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窗户关的死死的，然后再用透明胶带细细的封住每一条细小的缝隙，但顾维扬仍旧依稀可以听到隔壁那个令他头疼的女孩那令他头疼的声音，从前赤壁赋到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那个有些喑哑声音的主人总是信手拈来，顾维扬十分想爬出窗户，跳到她家阳台，用他最为得意且阴沉的男低音告诉她，“高考不考中值定理，而且，大半夜的，你打扰我看书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万一被她当做夜半偷香的小流氓，然后一脚踹出阳台，五层楼的高度在没有飞行扫把的前提下，很可能会摔个半身不遂。

    顾维扬有些心烦意乱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老旧的筒子楼里有些翘起来的木地板，跟随他的脚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极了外婆打毛衣时摇椅的晃动声。

    “顾维扬，还没睡么？”房门被打开，舅舅探了半个头进来，瞟了眼顾维扬桌上摊开的大部头，“还在看书啊。”

    “嗯，嗯，马上睡了。”顾维扬含糊其辞的回道，忙走过去用后背抵住书桌，挡住了那本火之晨曦。

    “压力别太大，给。”舅舅边说边递给顾维扬一杯温热的菠萝汁，“高考很重要，不过也不是未来唯一的出路。”

    “嗨，我从来没拿它当回事。”顾维扬接过菠萝汁，“您早点睡吧。”

    可能是顾维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声音打扰到了舅舅跟舅妈的温存，也可能是他们一直在关心着顾维扬，手里的菠萝汁在房间里那架老式空调的冷风下渐渐凉了下来，顾维扬却丝毫没有喝下去的欲望，良久，他把菠萝汁放在书桌上，然后拉开窗帘，扯下贴在窗户上的胶带，探出头去，正好看到隔壁女孩映射在窗帘上舒展身体的曼妙影子。书桌上那本书下面，压着一张粉色的信封，是隔壁班的张迟用一本少儿不宜的杂志为报酬托顾维扬递给她的情书。

    “张迟现在，应该也是睡不着吧，是不是在为明天欧鹭可能对他的态度忐忑不安？”顾维扬慢吞吞的换上睡衣，“学霸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爱情，何况是跟一个学渣。”

    无论顾维扬什么时候睡着，他的生物钟都会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准时将他叫醒，当然，六点之后睡着的不算，无论顾维扬什么时候醒过来，推开房门，总是能够看到刚刚准备好早餐的舅舅舅妈，以及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的表姐，一切规范的如同楚门的世界。

    “舅舅，舅妈，早。”顾维扬揉了揉懵松的眼睛，随后去洗手间准备洗漱。

    “我呢？”表姐冷湘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正好挡住了顾维扬，几缕头发从她褐色的发箍边垂下，发间像是又不像是洗发水的清香一点点刺激着顾维扬的鼻子。

    “表姐早。”顾维扬很是恭敬的跟面前这个与自己身高不相上下，年龄只大自己一个半月的美少女告着早安。

    “乖。”冷湘刮了下顾维扬的鼻梁，“顾维扬同志，现在正式将洗手间的使用权交于你。”

    洗手间的镜子前还残存着些许氤氲的雾气，顾维扬甚至可以想象到冷湘对它梳妆打扮的姿态，那也是全校几千名男生课上课下，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之一。

    早饭吃完，标准的六点四十，自顾维扬有记忆的十几年来分毫没有变过，楼下简易的自行车棚里，放着顾维扬与冷湘的自行车，顾维扬在自行车的左边绑了一根扫把，右边绑了一柄剑，每天上学的路上，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跟冷湘讲着自己编纂的剑与魔法的故事。

    “所以你想有一个路明非的开头与哈利波特的结局？”盛夏清晨的风吹在脸上格外舒服，在听完顾维扬的一段故事后，冷湘照常调侃了顾维扬一句。

    “我只是想当一个写自己喜欢故事的小说家，然后每天赚的稿费可以付得起房租跟我的一日三餐，哦，如果能再养只猫就再好不过了。”顾维扬与冷湘在红绿灯口停下，顾维扬怪异的座驾总是可以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糟了。”冷湘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翻了翻背包，然后说道，“我忘了带眼镜。”

    “带不带眼镜有什么区别么，你又不近视。”顾维扬有些无奈的回道。

    “那可是封印我美貌的重要道具，它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美杜莎的眼睑一样重要。”冷湘昂着头，高傲且自信。修长的脖颈上不施粉黛却又娇俏的面容的确有那么一丝丝让她说出这些话的资本，可顾维扬听到耳朵里，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

    “你该不会，想让我。”顾维扬试探性的问道。

    “嗯哼。”冷湘轻轻甩了下头发，“亲爱的表弟，能不能帮你美丽动人的表姐回家取一下眼镜。”

    “我拒绝，”顾维扬回答的很干脆，“会错过早读的。”

    “对于你来说，早读有存在的必要么？”冷湘一针见血的问道，“我不会让你白去的，作为报酬，我可以送你一张我的艺术照，作为你们男生间的硬通货，它至少可以换三本你床垫下那种暴露的可以的杂志。”

    “够了，”顾维扬挥手打断冷湘的话，“我去。”

    “乖。”冷湘回给顾维扬一个甜甜的微笑，“姐姐在班里等你。”

    红灯变绿，冷湘跟随人流消失在去往学校的远处，顾维扬一个麻利的调头，差点与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个满怀。

    “欧鹭？”顾维扬看着眼前神色有些惊慌的少女，突然想起张迟的情书自己还没交给他。

    “顾维扬。你，你要逃课？”两人的前车轮几乎要贴在一起，欧鹭忽闪着还带着困意的眼睛问道。

    “不，我，我回家拿点东西。”顾维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哦。”欧鹭扭开车轮，“你快点啊，要赶不上早读了。”

    “欧鹭。”顾维扬挠了挠头，还是下定决心叫住她。

    “干嘛？”

    “我，”顾维扬努力让自己那张脸变得严肃起来，“张迟，你认识吧。”

    “如果是我们班的那个张迟，我应该认识。”欧鹭有些疑惑的看着顾维扬，“你今天怎么有点呆呆的。”

    晨光透过行道树叶的间隙打在欧鹭有些微红的头发上，有些绚目的身形让顾维扬一时间有些失神。

    顾维扬愣了下，掏了掏衣服裤子的口袋，随后有些尴尬的说道，“他喜欢你，还写了封情书托我带给你，不过，我忘带了。”

    欧鹭一下笑出声来，“好啊，我知道了。”。

    “那，你是个什么态度啊？”顾维扬马上追问道。“同，同意了？”

    “与你有关么？”欧鹭踏车离开，留给顾维扬一个飘忽不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