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的白雪伴随着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放眼望去,方圆十里尽是雪白一片。如一面巨大而光滑的白镜,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别有一番风味。

    青城郡城头,值班的衙役早早将厚重的城门关闭,他们虽身披胄甲,却依旧蜷缩着,几人围坐在炉火旁,骂骂咧咧的抱怨着。

    在这严冬之季,苍蝇都能被冻死,正常人哪个会在这时出入?也就他们几个倒霉的,在这天寒地冻之时,还要守着这形同摆设的破门。

    回望城内,哪个不是早早回家,和自家婆娘在被窝里取暖?

    想到这,这几个当差的小哥不禁猛灌了一口烈酒,就像一条带着荆棘的火龙,穿过喉咙直达胃部,似乎能给他们冰凉的身子带来些许暖意。

    可若是仔细看去,在这奇观的中央,有一细长的裂缝显得那么突兀,将本该无暇的白镜一分为二。

    “熊哥你看!那雪地中央竟有一条十余丈的长虫!那可是成了精的蛇妖?”

    “再厉害的蛇妖碰上这鬼天气也得歇菜,说不定你口中的蛇妖就在哪个洞里一觉到春天哩!”

    被唤作熊哥的威武男子不慌不忙起了身,他喝了口烈酒,顺着年轻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呀,心里便咯噔一下。

    这十余丈还略带蜿蜒的黑影莫不真是哪座山里成了精的蛇妖?

    可奈何风雪太大,在模糊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眼巴巴的盯着。

    当手下有人耐不住性子要去禀报之时,却被熊哥拦了下来。

    “慢着!那不是蛇妖!”熊哥皱着眉,双眼炯炯有神一动不动地沉声道。

    “熊哥!你确定吗?若真是蛇妖来犯,我等若未能及时禀报,导致城内受损,上头若是怪罪下来,我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熊哥没有回话,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若是贸然上报,最终却是虚惊一场,也还是一样要受罚的。

    看得出,被唤作熊哥的男子是这一伙人里主心骨,他没发话,一伙人便只能干等着。

    熊哥的酒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眼见就要喝光了。

    他火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似想将阻碍他视线的白雪融化,好一探究竟。

    见得如此,其他人也不敢在这时轻易打扰熊哥。只得默默地干着急。

    时间就如此寂静无声的悄然流逝,情急之下,几人似乎也忘记了寒冷。

    民间传闻,习武之人,有一门入定的功夫。若是能够进得这等状态,练起功来,就能事半功倍。

    只是在短时间内,会出现假死的状态,怎么打骂都不会醒。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入定之人无关。只得等他自己醒来。

    而熊哥自幼便是习武之人。

    只是怕他若就此入定,在此情境之下,只怕是要成为一座冰雕了。

    到时,再好再高的武功又还有什么用?

    几人焦急万分,一是不知真假的蛇妖,二是仿佛入定的熊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熊哥猛瞪双眼,激动道:“脚印!那是脚印!人,那是个人!”

    ……

    相传武晋年间,有五国实力最为昌盛,北野,南湘,西晋,东瀛,以及夹在这四国之间的中州。

    北野辽阔且民风蛮横好战,南湘山密且民风淳朴崇农,西晋荒原且民风彪悍尚武,东瀛靠水且民风温婉多艺。

    唯独这中州,因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之缘故,集四家所长,山高水美,国力雄厚,百姓安康,无不繁华。

    也正是如此,四国皆视中州为眼中钉,肉中刺。

    武晋二十三年,狼子野心的北野联合西晋,终于耐不住性子,向中州发起战事。

    战火连续蔓延了三年,原本荣盛的中州狼烟四起,民不聊生。

    在北野与西晋处心积虑了多年的疯狂进攻下,尚无援手的中州节节败退,大有被吞并之状。

    眼看着自己的属地正慢慢被北野、西晋侵蚀,中州明堂之上的奏章,如流水般被送往当权者的寝殿。

    他双手颤抖着捧着奏章,一道道誓死而战的字眼刺痛着这白发老人的心。

    死!战!他也想宁为玉碎,他也曾不为瓦全,可如今的他,不能!只有苦苦的无奈。

    遥想当年,他还是王爷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一声令,万人从!平乱开疆,所到之处,无不敬仰。

    哪怕是让他的士兵随他赴死,也无一不从!

    可如今,死了多容易,活着才难。

    这北、西二国明显有备而来,中州本就吃了没有准备的亏,又以一敌二,这中州的兵啊!可是死一个便少了一个呐!

    若真到了最后无兵可用,那可真是绝境,毫无希望可言。

    三年来,这位老人的身体日益消瘦,历代祖辈奋战出来的基业,就要毁于己手,面对家破人亡的家国,自己却无作为,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他紧咬着牙,书写完最后一个退字,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回顾这一路走来,从他记事起便知道自己是注定要继承皇位的人,又何曾体会过失败?一时间,所有的情绪汹涌而上,悲愤,惭愧,后悔,尤其是面对北野与西晋疯狂攻势的深深无力感。

    已是风中残烛的他,终于支撑不住整个国家的兴衰,一口逆血喷涌而上,洒满了案台。

    平日威严的身躯在此时显得是那么的瘦小,他就那般虚弱的瘫倒在案台之上,与寻常老者一般无二。

    帝皇这时的撒手人寰,对风雨飘摇的中州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新帝匆忙上位,中州军的节节败退,各大小州郡也开始纷纷涌现一些地方势力,打家劫舍四处敛财,这一行径与土匪无二,都想发这最后一笔国难财,从此远走高飞。

    伴随着南湘东瀛的一声叹息。

    所有人都以为中州完了,即刻便要从五国除名。

    国力本就尚弱的南湘、东瀛二国也知道,以后要将以什么样的卑微姿态面对强盛的西、北二国。

    中州上下,上至老翁,下至幼童,皆安静的坐在家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许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与其挣扎苟活,不如坦然面对,与国共存亡,也是一种坦然,更是百姓的不甘,亦是他们的决心!

    这是他们历代生活的地方,从他们的先辈便一直延续至今。

    不是不逃,逃又能逃往何处?而何处又是家?

    反观北野西晋,载歌载舞,举国欢庆,行街上人满为患,将捷报奔走告知。

    二国更是讹传那中州帝皇被二国的雄兵直接吓的驾鹤西去,一时成为笑柄。

    新帝乳臭未干,履历尚浅,大家都拿他能撑住几天作为赌注,倒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新帝上位后,没有哭丧先帝,也没有针对二国的攻势采取什么有效的措施,仅仅是提拔了一位名不见经传,自称白山的副将。

    如此滑稽的不作为,一时,也成为了各方笑柄,娃娃皇帝的称谓,也从此传播开来。

    可说来也奇怪,随着这白山走向台前,竟异军突起一支近五万人训练有素的重军,且个个骁勇善战,视生命为无物。

    在白山的带领下接连收复失地,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这白山打仗,倒是毫无章法可言,今天能在西边战场直取敌将首级,明日便出现在北边战场火烧敌军三万。

    且不说长途奔袭,几天几夜不合眼吃不吃得消,就算在天下选出五万匹最快的马,在不负重的情况下,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无法横跨这么远的距离。

    可这白山就是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那么周全的顾及到每一处战场,他对兵法的运用,对战争的理解,无不让人惊奇,从此,他鬼将的名号也从此传开。

    这拉锯出来的战场就如一口巨大的墨缸,这白山的五万人马就如一滴白蜡,如蜻蜓点水,却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高七壮五,一袭血染白甲,右手持刀,左手短刃,这一形象立时成了敌军的噩梦。

    随着收复的失地越多,军师陈亮的名号,也随着一场场漂亮的战役被世人熟知。

    据说,蜀地一役,陈亮依靠着地势完成了八千胜五万的壮举。

    此等完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谋略,算计,阵法更是让人拍案叫绝。

    后人更将他冠以鬼士,与文圣齐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随着白山的参战,西、北联军虽不说一溃千里,但也接连受挫,进不得分毫,反倒接连后退,气势上,也愈发低迷。

    本就是打中州的措手不及,意想不等中州反应过来便直捣黄龙,谁料半路杀出个鬼将白山?

    仅一己之力便挡住了联军,因此前攻势凶猛,一路攻城略地,已经深入中州,而联军的补给也出现了断断续续的情况。

    而此前,中州军虽说且战且退,但多少保住了主要实力。

    若是待的反应过来,加入到白山行列,一起反攻,这输赢还真不好说。

    赢,照现在看来希望不大,若是输,便极有可能被白山一鼓作气直捣皇城。

    而据探子密报,自白山稳定住局势,那东瀛,南湘二国的物资便源源不断的送往中州。

    这东、南二国虽不能在中州有难之时雪中送炭,如今却能锦上添花,他日若真被白山打出胜面来,谁能保证东、南二国不落井下石?

    权衡利弊后,二国似是商量好一般,竟相继退兵。

    号称六十万的西、北联军,竟被五万人马的白山打退,中州上下无不洋溢着起死回生的喜悦。

    而随着这一战,两个名字也注定被世人铭记:白山,陈亮。

    也正因为白山,陈亮,世上再无人敢小觑这娃娃皇帝。

    因救国有功,新帝龙心大悦,封白山护国大将军,一字平肩王,见官大一级。

    而陈亮却放弃一生朝堂荣耀,选择归隐,留下不解的世人,从此只成为传齐。

    因白山姓白,且穿白甲,这五万人特封:白家军,特许白甲。非白家军之人,若穿白甲,一律按欺君之罪,当斩!

    日后,只要在中州境内,但凡看见身穿白甲之人,定为白家军,白甲,是白家军的象征,亦是荣耀。