,是以这宫灯被撤掉许多,如今只留下稀稀落落几盏仅供照明,不至于漆黑一片而已。
春和步履匆匆,进到一片树林,寻到一块造型奇特的假山石,小心地摸索,找到放在石台上并未点亮的一盏灯,接着从身上掏出火折子,慢慢点亮了这盏漂亮的粉色琉璃宫灯。
春和左手提着灯在假山石台的底座那里不经意地一晃而过,右手快速的往下一探又收回,然后把灯放好,左右看了看,转身快步而回。
在她身影消失在暗处时,一人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那个刚刚点亮琉璃灯的石台前,伸出手要去拿灯,斜刺里却倏地伸出一只手臂用力将他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