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蒸山脚。

    “这北桓苑自从你祖父引入这无患木以来,虫害倒是少了许多,朕年少时于此可没少受罪。”

    时过春分,江宁早已冰雪消融,春色盎然,皇帝风鸿难得兴致,领着几个皇子来到北桓苑游玩:

    “锦儿年岁不小了,朕这般年岁已急心于国事,今你可愿随兄弟同辅朝政?又或赐你片封邑打理着?”

    北桓苑,江宁皇家园林,位于江永城北,蒸山南,正是皇族子弟游玩狩猎之所,每年秋猎,皇帝都会在此考校他风氏子弟骑射。从前整个蒸山乃至周边上千里田林皆是北桓苑所属,后风麒几次授田于民,也将西麓划出,如今的北桓苑仅只蒸山东麓。当然在此之前也不唤北桓苑,因北军在此,集于山南,也就名为集南苑。后来风麒从越州移种了些无患木在此,这无患木又称桓木,有驱魔杀鬼之效,加之城在苑南,苑在山阳,故更名为北桓苑。

    “朝中有哥哥与弟弟们在,也不缺了我一人,儿子愚钝还是不要了,省的给父亲添堵。去岁方元服,这大好河山还未游遍呢,若是领了爵又不想入朝,那还不得回封地去守着?儿子生性佻脱,怕是会憋坏喽。”

    风鸿膝下儿女不少,除了逝太子,最上心的就数这个五子风宸锦,可他却满心只想着四处游玩,一走就是一年,全不把国事朝政放在心上,其它几个孩子,就连还未成年的九子风宸凌都已受了爵,就这个老五性子太野,至今还白丁一人。看来今日风鸿心意又要落空了,只是他也真的疼惜这个儿子,多半还是不会强加于他。

    “五弟,你这般年纪怎能一味贪图玩乐,如今也该替父皇分担些,莫不是忘了昔日你我兄弟几人所言。”

    说话的是二皇子风宸钊,却是古板性子,自幼随在太子身边也是位仁厚君子。只是自太子去后,这位二皇子却是有些变了,曾经默默追随兄长身后的他如今竟也为了自己的主张走上了朝堂。此刻,身为兄长的他言语虽温善,却难掩对这个五弟失望之意。

    “罢了罢了,你们兄弟几个中也只有老五最是淡薄,既如此,你们就多替他操劳些好了。”

    风鸿心中是真爱惜这个儿子淡薄洒脱性子,很多时候都能见到长子昔日身影,不由心中还是不忍强加于他:

    “只是你难得回来,今次可要替朕猎些野味,也让为父看看你这一年来弓马可有长进?再者,听闻你此次在流徙那边学得些燕的炙味,今日倒是要尝尝,这燕炙味是否真如传闻?”

    “五哥的手艺可是有口皆碑,看来小弟今日有口福了。父皇,儿子嘴馋,这便先与五哥一道去猎。”

    一旁始终满脸欢欣的年轻人却是不待其它几人答应,一拉风宸锦,两人骑上马便风风火火往林子里寻猎物去了。

    这年轻人正是九皇子风宸凌。

    “老五性子便是如此,强求不得,随他去吧。若是你兄长还在,也必不阻他。”

    风鸿望着远去的身影,不禁缓缓出声,言语中却是有些哀伤。这个儿子自太子逝后便醉心于山野,再不闻朝中细琐。虽不曾说什么,可风鸿知道儿子心中是有怨的。

    不仅老五,自己膝下这些个儿女自小便多在大哥护翼之下,或许在他们心中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大哥亲。可两年前太子的逝世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难辞其咎,看着趟身面前的爱子竟一时间不敢相认,瘦骨嶙峋面色枯黄,那枯槁便如枯叶秋零,哪有半分心中爱子身影,风鸿一时间似老了十数年,泪水自这位江宁皇帝眼中夺眶而出,心中悲恸与懊悔亦折磨着他直至今时。

    这些年,他日日夜夜不敢有闲,不断对戈阳发起一场又一场战事,除了对戈阳的恨,更多是自己的悔,只一闲下来脑中便会浮现儿子那张枯槁的脸庞,连夜里都要惊醒。更可悲的是众皇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即便他们什么也不说,可他知道,儿子们那是怨。老五更是远离江永,四下漂泊,只醉心于山野风月,风鸿知道他是不愿再留江永,也许是因为这江永城有太多太多回忆,那些美好的,快乐的,在两年前却都化作了梦魇,甚至连自己这个父亲恐怕也成了他不愿忆起的恶魇,这样的触景之殇他又如何不知。

    半月前来自龙炎关的将令下达到激流城,这是联军向全亚兰发出的警示:山东有异,备战以待。

    整个亚兰都为此止兵回缰,江宁在蓟城至激流一线的对北战事也宣告终止,这位江宁皇帝在北线倾注了两年的精力终不得不就此付诸流水。只是这些日子来,兵戈虽止,局势却是紧迫更甚,尤其是龙关将点名的激流城,屯城,陈留城。可风鸿一时间整个人却从紧绷中松弛了下来,暂止了征战天下的壮志,太子惨死的哀痛却如洪流般再度淹没了他。

    “是,儿臣并非为难五弟,只是如今天下纷……”

    风宸钊其实并非是要约束自己这个兄弟,他其实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可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远处地平线上数骑飞驰而来,为首一骑人马披赤,鲜艳的赤红色在辉光下犹如风中飞扬的烈焰,那是全国,不!是全亚兰最紧急的信报。如火般骑者高举信节,灿灿飞扬的旌幢乃是帝王之节。父皇就在身边,可这象征帝者威仪的旌节又是何来?

    这位江宁高贵的皇子殿下不禁揉了揉眼,再又定睛瞧去。远远的,骑者高高举起的手竟闪烁着愈加刺眼的耀眼光华,那是银光,是光洁如镜的银面映射而出。原来骑者手中所持旌幢乃是系于一柄银质斧钺之上,这世上能将白银打造的光洁如镜又锐利无当的只有碧翠海岩族。银光节钺,飞驰胜火,那是……是象征龙炎关的烽火节,但凡动用这烽火节定是龙炎关出了大事。

    风宸钊说到一半的言语却生生被此景噎住。

    见儿子话只说一半便迟迟没了下文,不禁抬眼一瞥,却只有儿子满脸惊愕神情,似见了不可思议之事,于是怀着诧异这位江宁皇帝也回过头来。

    一团闪着银光的火焰立时便跃然眼中,顿时心中巨震,不禁咯噔一声“糟了!”。

    “进来说!”

    罗毓复听闻是紫翼信,眉头亦是一皱,如今碧翠海仅有的一只紫燕都被蒙哥带去了龙炎关,眼下这紫翼信只能是从龙炎关而来,值得蒙哥动用紫燕,看来是出大事了,这才没多少时日,难道龙炎关的形势就出现了剧变?

    “今日一早收到族中飞燕急传,信中注明此物是紫翼信,我无权查阅,这才急急赶了过来。”

    紫翼信是用来传递超远距离信件的,这紫燕虽不算太稀有,但一者它只生于无望林,二者它那超强飞行能力加之敏锐灵智实在是难以捕获,即便是碧翠海也将其视若珍宝,非极为紧要信息都不会动用紫燕。

    何况如今整个碧翠海仅有的紫燕便是龙炎关“蒙哥”身边那尾,从龙炎关飞来的紫燕可想而知其带来的消息有多重要。只是这紫燕传递的信件却不是谁都可以查看,便是期息城主亦不够级别,仅有各府家主及部族主事者们方有权查看,想来季府、秦府连同灵族在内的部族众长老已看过信件,的确事关重大这才又用飞燕急传,日夜不息的将信件送来了期息城交与季家决断人——罗毓复。

    “爪牙聚,莽兽进,灰獴失,料敌已至,守夜时日无多,不免烽火漫关。此敌情难明,唯渡河以搏,并请烽传,起亚兰以御龙关。联军必不惜一战,须早谋划。”

    短短数十字却是道尽了现下龙炎关及亚兰紧迫局势。

    蒙哥身在守夜城,也是对敌情把握最清晰之人,如他所言,庇族若是真已重回通河流域,龙炎关必是难逃一战。蒙哥现下最担心的是不清楚敌人意图,不知敌人军力,这一战太被动,对联军来说实在是可怕之极。目前唯有冒险派一支军,不惜性命渡过血狱河突出探察,既是搏命也是搏运。即便如此蒙哥仍不看好目前形势,料定联军将会传发烽令,召集全亚兰合力守御以保万全。无论战事如何,季家必须早做打算,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结果。

    “可是……龙关出事了?”

    季辰甫见罗毓复看完信后,之前的慵懒之态尽去,取而代之却是渐行苍白的面色。双目紧闭的罗毓复整个人都陷入了沉肃之中,季辰甫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你与陈济安排妥此处事宜,即刻随我回神木城。”

    罗毓复没有回答季辰甫,只是让他与陈济即刻与自己一起动身返回族中,说完,也不回头,径直向府内而去。

    “唉!”

    季辰甫见家主如此,知所料定然不错,唯有深深叹了口气,也是回身出门而去,如今确是要赶紧安排妥此处适宜,这天下要出大事了,季家恐怕也要出大事了。

    “家主!家主!家主!……”

    罗毓复正在院中闭目沉思:今日蒙哥这信的内容委实太厉害了,烽令一出,天下为战!就算季家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何况他季家与古氏血脉同枝,即便是胜了,若古氏灭亡亦或元气大伤,又该如何是好,他不敢想象没了古氏那一支族人,他季家又该何去何从。

    忧心忡忡下不由得心中默默计算着他碧翠海部族究竟还能拿出些什么来支援龙炎关,他甚至想到不顾一切出军远征龙炎关,可这到底是能救下古氏?救下龙炎关?还是救下亚兰?又或白白搭上他季家?罗毓复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深深后悔没能早早便不顾一切阻力强行扩充部族军力,也对自己一族这数百年来技道学识的败落感到痛心。

    正是这时,门外又有人大嚷起来,罗毓复心中怒意徒生:今日这是怎么了,先是一个季辰甫,现下又不知是何人,一大早从门口就开始嚷嚷,季辰甫带来一个天大噩耗,眼下这人最好是能带来点好消息。

    这位家主脸上已现愠色。

    “家主!家主!公子回来了,公子和小姐都回来了!”

    只见一名军士满脸兴奋一路嚷着跑了进来,这人身上是一件无袖护胸皮甲,不同的是他右肩处却有一片护甲又厚又显眼,应是覆了数层硬皮,罗毓复认得这种皮甲,正是罗梓轩身边卫士所穿,而这种甲却是出自凌儿之手。

    凌儿自小鬼点子就层出不穷,罗梓轩和罗梓浩自然就成了他身边保镖兼苦力,可罗梓轩与罗梓浩两人性格不合,平素里再怎么争锋相对但毕竟是兄弟,吵的再凶闹的再僵也不能动手,可两人较武比试时却是下手毫不留情,每每都要打的浑身伤痕累累才罢休。

    为此罗毓复命他们比试时必须着甲。可为了保护军士,军中最轻便的皮甲也是带批膊或袖甲的,而且防护极佳,若是徒手相搏根本无法伤到披甲者分毫。罗梓轩,罗梓浩两人穿着这身甲打来打去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平日里争吵更甚。

    于是在一旁满脸兴奋为二位哥哥加油打气的凌儿,私下里将军中皮甲改了又改,最后变得只有一整片单层软甲,将将护住胸腹与后背,若是受到大力击打仍是会吃疼,这样一来两人比试时既出了气又不会过于伤及对方,可这小家伙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太够,于是在右肩处又加了两层厚厚的硬甲,一次加大撞击力量,亦加重由此带来的打击,两个哥哥谁要是吃了这一记肩击只怕得缓上好一会,由是这也成了罗梓轩与罗浩宇比试专用轻身甲。后来罗梓轩将这种甲用在了身边卫士身上。

    实际上罗梓轩知道凌儿鬼主意太多,总不得安生,随着年龄增长他与罗梓浩总归是有其它更重要的事,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三弟身边,于是将自己身边卫士都换装了这种轻身甲,自己不在时就由这些卫士跟在三弟身边代替自己和二弟成为他保镖兼苦力。

    “凌儿?!哈哈,我的凌儿回来了,哈哈哈!”

    罗毓复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公子不会是罗梓轩,这现在能让自己,让全族为之兴奋的公子也就只有他家那个小混蛋。顿时烦闷尽扫,脸上刚现出的愠色立时化作满面欢欣。

    “浩儿,那小混蛋回来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们会回来的。”

    虽然对儿子很有信心,但身为父母见儿女走丢,即便再笃定仍不免心中着紧。现在儿女平安归来,更兼此次很可能带回了他季家数百年来期待和寻找的“宝贝”,罗毓复心中那份担忧也随之而去,只剩下了兴奋。兴奋之余仍不忘大声把这好消息告与次子,如此一来罗梓浩心中那仅剩的忧心也将就此消散。

    “三弟?!父亲,是三弟与小妹回来了吗?”

    罗梓浩听得父亲声音也是跌跌撞撞的自房中出来,罗毓复一见连忙赶上将其扶住。

    “嘿,是老三他们回来了,梓轩的人先一步回来通报,老三马上就到,放心吧,梓轩定是陪着他们往回走呢。”

    自从来到期息城就从未见儿子笑过,直到此刻他脸上才有了喜色,想来这心结是了了,罗毓复也是打心底里高兴,毕竟罗梓浩这性子与他哥那没脸没皮的性子可差远了。

    一面搀着罗梓浩往门口而去一面还不忘嘱咐府中:“老胡,去准备早宴!还有,别忘了老三最喜欢的桂花糕。”

    罗毓复搀着罗梓浩在门口才站了没一会季辰甫、陈济便先后而来,想是已经知道三公子和小姐回来了,两人也是放下手头事立刻赶了过来。

    “你二人先回神木城,将老三老四之事回禀族中,现在他既回来了,我须得弄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二人前来正好吩咐他们先一步回返,将这里的事报与族中,而他须查清楚凌儿、欣儿这次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所谓“老神仙”又究竟为何。

    “爹爹!爹爹!”

    季辰甫、陈济明白三公子这里的事丝毫不比龙炎关之事轻了去,两人连连应是,就在此时不远外却传来小女孩儿的呼喊声,众人一抬头却见一身紫衣的女孩儿在马背上向这边用力挥舞着小手,那一双大眼睛因兴奋而越发的明亮,她身后罗梓轩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紧紧抱着她,也是满脸开怀,却不是欣儿又是谁。

    而罗梓轩身旁一骑,十二三岁少年正跨坐马背。少年长发飘逸,眼眉俊美,却是身形瘦削,此刻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里满是自信与骄傲,明明是在密密林荫中却恍若阳光在他脸上欢呼雀跃,黑色长发垂在银灰外衣上更是显得光华柔亮,衬得那一双漆黑眸子,仿佛深的要让人溺毙其中。少年确是男儿之身,竟又生的如此美艳,不难想见日后必也是那倾城倾国绝色。这少年正是季家家主三子,是那个被全碧翠海宠爱,寄予厚望的三公子。

    “哎哟,我的小欣儿,你可算回来了,爹爹都想死你了。”

    欣儿久未见到父亲,此刻一见他在府门口也是直冲自己挥着双手,那模样哪里有一家之主半分影子,笑的嘴都合不上了,分明就同样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丫头也顾不得那许多,扭动着小身子就要从马背上下去,罗梓轩见状赶紧勒住了马,小丫头趁机一溜烟便从大哥怀中钻出,抱着兄长一条腿便滑落下马去,还不待站稳便是一阵快步直向父亲奔去。罗毓复也是赶上几步一把将女儿抱起,那神情欢欣雀跃之极。

    “爹爹,你想欣儿没有啊?欣儿跟凌儿哥哥找到老神仙了,那里可好玩了。可是欣儿还是想爹爹,都怪凌儿哥哥,欣儿怎么唤他都不愿回来,还是老神仙把他赶回来的,哼!”

    欣儿年幼,从未离开家人身边过,何况此次远遁百里之外,原本是贪玩心切,随着哥哥跑了,可离家日久,小孩子终归是想念疼爱自己的亲人,早就嚷着要回家,却又总被凌儿拦着,一说到这小脸上满是气愤。

    “哼,这就是你三哥的不是了,爹爹定会好好惩罚他,为我的小欣儿出了这口恶气,好不好啊?”

    “嗯嗯,一定要重重地罚他,还有季伯伯、陈叔叔,你们要为欣儿作证哦,爹爹说了要罚凌儿哥哥的,以前爹爹每次说罚他都不算数的。”

    小丫头一听父亲要为她出头,当然开心了,却也记着父亲总是因溺爱哥哥而不罚他,于是连忙拉上一旁的季辰甫和陈济,生怕父亲又像从前一样食言。

    小丫头如此一番实在是惹人之极,看的一旁季辰甫和陈济连连点头称是,就似已将早上蒙哥信件之事都抛诸脑后。

    “老爹,你可是认真的?”

    大家正被小丫头逗的欢欣不已,忽地一个清朗声音在身旁响起,一转头众人这才发现凌儿已然站在身旁,正歪着头一副“你试试看”的神情瞅着罗毓复。

    “咳咳,那是自然,今次你做的太过分了。”

    罗毓复一抬头便见儿子就这么傲然而立,心中顿时又是欣慰又是爱怜,哪里还有半分怨气,可一见他这副神情,心中又没来由的一虚,一张口就欲否认,但想起刚刚才应允了女儿,若是就这么出尔反尔自己这做父亲的尊严何在,于是虚嗑了几声以做掩饰,立即又板起一副脸来。

    “欣儿都叫你回了,你为何不回?你可知欣儿想家了,想爹爹了?你这样执意不回可知道会伤了你妹妹的心?哼!这次定要罚你。”

    可话一出口却是只字不提凌儿拐带妹妹偷溜,害得两个哥哥受罚,闹得整个期息城不得安宁,还累的全族为其担心之事,只是说他不懂疼惜妹妹这一条。其实若真要罗毓复下手惩罚儿子,莫说他自己不舍,就是在此众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族中那些老家伙若是知道了怕是都会因此而跳出来袒护这小子。旁人一听便知,罗毓复这样说也只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众人也是被这对父子逗乐,只不过这二人一个是家主,一个是部族寄予厚望的麒麟子,他们可不敢当着面笑,只能强忍着笑意。

    “哦?老爹,你确定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