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径直回到公司，抓紧时间做了几份计划书。等全部弄完已经5点过了。我正打算收拾一下就下班，这时手机铃响起。我内心一阵窃喜，期待着黄颖的来电，幻想着她今晚约我吃饭。我打开手机，原来是小丽打来的：
“你下班了吗？”电话那一头传来清脆的嗓音。
“哦，还没呢，今天下午见了客户，现在要加班。”我不禁撒了个谎。
“那你今晚能来吗？”
“今晚……我吃不准，弄完工作可能要很晚了。”
“真可惜……”
“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一反常态，对着小丽不想说话，只想靠沉默敷衍过去。
“那你想我了吗？”
“当然想啦……你乖。”
“今晚你要是不来，我就出去找明姐，逛夜店去，咯咯……”说着她自己笑出了声。
“好吧，随你的便。领导来了，我得挂了。拜拜！”
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小丽跟着明姐瞎混这件事竟然变得不在乎了。不管她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去玩，都无所谓了。去玩吧，宝贝，玩得越疯越好。
临下班前正好碰到经理，他问起我访客的情况。我向他汇报了，但没和他说我和黄颖是同学。我还向他请示，说明天一早需要再去一趟客户处送计划书，就不来公司参加晨训了。毫无疑问，他一口答应，并祝我成功。
晚上回到家，我细细地把明天可能遇见的情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准备好对策， 并计划好再下一步的操作。我谁也没有联系，既没有和黄颖联系，也没有去找丽丽。对于前者，就像是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但现在还在地平线下，只是有一点点微弱的晨曦，所以要欲擒故纵，暂时不能多打扰；而丽丽又像是那夏日火红的夕阳，虽然美丽热烈，但在我心中的位置即将逝去，不值得再去多留恋了。
第二天，我美美睡了个懒觉。人睡足了精神就好。我洗漱完毕，从冰箱取出面包，又泡了黑咖啡，悠闲地吃着。吃饱了，我给黄颖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她热情又甜糯的嗓音：
“哈哈，我正好打算找你，想问问你今天几点来。”
“哦，我也正想问你，你今天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不想影响你的工作。”
“嗯……”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那你还是昨天那个时候来吧。”
“下午2点以后，好嘞！”
“嗯嗯，没问题。”
“那行，你忙吧，下午见！”
“下午见！”
挂完电话，我长出一口气。现在还不到10点，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我不紧不慢地准备起今天的行头，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还拿出了许久不用的古龙水，打算临走时喷一点。
所有物品都准备齐全，我确认了一下，没有遗漏。我靠在沙发上发了会呆，不禁又想起了丽丽。若在以往，我一定会打电话或微信给她，和她卿卿我我聊几句，可今天我一点心情也没有。
没多一会，手机响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丽丽在微信上和我打招呼：“你在哪儿呢？”
我有心想视而不见，但躲避总不是办法，于是我回复道：“我在一个客户这里。”
“你最近这么忙呢？”
“嗯，没办法，现在公司严整业绩，完不成指标的人不但没有收入，还得罚款，所以我最近拼命干活，不然得饿死了。”
“好吧，那你想什么时候过来？”
“我也说不好，最近压力好大，我对那事儿都提不起兴趣了……”
“不会吧，你年纪轻轻就不行啦？嘿嘿，可怜孩子。”她还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包。
“好了，我得陪客户了，你自己玩吧。”
“好吧，八八”
丽丽是那种有点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虽然有些小任性，但贪玩、好奇、大条、没有心机。所以稍微哄哄就能摆平。我如果有段时间疏远她，估计她也不会太在意，到时候又会跟着明姐屁颠屁颠出去嗨了。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来形容她，实在是太贴切不过。
我做足了准备，可依然压制不了内心的激动。走在路上，感觉自己胸膛都挺得比平时高些，脚步也要比平时更轻快。
来到黄颖公司门口，前台小姐看见我，表情也似乎和昨天不一样了。她很客气地把我请进了会客室，还要帮我泡茶，我连忙道谢，并让她不用忙活。
今天黄颖换了一身衣服，和昨天严肃的职业装风格迥异：身穿一条天蓝色莫代尔长裙，上身套一件大波纹蝙蝠袖的针织衫，脖子下面围着一条银色的链子。这些行头配上她那颀长的身形和知性的气质，无论哪个明星和她在一起也占不到多大优势。
我的心突然又加速跳了起来。
4，
“你真准时。”她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你是忙人，所以我必须守时，不然会影响你工作。”我笑着说道。
“今天我不忙。走，我们出去坐会儿。”说着她引着我就往外走。我跟着出了公司，然后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我们俩，她上下打量我几眼，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挺帅啊。”
“嗯，你是重要客户，所以我得十二分重视。换做其他客户，我穿着恤沙滩裤就去了。”
“哈哈……”她开心地笑了，“如果我是你老板，早就把你开除了。”
“你今天看起来也和昨天不一样，昨天很职业，一本正经的，今天美丽又时尚，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呵呵，是么？这身衣服很不错吧。”
“嗯。你自己选的？”
“是啊。还能有谁？”
“真不错，这身衣服可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而且我见过的女客户多了，没见过像你这么美丽又气质的。”
“你可真会拍马。你对客户都这样的么？”
“要看的，如果对方也和我一样穿着恤沙滩裤，我就不会这么说的。”
她开心地笑起来。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那种虚伪礼貌的笑。看来我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我们一边聊一边走，我随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家星巴克咖啡店。
“你喝什么？”她问我，一边准备朝着收银台走去。
“不用，我请你吧。”我轻轻拉住她胳膊。
“没事。今天我是主人，你是客人，所以得我请。”她的嗓音虽然依旧甜糯，但口气很斩钉截铁。所以我也不和她争了。
“就一杯美式，谢谢。”说完我去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此时店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顾客不是在轻声说着话，就是独自盯着电脑或手机。
很快，她端着两人的饮料就来了。她点的是果汁。颜色分好几层，感觉像鸡尾酒似的。
她喝了口饮料，看了我几眼，说道：“嗯，果然有一种职业经理人的派头。你做保险很久了？”
“没有没有，我只做了一年多。”
“你应该做得不错吧？”
“一般般而已。保险可不好做。我说过，饿一顿饱一顿的。”
“愿不愿意到我这儿来帮我？”她说活很直爽，开门见山，弄得我倒有些措手不及。
“我？我倒是很想帮你，可我怕帮不了。你们那行我一点儿也不懂，怕把事情搞砸了，还不被你打死。”
“哈哈，李晟同学，你太谦虚了。以你的聪明，不懂可以很快学会啊。”
她都这么说了，估计不是开玩笑的。
“那让我考虑一下吧。我真怕自己干不好，耽误你们的大事。而且我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所以才做保险。”我很认真地回答道。
她笑着看着我，轻声答道：“好吧，你考虑一下吧。如果准备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可看好你哦。”
我朝她笑了笑，脸上有些热乎乎的。
“好，我们先把公事办了。”她开始一本正经起来，“计划书都带了么？”
“当然带了。”说完我把随身带着的手提包打开，取出准备好的计划书，双手递给他。
她打开计划书翻看了几页，抬头看着我说道：“这个计划书太复杂，我看不懂，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我把椅子搬到她身边，凑上去帮她介绍了保险内容。说实话，我现在对她买不买保险已经无所谓了，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但既然她想卖保险，我自然要以职业的精神，帮她推荐最经济、最适合她的品种，哪怕我一分钱也赚不到。
“嗯，经你这么一解释，我现在很清楚了。那行，就这么办吧，你什么时候把计划书给我。”黄颖很痛快地定了下来，一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其次也是真的有需求。我也尽力帮她做了最省钱最有效的计划书。她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有关保险的一切，他都全权委托给我。
“这下这个月的伙食费就有着落了，嘿嘿。等单子签下来，我请你吃饭。”我乐呵呵地说道。
“嘻嘻，好啊。”她又恢复到阳光活泼的样子，真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也许两个都是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大部分人，甚至所有人，不是都有两面性吗？人前展现着光鲜亮丽的一面，但背后阴影里永远埋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和黄颖在咖啡店待了两个多小时，她看了看时间，说是一会儿还有工作，于是我们就分开了。临分别前我们约好周五再见面，我把正式的合同书交给她，然后再请她吃饭。
那天我兴奋得都快飞起来，在大超市里买了一大包美食，打算晚上在家慢慢享用。
周五我如约来到黄颖的公司，把合同交给她，她大概看了几眼，就痛快地签下来。那天下午她公司没什么事，要我陪她在街边公园走走，我们聊了很多，聊得很愉快。晚上又一起吃了饭。我们约好，下一次有时间继续见面，喝茶吃饭聊天闲逛……
从那天起，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和客户约谈也更有底气了。期间丽丽也会发短信找我，我心不在焉，每次都找理由把她哄走。
大概又过了两个多星期，我和黄颖的关系也发展得很顺利。有一天我正在公司开会，突然丽丽发短信给我，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丽丽不喜欢短信，更习惯直接电话。只是我喜欢短信联系，因此以前和她约好：因为我可能随时在客户那里，所以让她有什么事一定是短信而非电话。那天她给我的短信只是短短四个字，但足以让我五雷轰顶。短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怀孕了”。
我愣了半天，呆若木鸡，也不知等了多久，我回复她说：“几个月了？”
“两个月了。”
“你确定吗？”
“当然，肯定怀孕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听你的。”
“别人知道吗？”
“没有人。”
“好，今晚我过去找你。”
会议的内容，后来我是一点也没听进去。我脑海里想的，只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最简单的，就是和丽丽继续保持关系，最好劝她打胎，然后照顾她一阵。但这样，黄颖那边就黄了，这种事可很难隐瞒，何况我也不喜欢脚踏两只船，欺骗一个我喜欢的人。如果直接给丽丽一笔了断费呢？多少钱她才会接受？如果给了以后，她突然不满意又来找我胡搅蛮缠怎么办？虽然丽丽不是那种人，但我知道，一旦女人怀孕，性格情绪上可是会发生很大变化，到时候会不会发生，实在是很难预料。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明姐，这个女人可是什么事都想得出来、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事到如今，只有和丽丽好好聊聊，看看她的想法，到时候再做决定。
那天的天气阴暗压抑，我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那一抹灰色的阴郁挥之不去。来到丽丽的门口，我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挤出一张笑脸，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小碎步的声音，门开后，露出丽丽那张圆润的脸庞。她一看到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啊丽丽，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睡几天好觉。”
“是么？”她仔细看着我的脸，接着道：“那我给你拿点喝的吧。要可乐还是啤酒？”
“随便。”我在沙发上坐下，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四周。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多次，对每一样物件的所在位置，都了如指掌。如今再次坐在这里，感觉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那只我曾经送给她的毛绒狗熊，此刻依旧静静地端坐在床上，用又小又圆如纽扣般的眼睛看着我。
“喏，啤酒。你不过来也没人喝，今天正好你在，喝了吧。”
我接过啤酒，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是雪花啤酒，不是我一贯喝的青岛。我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买过这款啤酒。
“你今天去医院啦？”我问她。
“嗯……对了，你稍等……”她转身在挂在椅背上的挎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几张单据交给我，我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她的医检报告，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和她今天电话里说的都一样。
“那你怎么打算呢？”啤酒我是一口也没有喝，被放在茶几上。
“我……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她轻轻地说道，仿佛是在呓语。
“我记得我们的保险措施一向很好，怎么会怀孕？”我心里有些纳闷。
“谁知道呢。那些东西也不是百分百保险的。也许是老天爷要我有这么一个宝宝吧。”
“你真的想生下来？”
“嗯，其实我一直想要个孩子。希望宝宝能长得像我，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她闭上眼睛，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
“好吧，可是我现在工作不稳定，我可能没钱抚养这个孩子……”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她笑着说道，仿佛美好的未来已经浮现在眼前，“你说，你会好好抚养她、爱她吗？”
“我……我当然会咯……”我口是心非地说着话，脑海里如同被灌进一桶浆糊，茫然地发着呆。
“那你得好好保重好身体呀，现在累坏了，将来可怎么办呢？”她咯咯笑着拧了拧我的脸，“你怎么不喝啤酒啊？”
“我不想喝……”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你不喜欢这个孩子么？”
“不是，我只是喝不惯雪花啤酒。我喜欢喝青岛。”
“好吧。我这几天开始要养身体了，你得经常过来看我呀。”
“呃……哦……”我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对了，下一次产检，你能不能陪我去呢？”
“下一次？哦，好……”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答应了些什么，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我也记不起当时还说了些什么，我又是怎么从丽丽家出来的。我只记得，当我从她家出来时，在楼下的花园里呆坐了好久。
当初我和丽丽在一起，本来就是玩玩而已，大家都没有什么目的性。可现在她突然怀了孕，而且又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这的的确确让我措手不及。我想刚才在她家，本想坚持让她去打胎，可是，看到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我又不忍心说起这件事。我是不是心太软了？
对，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找个机会，和她再谈谈，同时态度务必强硬一些，哪怕我搭上一些钱都行。钱总可以想办法搞到，而一旦生下孩子，那和黄颖的关系就就全完了。和黄颖比，丽丽只是一支蜡烛，而黄颖则是夜明珠，虽然都会发光，可本质有天壤之别。何去何从，自然不用多言。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问题。突然手机响了一下，让我从无穷的思维迷雾中惊醒过来。我内心打了个寒颤。我打开一看，果然是黄颖发来的。虽然只是简单几个字，但隔着屏幕我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音容笑貌：
“还在忙？”后面还附带着一个笑脸。
“嗯，刚从客户那儿出来，在回家的路上。”我也在后面回了一个笑脸。
“辛苦啦。事情顺利吗？”
“不怎么顺利。客户比较难缠，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和她耗上。”
“哦，理解。要加油哦，李盛同学。”
“嗯，放心吧。你呢？你这几天还好吗？”
“还不是在忙着那个项目，你知道的。我也是刚到家，觉得无聊了，就想到了你。”
“是吧？要是不无聊呢，是不是就把我抛到西伯利亚去咯？”
“就是这样，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嘿嘿……”
我们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拉近着彼此的关系。正因为有了黄颖，才使我在这抑郁的寒夜里燃起了一盏希望的明灯。此时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我一直相信，天大的事总有办法解决，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相信我有办法。
我和黄颖约了周末一起吃饭，然后就互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