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鹰k在城郊结合部。我到达那里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停车场里空荡荡的,看来生意不怎么好。我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车停好,然后扶着方向盘长长出了口气,手心里又是一把汗。最近我老是出这样的虚汗。我朝停车场四周看了看,有一辆脏兮兮的白色大众pl停在角落里,车门上有几条陈旧性划痕。我认出那是小米的车,看来他已经先到了。

    走进大厅,我四下扫视了一下,小米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看见我走进,他高兴地和我打了招呼。

    “其他人还没到么?”

    “他们估计也快了。来,坐会儿,抽支烟。”说完他掏出一盒七星。我平素很少抽烟,但也不排斥。我知道今晚少不了要抽烟喝酒,不如先热身一下。

    我深吸了一口,努力让快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一下,可似乎成效不大。我们一边聊一边等。兄弟之间无遮拦,海阔天空、男欢女爱,什么都会聊。但我重逢黄颖的事,我没说出口。我觉得还是以后再说比较好。

    几支烟的工夫,兄弟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家相互问候寒暄,互相递烟,前簇后拥地进入包厢。包厢很大,光线幽暗,等到音乐一起,旋转的霓虹彩灯来回晃动,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我们点了很多酒和食物,大家一边喝着一边唱着,宣泄着各自的疲劳和压抑,在这种混乱的气氛里寻找着醉生梦死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计已经是次日的凌晨了吧,大家唱了一个晚上的歌,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基本都横七竖八地或趟或靠,一个个睡死过去。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从迷糊中摇醒。我们几个人歪歪扭扭,恍若隔世一般。按照以往的习惯,次日早晨我们会去旁边的大浴场泡个澡醒醒酒,顺便再眯一会儿,等到下午差不多的时候,再各回各家。

    我们摇摇晃晃地走出k,外面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但让我迷迷糊糊的神情清醒了许多,我恍惚中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们的车还是停在k 的停车场里。大浴场就在隔壁,两家的停车场也是紧紧靠在一起。大家跌跌撞撞地径直走过去。

    我们在浴场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蒸过桑拿,然后裹着浴袍在休息厅喝茶看电视,看累了就睡一会儿。一直到下午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恢复,大家才分手告别。像这样的活动,我们差不多隔一两个月一次。

    我慢悠悠地开着自己那辆破桑回到了家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已渐渐不能适应这种熬夜的喝酒狂欢活动。也许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了吧,以后如果和黄颖继续相处,这样的活动就再也不想去了。

    我靠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了丽丽。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短信,然后自己打开了电脑。我玩了一会,丽丽还没有回复。按她的习惯,手机是不会离身体很远的,有什么信息往往都是秒回。今天有些奇怪了。但这也没什么,谁都可能有个意外不是?

    我继续玩了一会儿电脑,丽丽还是没有回复。我索性打电话过去,但给我的答复是“你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轻稍后再拨。”

    真奇怪,难道是她手机没电了?还是说她在哪个信号不好的旮旯里玩耍?要不要去她家看看?我心里不停在斗争,说实话,我是发自内心不愿去,但冥冥之中有一种指示,或者说是使命,不停地催促着我去一趟。我考虑许久,还是明天再说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晚上,丽丽还是没有回复,电话那头依然不在服务区。说不定又和明姐那些人出去浪了。

    黄颖的形象突然之间又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焦躁的内心很快就平息下来。我小心翼翼地给她发了个表情,就好像犯错误的小孩在偷偷试探家长的态度一样。可她也一直没回复。

    我上网查了一下,法国和中国的时差为七小时,也就是说现在黄颖那里天还没亮,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刻。

    于是我继续玩了一会电脑,又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磨到午夜。突然手机响了一下,仿佛黑夜中突然亮起的金星。我一把抓过手机,打开,果然是黄颖的。她也回了个笑脸,后面回话说:“抱歉我刚醒,一起来就看到你的笑脸。”

    我兴奋得无以复加,心脏又加快了跳动。我用轻微颤抖的手指回复道:“没把你吵醒吧?就想问问你在那里还顺利吗?一切都安好么?”

    “谢谢关心,我这里一切顺利。这几天你有没有长胖一些?”

    “还没。本来想长的,可一想起你不在,那些肉又缩回去了,说是一定要等你回国再长,我也拿它们没办法。”

    “哈哈,你又在胡说。好啦,我要去洗漱了,今天行程又排得满满的。空了再联系哈。”

    “好,你小心。你哪天回国,我去机场接你。”

    “好啊。”

    我们结束了短暂的对话,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却让我精神振奋。今天似乎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虽然很多重要事情还没结束。我有一种预感,未来的一段时间将会很不寻常,但不管如何,还是先把握好当下吧。睡觉!

    一直等到我第二天醒来,丽丽还是没有回复。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匆匆洗漱一番,急匆匆赶到她家门口。

    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她这里是商住两用公寓,不能使用明火,所以不存在煤气泄露。虽然看不见室内的情形,但总感觉不出什么异样。她应该就是出门了。

    我记得我通讯本里储存过一个明姐的联系方式,于是给明姐打了电话,她倒很快就拨通了:

    “你好,哪位?”

    “明姐,我是李盛。”

    “哦,李盛啊。怎么了?”

    “我想问问丽丽是不是在你那儿?我找她有事。”

    “丽丽?不在呀,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打她电话一直不接,我以为她在你那儿呢。”

    “不不,没有。我也是有一阵没和她联系了。”

    “哦现在想找她找不到,我能先去你那儿么?有事想问问你。”

    “问我?好啊,你现在就过来吗?”她把地址给了我,于是我当即赶了过去。

    明姐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的小区,用行话说就是“老破小”。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靠什么为生,但我估计多半是见不得人的、不太好的行当。当然,这个不关我的事。

    她穿得随随便便,显然是刚起床后随便套了些衣服。此时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一旁的床铺上也是乱糟糟没整理过。床边有个梳妆台,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化妆品,那些瓶瓶罐罐像个化学实验室。衣柜是简易式的,餐桌是可折叠的,沙发上堆满了内衣袜子之类的。她把那些衣物往边上拨了拨,好让我坐下。我没有心情坐,开门见山地就问起她丽丽的情况:“丽丽最近都没联系过你吗?”

    “对啊,感觉快有个把月了吧。”

    “那她的近况你清楚么?”

    “不清楚。早些日子叫她一起出去玩,她说什么也不去,也不来我们的饭局,我想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然后就不怎么联系她了。”

    “是吗?那你知不知道她最近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事发生么?”

    “特别?不知道。都很久不联系她了。”

    “我昨天就联系她,一直没联系上,今天去她家,似乎也不在。我想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我脸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出事?不会吧?就她,乖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会出事?”

    “我在想要不要去报警?”

    “报警?”明姐的脸色似乎有些变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但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她接着用一种类似试探的口气说道:“这样不合适吧?”

    “为什么?”

    “万一没什么事,报了警这不是会惹麻烦的么?”

    “那行,再说吧。那我先走了。你要是见到了丽丽,让她立刻联系我吧。”

    “好好,我这几天也和她联系看,如果有消息就让她直接找你。”

    听我暂时不报警,明姐似乎松了口气。真奇怪,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让警察知道?

    我想过,如果我去报警,作为她的好友,或者有暧昧关系的男人,警察肯定不会放过我,会把我里里外外查个透,但这也没办法。如果我暂时隐瞒丽丽怀孕的事,这样警察就不会联想我的动机,这样可行吗?

    但无论如何,尽快报警才是正道,如果知道失踪还隐瞒不报,那才会惹一身麻烦。想到这儿,我来到了丽丽家所在地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大门就像是异度空间的通道,一旦走进去,就仿佛进入一个赞新的世界,你瞬间就会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

    “你好,我要报案!”我内心很紧张。派出所我倒出入过几次,但报案还是第一次。

    “什么事?”值班民警很随和。

    “我的一个女性朋友好像失踪了。”然后我把事情经过向民警说了一遍。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我翻起眼睛回忆了一下,“有一阵子了。我偶尔会给她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但见面不多,上一次离现在应该有个把星期了吧……”

    “她有么有向你透露过什么?”

    “她除了说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外,其他似乎也没什么。但看她精神状态还是不错,能吃能睡,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我没有说起丽丽怀孕的事,如果警察找到丽丽,那我说不说都不重要。如果丽丽万一出什么事的话,我可以推说我不知道,丽丽没有告诉过我。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我还是不想让警察过多地盯着我。

    “那么说她最有可能是周五晚上失踪的。你周五晚上在哪儿?”

    “我,我和一群朋友在外面唱歌,通宵的那种。然后第二天接着去泡澡。”然后我把那天的活动,以及相关人员都一一给警察做了汇报。然后又把丽丽的地址和手机号码报给了警察,当然,还有丽丽的朋友圈,主要就是明姐那群人,也和警察做了说明。

    “好的,我们会马上安排人员去查看一下,有什么消息我们会及时和你联系,如果你那里有什么新的情况,也请随时和我们通报。”

    我起身离开,内心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既紧张又放松。我可以想象,警察第一步会先去丽丽的住处。他们也许会发现我的痕迹,也许不会,这个没什么,即使我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是正常的。如果那里什么情况也没有,他们就会调取周围的摄像探头,当然还会去确认我那晚的行踪。我自信我不会有什么问题会被发现,倒是明姐那里,她一听说我要报警就紧张,多半有什么问题在里面。不用说,警察一定也会去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明姐和丽丽失踪这件事的关系有多大,如果真和明姐有关,那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又能为这件再做些什么……我不停地思索,不断地假设,调动我的每一个脑细胞参与考虑这件事。等我到家后,我一股脑儿倒在床上,宛如生了一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