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掏出刀，甩在包子铺的桌上。

    “朋友，你应该能看出我的环境，不要别的，给几个包子，够三个人吃的。”

    这天是元旦，站在包子铺门前的是一个被雪湿透了的少年。

    包子铺的老板与他对视了几秒钟，转头揭开蒸笼盖。热气腾腾而上，弥漫了整个包子铺。在重又看清对方之后，已有满满两袋包子占据了半个桌面。包子铺老板拉开抽屉，问林炎是不是还要挪几个钱用。林炎说不要。提了包子，转身就走。

    “把这破玩意儿拿走。”

    包子铺老板提菜刀敲一下桌上的小刀。

    林炎犹豫片刻，返回收起刀揣进衣兜，拎了包子，转身进了雪里。

    雪里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

    老板随手将菜刀一抛三尺高，反手稳稳接住，头也不抬在案板上剁起了肉馅。只见刀和手的虚影。

    林炎踢开门，床上两人偎着被子正在打牌。屋里陈设精简。两人一见包子，轰然下床。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张凡，刘志冶把林炎捧上了天，依稀见武侠书中的古人。

    包子吃得一个不剩。三人偎在被窝里商量今后的生计打算。张说：“还是要干他一下子，天不给我活路么。”刘认为否。问张：“你忘了断指之痛??”张下意识缩了下手。看看林炎。林要刘拿主意，自己无所谓之意。刘面有难色，说自己和张刚出来，不能胡作非为，下半辈子难见天日。张大约回想起里面光景，无言以对。

    “?那你们说怎么办，我是无颜再见包子铺老板了。”林炎说。三人默然半天。

    “?办法还是有的，就怕你们不愿意干。”刘说道。

    “?干，干他妈的，不愿意也要干，老子饿亡了。”张说。林炎不语。

    刘跳下床，从纸箱里翻出一身旧衣服换上。让林，张也如此这般。临出门，刘说不必关灯，以免房东报警。张骂道：“不就是两个月租子，这房东真他妈的。”

    三人来到街上。雪还在下。满眼望去，一片朦胧光影。节日之夜，行人反而稀少。三人踏雪而行，一辆辆的士从他们身边缓缓擦过，又催油奔去。

    滨江码头上，炽热的碘钨灯熔化了雪夜。三人踏着跳板，来回于船与码头之间。一百斤的米袋扛在肩上，绝不短斤少两。嘿哟嘿哟声此起彼伏，犹如澹澹江水。这里该有一支重金属的摇滚音乐响起，方配得上此幅壮烈画面。

    天边显出红色，雪已停了。三人坐在街边的早点摊棚里，神情疲惫地吞咽着面条，喝着热豆浆。门外一片耀目的白色，交杂少量脚印。街上人和车都不见，城市还没有睡醒。早点师傅一边揉面，一边打哈欠。棚里烟气缭绕。

    林炎推开碗，点上一支烟，望门外的雪，紧一紧大衣，叹了一口气。张，刘大吃其面，很有滋味。

    “你们简直是自甘堕落。”林炎说。

    “?此言差矣。”刘说。转头叫张解释一下他现在的心情。张吞下一口面条，说：“这是我自打出来之后第一次凭劳动挣饭吃，感觉很不一样，香。”刘点点头，表示同意。“今晚去早一点，多扛几包，明天就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了。”刘说。

    林炎冷笑不止。

    三人吃完早点，回住处闭门睡觉。下午，张刘两人醒来，不见了林炎。两人骂一阵，换上工作服，相伴去码头扛包，不提。

    林炎独步出门，正是中午时分。走在街上，雪光刺眼。两边凌乱的楼铺仿如连成一体。清洁工扫雪不止。行人大都显出兴奋的颜色。小孩子们更如同进了童话世界，欢闹无限。

    林炎觉出种孤独感。他信步由缰，一路顾盼。他在找，却不知在找些什么。异乡千里，再无暖景。

    巨大的火车站广场展现在他的面前。雪已被踩得稀烂。广场前涌动的人流，使人觉出一种冰冷中的热情。

    林炎明白过来，他是想回家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买票进了站。当然，口袋里的碎银买张站台票是有富余了。

    车到站的时候，几百人一拥而上。林炎腰都没来得及弓一下，就顺利地上了车。

    卧铺？?当然就别想了。硬座也不要指望。林炎只好站着。其实，?离过年还有段日子，车厢里还不算太挤。随着站台的近景开始移动。许多车窗内外的手也开始挥动。林炎也在心里告别这个城市。

    与窗外冷清的雪景形成反差的是车厢里的喧哗与骚动。应该有一幅画叫《绿皮车厢》，最好是油画。就是八0年代的那种写实风格。然后你就去想象其中的人物百态。

    有几个学生模样的自落坐以后嘴就没闲着。一股校园气息。顺带着打情骂俏。应可以假设为结伴回家的两对情侣。其中一女生笑貌出众，旁若无人。她旁边的瘦形男子则一副谄颜媚骨奴才样，?正垂候她随意扔出的话题，不时作一些讨巧的解析与发挥。凡过来人都能看出，此男必然尚未得逞。

    他们聊的都是上世纪的话题,在此就不详述。

    话说他们从星座聊到各自的生日。还在参详间，闻听斜对面的一老头发话了：

    “此女今年当有一劫。”

    此话听起来很突兀，附近顿时鸦雀无声。老头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朝女生这边看了一眼。把附近几双眼睛都引了过去。

    ”是说我吗?”正是旁若无人的那位女生。她有点诧异了。

    老头戴一顶蓝布帽，就赵本山那种。胳膊里夹根细竹杖。引人注目的是，他还戴着副墨镜。原来是位盲人。

    “你妈妈是老师，爸爸是个当官的。你还有个弟弟。”老头答非所问，自说自话。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女生看来真的诧异了。

    附近的人也都诧异了。包括林炎。只有老头旁边的年轻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笑而不语。????????????????????????????????????????????????????????“你是去年念的大学吧，象是画画的。”老头继续说。

    “神了。”女生继续惊诧。

    “说说我吧，我是干啥的。”瘦男似乎不信。

    “你再报下生辰。”老头说。

    ”?生辰是啥？”

    “就是你的出生年月日时。”旁边的年轻人解释说。

    瘦男说出了生日，并在年轻人的提点下说出了出生时间。

    “你家里有钱，你爸爸是做生意的，跟金有关。对不对？”

    “是啊，他家里卖钢材的。”女生是个急性子。立马说了出来。

    “你是花钱念的大学吧，学的也是做生意，你以后会盖高楼。是个富人。”?老头说。

    “那您说我什么时候结婚，”瘦男看来是服了，语气客气了很多。

    “婚姻？哦，”老头不说话了。催也不说。

    “婚姻啊，会不错的，只是迟一点吧，”旁边的年轻人看来已明了其中玄机。给老头打了个圆场。

    “你是老师傅的徒弟吧？”有人问。

    年轻人笑了笑，没回答。

    “我不收徒弟。”老头说。

    “师傅说说我吧，”林炎离老头比较近，他直接说出了生日时辰。

    “我的还没说完呢，你等一下，”瘦男指了下林炎。

    林炎转头看着瘦男。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应该是一种冷峻，嘲讽又明显挑衅的眼神。俗话说，不是好人的那种。

    瘦男看来还是欠历练，目光相接，没接住。主动错开了。一时无语。

    ”就是啊，我们的还没说完呢，”倒是那女生柳眉一挑，顿锉了林炎的锐气。他转回了头。

    “那师傅您继续说我，刚才您说我有一劫，严重不，我会不会死啊，”女生说完自己笑了。

    老头还是那个表情，不动也不笑。

    “你有牢狱之灾呀，”?老头说。

    “啊……”，女生惊呼。她的同学们也差不多表情。

    那个年轻人也略微吃了一惊。作疑惑状。

    “没说你，说的是甲寅年属虎的，”?老头说。

    “我？”林炎觉得汗毛一炸。“什么时候?”

    老头又思考了片刻。“哦，还没到。往后少与人争执就是。”

    林炎再问，老头又不说话了。

    “那我呢？”女生有点着急了。

    “你啊，你的脚会受伤，无大碍。还有嘛，这个，嗯，哦，”老头又不说话了。

    “她的八字是?”年轻人轻声问老头。

    老头说了八个字。年轻人凝神思考了一下，然后笑了。

    “看来你也会，说说嘛小师傅。你最好了。”此女生作出娇嗲状。

    大伙都看到，年轻人的脸一下红了。

    “那小师傅这样，要是现在不方便说，你留个号给我吧，我呼你，”那时叫手机的玩意还没有，大哥大刚出现也是少见。最多的就是bb机了。女生所言是为bb机号。

    年轻人略作犹豫，说出了一串号码。

    “那小师傅你的大名也说说呗，”女生依然笑靥如花粉丝状。

    “我姓马，马川。”

    “记下了，马师傅，回去就呼你。”

    此时，车厢里又有多人报上了自己的生辰。一阵喧哗。

    老头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