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街的两旁，挂起了一排红红的灯笼和鲜艳的五星红旗，尽管工厂依旧喧嚣，年味却都浓起来了。

    张成鹏起了个大早，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吃了顿早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奔赴机场。

    给父亲的电话，是他有史以来最痛苦的一次电话，主题只有一个，就是今年不回家过年了。

    父亲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没有责骂，也没有提要求，哦，啊，好，行，这几个词用完了以后，就挂了电话。

    张成鹏心里却更加难受了，他知道，陪伴是有基础的，身无分文，回家过年没有什么意义。每天淹没在亲朋好友的追问和趋炎附势里，强颜欢笑，特别的累。

    更何况，董璇都不回去呢。

    地铁和公交都换上了过年的颜色，手机的信息里充盈着春运交通新闻。

    董璇的飞机要下午两点才到，十二点的时候，张成鹏已经在机场了。由于没有董璇的电话，他怕来晚了就错过了。

    机场里，旅客行色匆匆，生怕慢下来就会被抛弃一样。广播里，每一次到站播报，都清晰地传递过来，而其他的广播，都模糊不清。

    地铁站到接机口的路程，被张成鹏利用这个机会精确地丈量出来。一共八个接机口，每相邻两个接机口之间，步行需要五分钟，开车也需要五分钟，骑单车需要3分钟，如果没有行李的话，步行效率最高。不幸的是，董璇的接机口，在第八个接机口，走过去正好花了四十分钟。

    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特么谁的设计，简直是故意坑人。骂完后才感觉舒服一些，看看时间刚好，便停在了八号登机口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过来的旅客。

    返乡的人很多，且都争先恐后；逆行的人很少，且都不慌不忙。

    终于，董璇出现了。紫色的长裙套着羽绒夹克，瘦削的脸庞微微发红，乌黑的马尾轻轻摇曳，自信的身影引人注目。

    张成鹏早已控制不住，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引得旁人无不侧目。

    她嫣然一笑，加快了脚步。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次相聚，却仿佛在迎接一次新生。

    回家的地铁上，张成鹏还没有来得及多问两句，董璇靠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偶尔的两声咳嗽，让她的脸颊红晕一直没有消退。

    张成鹏有种不好的预感。

    晚霞将城市的高楼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金黄色，低层的小楼淹没在更加巨大的阴影中，却替高楼开心着阳光的洗礼。

    钱娜伫立在八卦街的公交站旁，犹豫不决。离职后无处可去的窘迫和张成鹏所说的一千万块钱，将她吸引到这里，但另一方面，她昨天才拒绝了张成鹏的邀请。

    晚霞消失得很快，快得让她产生时光飞逝的恐慌。

    钱娜深吸了一口气，上楼敲响了董璇的油漆斑驳的木门。

    门开了，随着咯吱一声响，张成鹏探出身来。

    双方都稍显尴尬，尴尬得更严重的是钱娜。她知道可能会是他，但毕竟昨天把他的计划怼得体无完肤，今天就改了主意，这简直是光速般的打脸。

    张成鹏把她喊进门。

    董璇从里屋走了出来，睡眼惺忪，有些狼狈。

    张成鹏咦了一声，道：“你怎么醒了？”

    董璇打着哈欠回道：“我睡眠浅，再说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张成鹏跟钱娜解释道：“她昨晚没睡觉，刚刚坐飞机回来。”

    钱娜道：“看你气色很不好，怎么就晚上不睡觉呢？”

    董璇一边洗漱，一边回应道：“跟我父亲聊了一夜的创业计划。”

    正在烧水的张成鹏听到这话，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结果。

    钱娜问：“你说的，是那个价值观公司么？”

    “是呀，你怎么知道？”

    钱娜尴尬地笑了一下。

    董璇走过来，看着张成鹏，说了一句十分意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