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太不了解苦奘大师心里想的东西,贵族那套不适合他,是完全不适合,所以他的拜访没有起到拉拢高人的作用,反而给高人惹了一堆麻烦。安东尼没有第一时间送礼物,也没有第一时间对巴克的事情做出感谢,那是因为他有足够耐心,他想细水长流地先交个朋友,然后才谈其他的。而且巴克身份见不得光,他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因此煞风景。谁知道老酒鬼偏偏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家伙,心中已经把他列为敬而远之的家伙了。
教廷极有可能前来拜访的麻烦还没有想到办法解决,新的麻烦又到了眼前。就在校长来拜的第二天,整个赫瑞姆都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叛军攻城了!两百年多年没有战乱的大陆第一大城市,现在正在被自己国家的军队包围,一时人心惶惶,军队管制了整个城市,命令宵禁,吃穿用度等日常物品都要在规定的定点购买,而且不允许上街闲逛。
老酒鬼本想着赶快换个地方亦或者干脆离开赫瑞姆,这样一来也走不了了,可是教廷的人同样也不可能过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然而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发生了。叛军攻城的第二天晚上,那个让老酒鬼头疼不已的校长大人再次上门了。这一次他来,却是找林远的,安东尼给出了一张元帅大人签发的手令,命皇家学院执法队派出人手随禁卫军一起夜袭敌人营地,负责刺杀敌军重要目标。
“林远小兄弟,国家危难之际,我等责无旁贷。现在执法队在京都的人手不多,所以还需要你为国出力,这一次李维斯留在学院,行动由我亲自安排。执法队总共派出十人,三名七级武士,五名六级武士,一名七级魔法师,再加上你。”安东尼这一次说话很直接,少了平时那些弯弯绕绕。
他又拿出一封执法队的任命:“只可惜巴克重伤未愈,要不然他是最适合的负责人。所以这一次我打算启用你作为队长,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林远加入了执法队,拿了人家好处就要为人卖命,而且现在敌军正在攻城,他自然没什么话好讲。可是旁边的老酒鬼显然很在乎林远的安危,他有些不乐意:“我说安东尼校长,我听说敌军有十几万人呢,他们这几个人不是去送死吗?”
安东尼解释说:“苦奘大师不必太过担心,此次任务是由禁卫军霍夫曼统领亲自带兵打主力,咱们执法队只不过是趁他们夜袭敌军之际,趁乱搞点小动作。敌在明我在暗,再加上林远小兄弟聪明过人,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
说着安东尼又叮嘱林远道:“此次任务,适可而止,不要强求杀敌数量,元帅大人对此也没有做硬性要求。林远兄弟,记住安全为上!”
苦奘大师知道这一次躲不过去,沉吟着:“话虽如此,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这个小子……要不然,我……”
安东尼听得次话,眼睛一亮,照这个意思苦奘大师是要亲自出手?苦奘大师旁边一个断臂的黑发人站了出来:“你去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安东尼这才注意到这个一身青衫,脸颊瘦削的黑发人,在林远的情报里就有这么个人,可是他哪怕现在也没有感受出这个人有什么用处,甚至感觉不到他有任何修为,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残疾的仆人看待。
李三按住老酒鬼,对安东尼说:“我不会动手杀人,只是跟着他,万一有事,我可以保住他的命。”
校长大人这才把这个人列为一个人物,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仆人?可是他没时间多说什么,只是一口答应下来,他显然很忙,来得急,走得也急。
林远看了他留下的手令之后,也知道为什么校长如此着急了。原来元帅为了保密,在一小时前才开会下达这道命令,而凌晨一点就要出发,他不忙才怪。自己也要赶快去北门集结,不然误了时间,军法从事!
林远和李三在匆匆赶往北门的路上,就听到西门闹出了大动静,火光滔天,喊杀声全城都听得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来不及打听,只是闷着头一路疾行。元帅大人卡的时间太紧迫了……
北门城墙之下,站满了大人物,罗德元帅亲自带领一众人等来为行动将士们送行。林远见到台上罗德元帅,佩罗德亲王,二皇子威廉,卡曼等人站成一排,这些人全都来了,可见对今晚夜袭的重视。
“今夜,我们要给叛贼沉重的打击!今夜,我们要捍卫赫瑞姆的威严!禁卫军是我维吉亚军人之楷模,是三军之荣光,今夜,就是诸位禁卫军将士们争取荣耀的良机……”罗德元帅在台上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鼓舞士气,可是在旁边的卡曼以及在台下的林远却根本没有听进去。
知道执法队是有林远带队的消息之后,卡曼眼睛里闪出些许恨意,这个安东尼还真是老谋深算,还是把自己给算计进入了!他一定认为以林远和那位大人的关系,皇家供奉不可能眼见他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于是把林远的资源用到最大,还让他带队。只是校长却不知道,除了这点之外,无论是林远打入执法队内部的价值,还是他与郡主的私人关系,卡曼都无法坐视不理。
而且,林远参与刺杀冈萨雷斯是被贝克曼认出的,虽然事情已经暂时被那位大人压下,可是在战场上发生什么意外谁又能说得清楚?
一时间卡曼想了很多,上一次刺杀的时候,林远就被血杀队自己人下过手,要不是巴克救他,恐怕他已经死了。这一次,有无可能是要借禁卫军之手?霍夫曼投靠二皇子,是为了皇家传承,他并非二皇子的走狗,冈萨雷斯虽然和他政见不和,可毕竟身为禁卫军的副统领,霍夫曼也不可能对他的死毫无感觉,会不会是威廉和安东尼把林远卖给了禁卫军?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林远死了,那位大人的态度会是怎样?其实那位大人是很护短的,卡曼想到了二皇子当年拒绝卡特琳娜的蠢事,他不过问政事,这样的话不可不信,却也不可真信。林远死了那么大人一定会动怒,而这个任务是罗德元帅下达的,卡曼其实清楚,那位大人并不是罗德这个老头子的背景。若罗德有事,京都之内谁又能当这个三军统帅?若京都有失……卡曼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突然联想到了当日二皇子在军议上对米勒斯侯爵军队的态度,那才是二皇子真正的后手,或许他正等着赫瑞姆和大皇子拼个你死我活呢……
没有一般军队出征前的歃血饮酒,也没有一起喊几声震天的口号,偷袭就要有偷袭的样子,趁着浓重的夜色,三千禁卫军偷偷摸出了北门。
敌军十多万人,连营三十里,将赫瑞姆西面,北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次行动,先前没有做任何侦查,靠的是元帅从军多年的判断,料敌先机,图的就是一个快。在敌人扎营未稳,缺乏基层军官,编制混乱的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战术要灵活机动,专打弱点,打完就走,绝不和敌人硬碰硬。
元帅的战术思想很难被基层官兵若理解,所以多年带兵的霍夫曼给手下士兵的解释很简单,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点一把火,见敌人多就溜,总之就跟山贼一样,欺软怕硬,风紧就扯呼。
说起来是简单,可是真要在十万人的大营里干这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首先要有胆,三千人敢闯十万大营,没点胆识,怕是没到敌营自己人就全部当了逃兵;其次要有实力,既然是欺软怕硬,见人就砍,你单兵作战总要砍得赢人家;还有就是要头脑机灵,见势不妙就要开溜,把这种仗,不是叫你壮烈冲锋当烈士的。
当然还有一条至关重要,那就是要有纪律。而这一条,他们出城不久便应验了。
为了保证行动隐密,禁卫军并没有直插大营,而是侧方绕路而行,而在他们前面,林远带领的执法队却已经先行。执法队个个都能算是军中顶级高手,他们先行一来可以探路,二来,他们需要先禁卫军夜袭一步,潜行进去敌人军营后方,待到袭击开始,才好趁乱摸去敌营下黑手。
林远等人走了不到三里,便见到了叛军的一支骑兵小队朝着北门而去。他们没有点火把,同样也是摸黑前行,显然是准备悄悄摸到北门看动静得。执法队的十一人小队全是高手,当然不会被发现,林远需要赶紧派一个人折返回去告知霍夫曼。在队伍里沉默寡言的李三站了出来:“我脚程快,我去吧。”
林远知道此事重大,若被提前发现这三千人恐怕性命难保,点点头正要答应,队伍里却有不同的声音响起。那位实力高达七级的大法师泰林本应该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谁知道校长亲定了还是新人且实力只有六级的林远当队长,无论他的心里高不高兴,但他说的话确实还有几分道理:“林远队长,事关重大,派一个外人去是不是不合适,况且要说速度,还能有谁比得过魔法师飞行术。我看,还是我跑一趟的好……”
他话没说完,李三已经在五十米开外,在黑暗夜幕中,泰林的精神力仍然可以看到两三道残影闪过,却无法锁定李三的具体位置。光这一手,已经死死压制了他,魔法师的飞行术最快?那只是一个笑话。
泰林闭嘴了。十个人躲藏在路边树林中等待李三回来。其实除了李三更快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林远不傻。上一次血杀队的任务,那三个魔法师做了什么他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这一次需要配合的是禁卫军,而禁卫军恰恰知道他参与了杀冈萨雷斯,更巧的是,校长竟然选了他做队长。这一切在林远看来,是带有杀机的。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做,他不放心。
这便是为何李三跟了过来的原因。要不是老酒鬼身份太敏感,林远甚至想带着老酒鬼出来,干脆三人一起跑掉算了,可是有些事情却始终萦绕在他心中,让他无法一走了之。为了承诺,为了情谊,为了爱情,也为了这一片开放包容的土地,林远喜欢这里,总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三千人集体匍匐在地上,霍夫曼一声令下,令行禁止,没人人发出任何声音,就连想打喷嚏的人也用手紧紧捂住嘴掐住自己的脖子,强行忍住。叛军的骑兵小队从他们不到百米之处通过,竟然没有发现他们。
李三从后方飞速赶来,告知敌军已过,禁卫军顺利潜行。小队继续前行两里,已经可以见到星星点点的火光,敌军大营就在不远处了,而西面却可以见到如同长龙般的火光,那应该是敌人被西门动静吸引过去了,一切都按照罗德元帅的设想在进行。
悄悄绕过敌军大营对于执法队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他们很快到达敌人的后方,不过林远并没有让队员们等待。禁卫军到位发起攻击还有一段时间,林远与泰林商量之后,决定先寻找薄弱地点潜入敌营,寻找一些有价值的目标位置。他们这种做法虽有些冒险,但是绝对正确的,因为禁卫军突袭敌军大营时间不可能太长,他们想有所斩获,就必须首先掌握第一手信息,在突袭开始之后有的放矢,解决重点人物后迅速撤离。
手下队员九人中有七个是血杀队的,潜行起来相当专业,一看便知道是杀人放火的老手。绕过巡逻队,进入敌军大营之后,他们才发现敌人的大营是是紧而内松。营外有好几支干练的巡逻队,而营内却乱哄哄的,元帅大人说的没错,叛军的先锋失去太多基层军官,士兵们显得有些杂乱。好些军官拿着名单大声喊着士兵的名字,被点名的士兵杂乱无章地在军营中窜来窜去,没有喊道名字的人则在军营里瞎逛,他们正在重新编制。
“罗伊这个家伙可真是好运,今天战场上杀了三个人,恰巧他的队长死了,居然被破格升为队长了,这可是连升两级呀!”
“是啊,是啊!一时走运啊,当年他的队长坐上那个位子可是熬了八年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啰里啰嗦,赶快去列队,听说新来的长官费尔可是个暴脾气,去慢了小心被罚!”几个士兵边走聊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就藏着几个人……
敌军大营很大,整整三个连队数千人在此接受整编,大部分士兵和军官还是首次见面,杂乱的呼喊声充斥在整个军营当中。
“咱们躲在帐篷后面不如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林远突然笑了起来,敌军这种状况,真是天助我也!
“如何走出去?”泰林问道。
“穿上这个就行了。”李三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那边有个伤兵营,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卫,我就顺了几套衣服……”
“你有没有听到,那边为什么那么吵,他们在喊什么?”士兵甲看着大营的东南面,疑惑的问道。
士兵乙拨弄着自己手中的旱烟卷,连头都没有抬:“准是那边的新长官在处罚不听话的家伙立威,一群蠢骨头,光知道闹有个屁用。”
士兵甲听他这么说,突然愤愤道:“说得也是,闹有个屁用。你听说了没有,自从大皇子来了咱们军中,格隆将军就像变了个人,上面有好些老将都被换了。现在,就连中下层的人都要换了,踏马的有的人加入咱们边军才一两个月,这一次居然直接提队长了,当我们这些卖命的是什么……”
士兵乙赶快放下手里的烟卷,警惕地看看四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小声些,被人听到就麻烦了。你发现没有,今天这一战,咱们什么攻城器械都没有,被勒令带队攻城的全是军中的老人……咱们这话要被他们听到,怕是要被拉去当炮灰……”
士兵甲吓了一大跳,连忙闭嘴,对军营东面发出的喧哗声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