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个人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重生了,是卢相生。他的言谈举止,所表现出来的儒雅的风度,以及对时事的评论与见解,都已不再是江华,虽然那刻意模仿的痕迹十分明显,还是很容易就感觉的到。
我走进客厅,然后斜倚在沙发上,冷冷的看着他:“你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表明什么呢?那个人是可以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那样儿一种情怀是可以被现在这个社会接纳的?还是仅仅就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表示对这个世界的反抗”?
他好像没有预料到我会问这样儿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两个眼睛直直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你是谁”?我猛地坐直了身子,以一种极其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是江华还是卢相生?是一个在文字里游弋的幽灵还是一副现实中的血肉之躯?是一个只在你意象中存在的影像,还是在我们眼中真实存在的好吃懒做的饭桶”?
这极具挑衅性的提问,猛然间燃起了他并未完全泯灭的怒火,他猛的揪住我的衣领,用颤抖的声音吼了起来:“你他妈是谁?凭什么来教训我?我是谁关你他妈什么事”?
我们就这样彼此憎恨的对视着,好像一场战争瞬间就会爆发。但是,也就只有对视,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过了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我们突然同时大笑了起来。然后,我再次倒在沙发上,他则是端起了茶杯。
“我只是不甘心”,恢复了平静之后,他对我说道:“我的小说,我不敢说有多好,但是,比那些发表在报刊或者杂志上的大多数,都要好很多,是好太多,为什么那些东西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登上大雅之堂,而我的作品连一个面向读者的机会都没有呢?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我们”,他看了我一眼:“我们这一代人,当然赶不上唐宋八大家,也赶不上民国时期的那些学者,包括几十年前的那一代人,我们都赶不上,但是我们可以继承,不谈发展,只是继承,让它不会衰退,这一点我们还是能够做到的。但是,你看看现在这些人,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毁它,要把它完全推向利益的极端,要抽离它原本的价值,而去换上一层人们喜欢的外皮。这样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必要存在”?
他对自己的理念的被抵制,显然有着更深痛的体会,所以才会发这样儿的牢骚。但是我,却对此不以为然,因为我从来没有把自己作为一个的继承者或者传承人这样的角色来给自己定位。
“开放式的管理模式,自然会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而人们对生活的认知,也决定了人们的兴趣喜好,这一点,本无可厚非。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好的东西未必有市场,有市场的未必好,对于我们这些写作的人来说,就看你选择什么样的方式了。你愿意作一个继承者,那么,就寻找你的继承者的一席之地。而愿意成为市场化的呢,就选择市场化的一席之地,这也并不发生矛盾,各取所需,互不干扰,这样儿,难得不是很好吗”?
“很好?好在哪儿”?他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极其激动的提出了质疑:“依你这么说,的原则性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卖钱的就是好东西?那么,的纯粹性,它的最根本的东西,它的现实性与批判性的东西,都可以轻易的被扬弃了”?
我不想再回答他的问题,这样儿的争论毫无意义,所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站了起来,打开冰箱,拿了两瓶白酒,两个杯子,和一包花生米,几个鸡爪子,摆到茶几上:“咱哥俩喝点儿酒吧”。
他好像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把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笑着打开一瓶白酒,把自己的杯子倒满,等到我也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之后,才笑着说道:“你现在能喝酒了?刘亚楠又让你喝酒了”?
“管她干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哥俩要喝酒,还要她同意”?
江华哈哈大笑起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来,走一个”。
“走一个”!我们两个同时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