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仁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刘瑞一个人在旅馆里看书,累了就去旁边的书店逛逛。一眨眼十几天过去了。这天,刘瑞正在书店闲逛,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警察叔叔你好。”
这个人想了一会,只是觉得眼熟,可名字如何也想不起来。“你是``````”
“我是刘瑞啊。”
“刘瑞``````”这个警察依旧一头雾水,直到刘瑞说出之前福顺旅馆的名字。“哦,想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那出事了以后,我爸就带我换了个地方住,就在这个书店旁边。”
警察左右看看,“你一个人?”
“嗯,我爸出去办事了,我一个人无聊,就在这里看书。”
“我叫刘栋。”警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走吧,我请你吃饭。”
他们来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餐馆,刘栋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他看了一眼刘瑞买的书,一本是心理学,一本是解剖学,都是那种厚厚的工具书。
“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了。”
“那这些书你都看的懂吧?”
“看不懂。”
“看不懂那你还买。”刘栋一脸惊讶。
“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习啊。”
刘栋的身体本能的往后靠了靠,然后点了点头。
“对了,刘叔,那个案子破了吧?”
“福顺旅馆的那个是吧。”刘栋喝了一口汤,“破了。”
“这么快,还不到三天啊。能和我讲讲吧?”
刘栋想了想,案子反正也破了,就当和这个孩子吹吹牛吧,他放下汤碗,清了清嗓子。
“案子本身并不复杂,死者是一家钢厂的采购员,来本市出差,身上带着大量的现金,因为耐不住寂寞,叫了个小姐``````”刘栋突然觉得对一个孩子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就是妓女,我在书上看过,刘叔你继续说。”
刘栋干咳了两声,他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这么早熟。
交易结束后,这个小姐无意中看到死者身上带了很多现金,就临时起意,叫来了男朋友又返了回去,骗开了门。他们本不想杀人,连凶器都没有准备,随身就带了一根绳子,想是捆人用。
让他们没想到是,死者拼了命的反抗,而且力气还很大,虽然是两个人,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而且还都挂了彩,就在死者骑在小姐身上挥拳的时候,她的男朋友掏出随身带的绳子,勒住了死者的脖子,那个小姐缓过神来,按住了死者的腿,就这样合力杀了死者,抢了钱之后并没有走楼梯,而是顺着窗子逃跑了。
“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他们打斗时,把椅子摔到墙上的声音。”刘栋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哦,谋财害命啊。”刘瑞用手托着下巴,一副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嗯,就是谋财害命。”
“你们是怎么确定嫌疑人是个妓女?”
刘栋缓缓的吐了一口烟。“我们在房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避孕套,里边有死者的 精 液,所以我们推断死者生前应该和一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
刘瑞还是一脸疑惑,“这和确认凶手身份有什么关系?”
“你长大就知道了,总之就是根据刚才的线索,我们锁定了嫌疑人应该是一个小姐。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住处,查到嫌疑人在案发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回老家了,这更加印证了我们的推测,我就马上赶到女嫌疑人的老家,很顺利的将她抓获,这女的也很配合,马上就招了,只不过男嫌疑人还没抓到。”
刘栋将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你们真厉害,那么快就破案了。”
“还不算破案,毕竟还有一个人在逃。”刘栋伸出食指在晃了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刘叔。”
“说这个案子还没完,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刘栋身体向刘瑞靠了靠,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场发现了第四个人的痕迹。”
刘瑞紧张的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栋。“第四个人?”
看到刘瑞吃惊的表情,刘栋并不意外,他还有些小得意,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是的,第四个人。”刘栋故意强调了一下,“我们反复确认过,现场应该只有死者,和两个凶手,三个人才对,可是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有线手套摸过的痕迹,还有一个多余的新鲜脚印。”
“不是凶手留下的吗?”
“不是,凶手和死者都没有戴手套,这点可以确认。”
“那个脚印是什么?”
刘栋犹豫了一会,想是觉得跟这个孩子说了也没关系吧。
“是一个小的足迹,应该是穿着鞋套之类的东西。”
“小脚。”刘瑞重复着,突然恍然大悟道:“是女的!”
刘栋看了一眼手表,对着柜台那边挥了一下手。“我们也是这么猜测的。更奇怪的是,这第四个人应该是案发之后才进去的,而且什么都没有动,就好像是进来、进来`````”
刘栋一时想不起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正好这时老板过来算账,刘栋付了钱对刘瑞说道:“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你继续吃,钱我付过了,有机会在给你讲故事。”
看着刘栋的背影,刘瑞自言自语的说道:“是进来参观的。”
回到旅馆,刘瑞拿出刚刚买的笔记本,在一页空白页上写道:“注意脚下,不要戴线手套。”
晚上,刘瑞跟刘学仁说起了白天的事,刘学仁整理着一个新买的旅行包,他买了不少东西。
“管他的,跟咱们没关系,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
“惠远中学那边没问题了?”
“嗯,不过要等上三四个月吧,到时候会有一个指标。”
“我上学怎么办,还有我妈?”
“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妈就在家照顾你,等我稳定了,在想办法给她找个事做。”
刘瑞把书合上,拿起盆子和毛巾,“我去洗漱了,爸。”
旅馆的洗漱间不大,是一个大的水槽,上边有五六个水龙头,旁边就是厕所。晚上九点多,正是大家洗漱的时候,所以人比较多,刘瑞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个水龙头。他刚开始接水,就感觉一只肉乎乎的大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大肉手往后一拉,刘瑞就像陀螺一样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刘瑞回头一看,后边站着的是一个大胖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一脸横肉,肚子就像怀了孕的母猪,胸前两个奶 子比自己妈的还大。
刘瑞强忍住笑说道:“叔叔,有什么事吧?”
这个人一直盯着刘瑞胸前的玉,上手就要去抢。“小崽子,你胖爷的东西你也敢动,活够了吧。”
刘瑞护住胸前的玉,急忙往后退。“叔叔,你弄错了,这个玉是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吸引了过来,整个洗漱间一时间挤满了人,刘学仁听到声音也赶过来,看到一个胖子正指着躲在旅店老板身后的刘瑞骂个不停。刘学仁急忙跑了过来。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吓到孩子。”
“这小崽子偷了我东西。”这个恶汉伸手想要把刘瑞抓过来,被刘学仁一把推开了。
“你谁呀?多管闲事是吧,也不扫听扫听,你胖爷是谁。”
刘学仁的第一反应和刘瑞一样,他强忍着笑说道:“胖爷,是吧,我是这个孩子的爸爸,有什么事你和我说。”
这时,刘瑞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不过这一哭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指责那个胖子。
“这小子偷了我东西。”胖子说话语气依旧很凶,但却客气了不少。
“这孩子偷了你什么东西?”旅店老板问道。
“就这个。”胖子指着刘瑞胸前戴着的那块玉。
“这孩子在第一个水龙头洗,你在第四个水龙头洗,中间隔着那么远,怎么偷啊。”一个当时在现场的租客说道。
刘学仁对旅店老板和刚才那个租客点了下头,对他们的仗义执言示意感谢。
“胖爷,这个中间肯定有误会,这个玉真不是您的,这是我们家祖传的。”
“就是,就是,凭什么说就是你的呀,欺负人家是个孩子啊。”所有人都在替刘瑞说话。
胖子有点急了,“祖传个屁,这就是我那块。”
说着伸手就要抢,旅店老板和几个租客把刘学仁父子挡在身后。
“胖爷,您要是非说是我们偷的,那就报警吧。”刘学仁说道。
“报警老子怕啊,一个乡下来的穷光蛋能带这么好的玉,老子就不信了。”
“怎么了胖哥?”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小瘦子,五官恨不得挤到一块,两个大板牙支在外边,活脱脱一个耗子精。
“这小崽子偷了我玉观音。”
“胖哥``````”小瘦子在胖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声音虽小,但刘瑞通过口型和一些支离破碎的音节,听了个大概:“你的玉在房间桌子上呢。”
“真的?”
耗子精用力的点点头。
胖子把毛巾往身上一甩,转身就走。
“你的玉不找了,胖爷?”刘学仁对着胖子和那个瘦子的背影叫道。
两个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大家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散了,刘学仁父子也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刘学仁父子坐上了回镇子的县车,经过了快八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晚饭前赶回了家。李英不知道他们回来,也没准备饭菜,还好刘学仁在镇上买了只烧鸡。边吃,刘学仁边和李英讲着这次去省城里的事。
“真的能回城里啊?”李英兴奋的问道。
“嗯,惠远中学的校长以前是我爸的学生,他亲口答应会给我留一个名额。”刘学仁指了指床边的旅行包,“我还买了一些烟酒,你晚上给你哥送去。”
“你不一起去啊?”
“让瑞子和你一起去吧,我要马上赶回镇上,半个月没去学校了,我今天晚上在学校住。”
吃完饭,刘学仁骑着自行车赶回了镇上。刘瑞极不情愿的跟着李英去了大舅李建业家,他实在太累了。
“哥,这个是学仁专门给你买的。”李英示意刘瑞把酒和烟递给李建业。
李建业并没有伸手,大壮妈一把接了过来,瞪了一眼李建业。“你到是接过去啊,让孩子一直举着。”转身又笑嘻嘻的对李英说道:“你们家学仁发达了,可别忘了你哥啊。”
“嫂子,看你说的,这可是我亲哥。”
李建业这才开口笑了笑,不管他多么不喜欢刘学仁,但是这个妹子他还是非常疼爱的,这么多年,他经常背着媳妇接济刘学仁一家,他也会偷偷给刘瑞一些好吃的。
“他什么时候去城里上班啊?”李建业吐了口烟问道。
“还没定,就是让在家等消息呢。”
“有消息说一声,我给你们践行。”
“哥,还没成的事,你们先别往外说。”
“什么事啊?”
“学仁去城里教书的事。”
“知道了。”李建业转身对着老婆吼了一声,“老婆子,别往外说啊。”
“大壮哪去了?”
“他现在住校了,这样方便学习。”
在刘瑞进城之前,李大壮就和他说过,要去住校,不过并不是方便学习,而是镇上开了一家游戏厅和一家录像厅。
一场秋雨一场凉,秋收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地里忙,好多家长会以各种理由跟老师请假,让孩子回家帮忙收麦子。上学和干活这种选择题,只要是稍微正常点的孩子,都知道怎么选。如果可以既不用干活,又不用上学,这才是最完美的答案。
这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打孩子的声音。逃课可以,但是不干活,在农村可是要受到重罚的。所以这些孩子慢慢没了选择,只能在家干农活。没过几天,李村的孩子几乎都不在上学了,就只剩下李大壮和刘瑞两个人在坚持上学。
刘瑞很烦这个表哥,不止是因为小时候总欺负他,更多的是他的优越:中午带的饭里永远有肉,衣服鞋子永远是新的,跟谁说话都是趾高气昂,经常指使别人干着干那,即使这样,大家也还是愿意围着他转,为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他偶尔给的一块肉,玩的时候他偶尔发的一块糖。还好李大壮住校,刘瑞可以不用放学和他一起走。可这一天,好像李大壮故意在校门口等着刘瑞,刘瑞看到他,只是微笑一下。
“等会,瑞子,咱们一起走。”
“你不是住校吗?”刘瑞歪着头看着李大壮。
“没钱吃饭,回家要点钱去。”李大壮搂住了刘瑞的肩膀,“瑞子,你爸真能去省城吧?”
“我说能去,你信吧。”
“信,就是不知道姑爹什么时候能去。”
刘瑞看了他一眼,李大壮很少叫刘学仁姑爹。
“不知道,没听我爸提起过。”
“这个给你。”
刘瑞看了一眼,是一块棒棒糖。“我不要。”
“拿着吧。”
李大壮塞到刘瑞的手里就跑了。从这以后,李大壮经常给刘瑞带吃的,玩的,还带他去镇上的游戏厅,录像厅这些地方,也就是这个秋天,刘瑞知道了什么是避孕套,什么是精 液,什么是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